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喜乐殿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215章 借兵

      第215章 借兵
    1632年6月11日,旅顺口,西官山(今白玉山)。
    东江镇总兵黄龙驻足于山巅,手搭凉棚,翘首眺望着南方,似乎想要透过茫茫海波,看到对岸的登州城具体情形。
    他的母亲、妻妾,还有几个幼子,怕是已经在登州城化为尸骨,湮没于尘土之中。
    数月前,孔、耿二人曾取了母亲头上金簪来皮岛诱降于他。
    但在朝廷大义面前,他终不为贼子所屈从,只能对簪跪拜,泣血叩首。
    听得哨船送来消息,叛贼以母逼降他不成后,曾又想通过其年仅十二岁的幼子,写信威逼于他。
    却不料,此子甚是类己,颇有气节,以大义斥责孔、耿二贼,令其羞恼异常,遂斩头颅于几案之上。
    未几,母亲、妻妾、诸子,以及众多亲眷、仆役百余口,尽遭贼人屠戮。
    悲乎哉!
    想到此处,黄龙不由将握住刀柄的手紧了几分,手腕处青筋暴突,心中对孔、耿二贼更是恨到极点。
    “大人……”游击李维鸾匆匆登上山顶,抱拳向黄龙奏报,“午前,我水师巡船于海上又拦了一艘登州叛军的联络船,捕获贼军六名,书信一封。”
    “书信何在?”黄龙沉声问道。
    “大人,请看。”说着,李维鸾将手中的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黄龙接过书信,一目十行,匆匆阅过,脸上顿时露出鄙夷的神色。
    “大人……”旁边的尚可喜好奇地看了过来。
    “一群无耻之尤!”黄龙将手中的书信紧紧地攥着,目光如火,恨声说道:“叛贼竟然欲投建奴,以书信联络,为其在辽东呼应,阻关宁诸镇入关平叛。”
    “……”尚可喜听了,不由吃了一惊,与李维鸾互相对视了一眼。
    叛军居然欲跨海来投建奴!
    他们可是在辽东征战多年,也曾无数次当面对阵建奴厮杀,几乎所有人都跟建奴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血仇之恨,怎么会想着要去投建奴呢?
    李九成、孔有德、陈有时、毛承禄等贼子且不说,在战场上跟建奴厮杀经年,素有敌隙,但耿仲明原本为建奴降将,后来不堪欺辱,杀了随军的建奴八旗甲兵,率数千军民逃至皮岛,归附东江镇。
    如今,再要转头又去降了建奴,他该如何自处?
    他还要脸面吗?
    “……尚将军,你以后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会去投建奴吗?”
    尚可喜突然想到一个月前,在哭娘岛上,那个年轻的钟姓番商曾问他的话,心神顿时为之一凛。
    要是自己处在孔、耿等贼子的境地,会不会想着也要去投建奴?
    不会的,我肯定不会去投建奴!
    尚可喜使劲地摇了摇头,心中不由生出一丝警醒。
    “你可有话说?”黄龙察觉到他的异样,眉头一挑,和声问道。
    对这位忠心耿耿的部将,黄龙极是欣赏,这一年来,更是不吝厚赏,多加笼络拔擢,将其视为心腹。
    “大人!”尚可喜微微一躬,抱拳说道:“若是登州叛军欲图投附建奴,那必然会经长海诸岛(今南、北长山岛),直接登陆旅顺,然后从此北上,至盖州,走辽阳,进入建奴辖境。”
    “如此,我军需早做准备,除了继续加强海上巡查,提早侦知叛军动向,还要加筑旅顺堡,并截断盖州陆路通道,防止建奴与叛军遥相呼应。”
    “嗯,你思虑甚周。”黄龙点头说道:“除了你说的上述两点外,我们还需在长海诸岛派驻哨船,建立烽燧,以为我军示警。再者,要防备海上和陆上两面夹击之势,那我们需再募数千兵卒,从而增强我军实力。”
    “大人,若是募兵的话,我们怕是没有多余的粮饷可支……”李维鸾小声提醒道:“自登州叛起,陈有时、毛承禄随即便起兵附逆,几乎将辽海诸岛袭掠一空,留下十数万待哺难民。而朝廷,断了我们东江镇的粮饷供应已四月有余……”
    “……”黄龙闻言,心中微微一叹。
    是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东江镇目下无钱无粮,不仅无法供养辽海诸岛十数万难民,而且也拿不出多余的物资去募集急需的兵援。
    难道,我东江镇只能被动地驻守旅顺,等待叛军渡海来攻?
    据闻,李九成、孔有德等叛军在夺占登州后,获得良马三千余匹,饷银十万两,红夷大炮二十多门,铁炮、虎蹲炮超过三百余门,其他各类军械物资无数。
    叛军以此募兵,并吸纳山东各路军镇乌合之众,兵力在极短时间里便扩充至十万规模,气焰极盛。
    不过,至五月,朝廷下令调集河北、山东及关外诸镇数万精锐大军共同前来登州会剿,让叛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使得叛军一边积极备战,应对朝廷剿杀,一边又偷偷派出使者,准备勾连建奴,以寻后路。
    若是朝廷大军重挫叛军,使其势如危卵,相信他们一定会摒弃所有的廉耻,不惜屈身以投建奴。
    如此,东江镇就要承担起阻击叛军渡海登陆的重大干系,将之尽可能地歼灭于海上。
    其实,早在叛军起事之时,他们无有太多舟船,在面对朝廷大军围剿时,只能坐困登州孤城。
    却不想,四月中旬,有一个猪队友竟给他们送来百余艘水师战船,使得叛军骤然间获得了海上行动的能力。
    其时,天津副将孙应龙率领水师从海路偷袭登州,却不想轻敌大意,中了叛军埋伏,误入登州水城,不仅送了人头,还把所驾战船悉数丢给人家,让人扼腕兴嗟。
    东江镇尽管也有水师,战船更有百余艘,但要遮护整个辽海,怕还是力有不逮,根本防不过来。
    而且,若是在海路上投入过多精力,那么在陆地上就不能处处设卡,多地堵漏了。
    万一,一个不慎,登州叛军的求救信传至建奴处,引得对方在陆上接应,就东江镇这点兵马,估计就不堪应对了。
    “大人,若是我们无有钱粮募兵以补充缺额,那莫如……”尚可喜沉思半响,突然抬头看向黄龙,小心地说道:“莫如借助外来之兵,然后主动出击,直捣叛军后路。”
    “借助外来之兵?”黄龙疑惑地看过来,“我们从何处……借兵?”难不成,去求关宁镇?
    “大人,可还记得租借哭娘岛的新洲番商?”
    “嗯。”黄龙点了点头,说道:“一个月前,你从该岛取了五百石粮食和一门红夷大炮,言及该岛番商颇为知机,可为交援笼络。”
    “大人,他们当时还曾对末将提及,待其海运炮船从新洲大陆返回辽海后,愿与我东江镇共破叛军水师。”尚可喜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是时,末将以为,此议太过荒诞无稽,便不曾放在心上,也未报与大人。但此时,末将却觉得这项建议,似乎有些可取之处,我们不妨……不妨且试之。”
    “哦?”黄龙顿感好奇,“那番商如此知情识趣,所图何者?”
    前番,他密令尚可喜领兵夺哭娘岛,杀番商,谋取岛上的火炮及粮食,以削沈世魁之势。
    但尚可喜最后却未尽全功,便返回长山与主力会师。
    他向黄龙报告,说租借该岛番商陆续收拢辽东难民数千,然后择其精壮,编练成伍,还筑垒修寨,广布哨探,从而据岛自保。
    那广鹿岛叛将毛承禄挥兵猛攻半月有余,不仅未能将其攻克,反而损兵折将,搞得灰头灰脸。
    待尚可喜领兵杀来后,毛部遂顺势退兵西返。
    然而,那岛上的番商极是谨慎,见东江镇救兵赶来解围,并未允许尚部官兵登岛。
    这使得尚可喜一时间根本寻不到任何机会,杀上小岛,屠其众,掠其财。
    好在,对方在获悉他们东江镇反攻辽海,复收旅顺,平灭叛军,缺乏必要的攻坚手段,遂主动地献上一门红夷大炮,以助军势。
    黄龙听了尚可喜的回报后,并未太过在意。
    那番商如此小心谨慎,定是提前得了沈世魁的口信,故而才对他们多有提防。
    不过,对方倒也识趣,知道不敢过分得罪他这个东江镇总兵,送了一门火炮和四名炮手,还有五百石粮食,多少也对大军平叛提供了些许助力。
    此时,再听及尚可喜所说,那番商还愿意提供数艘炮船,与他们东江镇相约共击叛军,这不由引起了他的强烈好奇心。
    所图者大,则必有所怙吧?
    “回大人,那番商想讨个地方守备的名分。”尚可喜拱手回道:“另者,他们言及,不忍辽海局势动荡,更不想建奴于此坐收渔翁之利。若是登州之变无以收场,必将波及辽东,荼蘼整个北方,必使得我大明朝廷元气大损。此消彼长,建奴将日渐势大难制,于华夏神州而言,可谓浩劫将至。”
    “他们此言,怕是过于危言耸听了点吧。”黄龙不由笑了。
    辽东之患,于我大明而言,不过是疥疮之疾,噬骨之痛,何来会遭致神州浩劫?
    “大人,他们似乎对建奴颇为忌惮,更是对辽东局势异常关注。”尚可喜说道:“从他们口中所言,应是不想建奴成势,也不愿整个北方局势横生波折。末将以为,他们有此态度,倒也可结交一番,以助我军之势。再者,我们或可籍此离间该番商与沈世魁的关系。”
    “他们能提供多少炮船襄助我东江?”
    “大概会有四到五艘。”
    “呵,仅四五艘船,能济什么事?”黄龙听了,不由略显失望。
    “大人,他们声称所提供的炮船皆为万斛大船,而且,船舷两侧都布置有威力巨大的红夷大炮,战力丝毫不弱于西夷炮舰。”
    “万斛大船?”黄龙眼前一亮,“当真能提供数艘万斛大船,就如那南洋来的红毛夷炮船一般?”
    十年前(1622年),来自南洋的红毛夷,以五艘强大的炮船于六敖港附近海域,大败福建水师,超过八十余艘大小战船倾覆、损伤,官兵伤亡数千余,一时间震动朝野。
    而这场海战,也几乎葬送了整个福建水师,以至于后来,福建巡抚熊文灿再度提出靖平闽海、招抚郑芝龙时,反对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若是,那个来自新洲的番商真的能提供四五艘万斛炮船前来助战,那东江镇完全可以采取主动出击的方式,从海路奇袭登州。
    就算不能帮助陆上的各路围剿大军击破登州城,那也能趁机消灭叛军的水师战船,从而断绝他们渡海外逃的后路。
    叛军没了战船,最后只能坐困登州孤城,在朝廷海陆封锁的情况下,覆灭也是迟早的事。
    是时,孔、耿等贼子,亦将引颈授首,为死去的家人告以慰藉。
    “大人,若是我们东江镇借助海外番商之力,渡海攻击叛军,会不会遭到朝廷非议?”李维鸾见黄龙似有意动,遂小声提醒道。
    “无妨的。”黄龙摆了摆手,说道:“数年前,登莱巡抚孙元化在登州编练火器部队,招募壕镜佛郎机人公沙等数十余为军中教习,并未曾遭朝廷所阻止,反而一应支持。此番,我们引新洲番商炮船同击叛军,自是有前例可循。”
    “嗯,大人说得不错。”尚可喜见黄龙支持自己的建议,甚是欣喜,“就算此后朝廷诘责降罪,末将可一应承之,绝不连累大人及我东江镇。”
    “此言差矣!”黄龙笑着说道:“事急从权,不得不勉力为之,朝廷如何会怪罪于我等?即使,朝中诸公当真要因此降罪我东江镇,自当有我这个总兵官来承担,何来由尚游击顶事!”
    李维鸾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尚可喜,暗自腹诽不已。
    这马屁拍的,让老子望尘莫及!
    他们这几个投附黄龙的东江镇军将,还特么的就尚可喜最受信重,不到一年时间,从一个小小的千总,就爬到了游击的职衔。
    瞧这架势,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要升到参将,乃至副总兵的高位。
    要知道,这厮目前还未到而立之年。
    前途无限呀!
    “尚游击听令!”黄龙在思虑片刻后,看着尚可喜,郑重地下达军令,“明日,你且去哭娘岛走一遭,询问他们炮船何时抵达辽海,以助我东江镇往攻登州叛军。”
    “末将遵命!”尚可喜大声应诺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