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出征之时
第151章 出征之时
“告诉下面,对这批新人的培训一定要抓紧,巴格达之战中的闹剧绝不能再次出现!把相关培训人员的名单给我,我必须亲自过目。”
在巴格达的罗斯城堡—一这座曾属於哈里发的城堡,如今被人们这样称呼一里,根纳季正在一眾部下面前谈论新兵训练之事。
时间已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1262年6月,来自四面八方的眾多军兵挤满了巴格达,沦为废墟的城区也变为了士兵的营地。
但即便如此,许多游牧者还是住在城市之外,他们可是还有许多牲畜要照顾的。得亏巴格达的叛乱极大清空了城郊人口,不然圆城的治理者们就得为此头疼了。
不过,匯集巴格达的部落还是使得官员们忙得脚不沾地,这群人凑在一起,新仇旧恨就都算。就拿前些天来说,巴格达乾涸的喷泉池了多了三颗人头,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人的,也无人认领。
在这种形势之下,即便对政治再敏感迟钝之人,都能够意识到风雨欲来。所以巴格达也自然吸引了渴望杀戮与財富的战士、期望从中大赚一笔的商人、以及各色依靠给军队提供服务生活之人。
因此,这座因叛乱而损失巨大的城市,又再次充斥著生机与活力,在城市的废墟里,再次出现了一座“城市”。
瓦西里的队伍在这种背景下也恢復了往日的盛况,尤其是最近,又有近百罗斯人在君士坦丁堡的罗斯公馆运作下,陆续到达了巴格达。
他们也带来了罗斯的消息:別尔哥汗与忽必烈合罕的衝突已经外溢到罗斯,在合罕的税吏已经徵收过一轮的情况下,萨莱汗再次进行了一轮徵收。
罗斯对此怨声载道,小规模抗税暴动即刻爆发,但都被涅夫斯基迅速镇压,暴动的失败者们也自然只能逃亡南方。
“就这样吧,散会。”
看著部下们散去,根纳季没有如同往日继续工作,走到瞭望台,看著正在庭院里聊天休息的罗斯人。
这些罗斯人脸上都带著喜悦,他们远没有想到,流亡的王子居然在南方拥有如此广大的土地,正为他们的选择庆幸。
根纳季的思绪则不由得飘向了罗斯,从逃亡者的话语中,他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罗斯早晚都会再爆发一场大规模起义的。
如此多的罗斯人得以南下,其实就是依託了市民的帮助。市民受到的压迫远比他们要强,所以怨言也是最大的。好几个农夫都说,他们离开的时候,都察觉到市民里酝酿的气氛——一点就燃的气氛。
等到了那时,不知道又得死多少人————这个事实让根纳季颇为丧气,在南方待了那么多年,他猛然回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都快要忘记出逃罗斯时定下的目標。
但好在一切都有希望。
想到那场盛大的婚姻,根纳季就感到被注入了力量。
他可没那么容易忘记当时的场景:在无数披胄之士的簇拥中,在巴格达乃至整个汗国的达官贵人见证下,瓦西里与阔阔真在聂斯托利派的新牧首主持下,於天主的面前宣布成为夫妻。
那一日,巴格达居民享受了前所未有的布施,丰厚至极的盛宴,每个人在高举酒杯之余,都祝福瓦西里与阔阔真的婚姻。
根纳季后面才知道,阔阔真大人为此出了大钱。若非如此,只是靠瓦西里大人的钱包,可撑不起这样的场子。
而他作为巴格达之战里表现出色的功臣,享用了无数未曾听闻的菜餚,享受了在家乡足以让人成为富人的香料,感觉仿佛沉溺在繁华中,体会著从未见过的繁荣。
那时,他以为世间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前进。
只不过,婚宴之后,现实又使得他再次苦恼起来。
与阔阔真的联姻固然使得瓦西里的事业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加强,但同时也招致了亲兵队內的非议,尤其是阿列克谢。虽说最后阔阔真用一笔钱打发了他,但那对游牧者排斥的潜流从未消散。
“我们是因为韃靼人逃到这地方的,结果现在我们的主人却娶了一个韃靼人?”
根纳季记得,当时有些愤恨的说道,即便有人指出阔阔真是蒙古人,与压迫罗斯的不是一路,换来的也只是不屑的回应。
“我哪儿管什么韃靼人蒙古人,对我来说,这些草原上的蛮子都一个样。”
而这对他影响最大的是,直接使得一群原本站在芬利一方的老亲兵去了阿列克谢那里。虽说这未根本改变双方的力量对比,但还是让根纳季很鬱闷。
他这才正式为芬利大人管理多久,居然就出这样的事。
为此,根纳季去询问了鲍里斯。而这位由於他的杰出表现,选择半隱退在队伍里的老亲兵只是笑笑。
“討厌蒙古人只是个理由罢了,真正的原因是由於这场联姻,这帮自持老资格的傢伙们感到威胁了,所以要做事来表达態度。毕竟,他们也就这点能力。你想想,你还记得当阔阔真提出给瓦西里象徵性安置一队蒙古护卫时,那些人是什么表情吗?”
在鲍里斯不屑的语气中,根纳季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亲兵们都对此怨声载道,老亲兵们反应尤其激烈,哪怕这在当时的他看来没有触及起多少利益。
如此看,自己当时还是太单纯了。
“不过,这也有你的原因。”
“我?”根纳季颇为诧异。
“你帮芬利把队伍管起来,那些自由自在惯了的老傢伙可不习惯。”鲍里斯说话时,还拿著一根自己所削的牙籤剔著牙齿,“和我关係好的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是愿意服从你,但是另一些人嘛,尤其是和我关係坏的那种,就另当別论,他们没直接给你难堪,也是算你运气好。”
与鲍里斯的谈话极大刷新了根纳季的世界观,自从加入瓦西里的队伍以来,他还是头一次感到关係的复杂。
但他也没有丧气,也没有为此困扰,接著便以更加旺盛的精力投入工作。
他是不可能討好所有人的,既然如此,那就做好工作,照顾好愿意跟隨他的人吧。
不过,提及工作,根纳季也不由得面露苦色。
他本以为隨著阿列克谢在巴格达之战里的恶劣表现,他这一派人也会自然而然的衰落下去。可现在,这群人反而由於那批老亲兵的加盟,反而更加强盛。
他想到了好友谢尔盖,本来他们之间的关係那么好,可到了今天,却变成————
这就是成功的代价吗?根纳季不由得询问自己,也询问至高无上的存在。
但没有人可以给他回答。
“根纳季大人。”门外突然传来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什么事?”
“是关於阿八哈殿下出征仪式里我方部队的安置,蒙古人那边又派人来催了,要我们立即把初步布置拿过去。”门外的声音熟练的回答道。
“我知道了,我会准备的。”
根纳季语气溢出了厌恶,连分毫的休息时间都没有。
但他还是从成堆的文卷里找出了需要的那份,开始在上面涂涂写写。
也自此,他又开始了看不到尽头的工作。
时间流逝得飞快,没有多久,阿八哈的出征仪式也终於到来。
看著匯集於眼前的大军,站在歷代阿拔斯哈里发曾所站位置上的阿八哈感到了莫大的兴奋。
在阿八哈的视角上,整个庞大阅兵场的军队一览无余:打扮各异、装备各异的杂胡部落、散发著亲切感的蒙古部族、还有那支自西方而来的强劲军团。
至於两河各地的部落,则在阅兵场外等待著,他们的酋长穿好上了最好的甲冑,等待接受他的检阅。
他们都將在自己的意志下,碾碎可笑的马穆鲁克,向整个汗国证明自己无可匹敌的能力。
作为旭烈兀的长子,在外人看来,阿八哈永远都是完美无缺的。无论面对何等挑战与困境,都可以优雅且淡然的迎接,世间绝无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难住他。
但是,阿八哈深知他的最大、也是最要命的缺陷一他对於兵事,著实是无力。
他擅长政治与外交,但是当站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阿八哈总是不知所措。
最夸张的时候,甚至命令都不知如何下达,往日的理智仿佛消散无踪。
阿八哈曾努力想要克服,但一切到了最后,都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在认识到无法改变的现实,阿八哈也只能承认了缺陷。接著在其他方面更加努力,以挽回这个致命的缺陷。
而现在,经过这数年的努力,他总算是用最擅长之术,克服了那难以解决的问题。
这次对马穆鲁克的三面围攻,即便那黄髮杂种再有才能,也绝无可能改变糟糕的力量对比,他只会在丑陋的挣扎之后,被他轻鬆按死。
但造就这一切,对他也绝不轻鬆。
阿八哈又是修改汗国的战略方向、又是冒著巨大政治风险给予基督徒重大外交权力、还深入印度荒漠,吃著膻味浓烈到无法忍受的羊排,和同样满身臭味的酋长洽谈————
他还动员了几乎整个母族的力量,那上万蒙古军,过半都是来自他的母族。
也正是因此,他坚信胜利必將归属於他。
就让要束木去打吧,他就是打贏了又如何?到头来,父亲还是不会多看他一眼。
阿八哈想到了北方的战事,正如他所料到的,別尔哥果然急了,开始南下施压了。
在这种情况下,阿八哈拒绝父汗派来援军加强远征的事跡,更加增强了他在父汗与整个汗国那里的威望。
要是要束木还打输了的话————哈哈哈,杂种果然就是杂种。
在外人看来,阿八哈殿下还是那样一副云淡风轻、一切尽在掌握的优雅模样,任谁都看不出来,他的內心居然会如此暴走。
“嘖,看他那副自认为一切都在掌握的模样我就噁心。”
在阿八哈身后不远处,阔阔真对那个身影发出了无情的评价,同时还用胳膊轻轻肘了一下瓦西里,“瓦西里,你说是吧。”
瓦西里再次无言,他能说什么?怎么回应都不合適。而且话怕不是刚出口,就被阿八哈听到。真是的,阔阔真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
於是,他没好气的给了阔阔真一个眼神。
只不过,面对瓦西里的眼神,阔阔真的反应却是自己靠在他身上,接著满脸喜爱的蹭了蹭他,“瓦西里啊,我就喜欢你这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
阔阔真的姿態让瓦西里很是不適,在他以往的印象里,这位蒙古贵女做事从来都滴水不漏,永远都让人感觉很得体,但是怎么对上了他,就开始喜欢说敏感话题挑拨他的情绪。
在和阔阔真结婚的这些日子里,瓦西里都不知听到了多少蒙古秘史,也听到了她对一个个大人物们的锐评。
比如对她的叔父旭烈兀,阔阔真是这样说的:“这个汗国只是碰巧落在叔父头上而已,他其实是个比起政务,更加乐於享乐的人,不然为什么那么早就把开始把政务丟给堂哥,还给他的继位铺路,等到堂哥真正具有掌握一切能力的时候啊,他估计就不知道躲在哪个宫殿里抱著女人狂饮滥醉了。”
至於阿八哈,她私底下的评价可就比方才要刺激得多:“至於我这个堂哥,看似一切认为自己掌握一切,但是说到底,他都还是叔父的提线木偶,你难道以为他这些行为全都是他自己想得?怕不是大部分都是叔父通过各种方式暗示吧,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掌握不住一切时,再也装不出来那副高高在上的假惺惺姿態了。”
阔阔真的评价往往辛辣而讽刺,而瓦西里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一他能怎么说?所以每次都被阔阔真搞得颇为苦恼。
不过,相处了那么久,他也倒是明白阔阔真为何总是如此—一她其实是在通过这种形式来表示喜爱。
瓦西里也是了不少时间,才弄清楚了阔阔真这个行为模式。他对此难以理解,但既然阔阔真喜欢如此,那他就配合吧。
而且,他也找到了一些让阔阔真安静下来的办法。
“好了,等到宴会结束后,我们就去那边的塔楼上吧。”
瓦西里不著痕跡的靠近了阔阔真,在她的耳边幽幽说道。
“塔楼,那可真是刺激。瓦西里,你確定吗?”
虽然阔阔真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她的身体明显瞬间软了下来,而且语气里的跃跃欲试纵然她尽力掩盖,自己也听得出来。
这让他嘴角不由得浮现笑意。
“我当然確定了,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