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註定漫长。
    类似的惨叫声和诡异的动静，在不同时间、不同方位又响起了几次。有时是遥远的哭喊，有时是近在咫尺的窃笑，有时则是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被碾碎的声音。
    每一次动静，都像是一把銼刀，磋磨著倖存者们本就不多的理智。
    林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彻底失去意识睡著的。他最后的记忆是强行对抗著潮水般涌来的睡意，以及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但最终，那股异常的疲惫感还是战胜了他的意志力。
    ……
    当一阵同样刺耳扭曲的电铃声响彻宿舍楼时，林瑜猛地惊醒。
    他第一时间检查自身和周围环境。
    天光比夜晚亮了一些，宿舍內的轮廓清晰可见。
    周薇和老李也几乎同时从床上坐起，脸上带著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深的疲惫。
    那个叫孙宇的青年也醒了，缩在床角，脸色惨白。
    林瑜立刻看向视野中的san值。
    【san值：90/100】
    他愣住了。明明记得睡著前已经跌到了59，怎么一觉醒来，反而恢復到了90？
    是深度睡眠的作用？还是这宿舍在“安全时段”內具备恢復san值的隱藏效果？
    亦或是……某种更诡异的原因，比如“补充”了精神，是为了进行下一轮的“消耗”？
    他来不及细想，注意力被门外逐渐增多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吸引。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出去看看。”林瑜沉声道，率先下床。
    他尝试了一下，空间背包依旧无法打开，雷达也依旧失效。
    四人打开宿舍门，来到走廊。
    其他宿舍的人也陆续走了出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疲惫。
    王铁小组三人都在，但脸色极其难看。赵明所在的那个小组，却只走出了两个人——赵明和另一个名叫李莎的女生。
    他们小组原本应该有四人：赵明、李莎、张倩，还有一个叫刘强的男人。
    “刘强呢？张倩呢？”周薇立刻问道。
    赵明浑身发抖，眼神涣散，嘴唇哆嗦著，说不出完整的话。
    李莎也是面无血色，带著哭音道：“昨晚……昨晚外面有东西……刘强他……他忍不住回应了门外的声音……然后就……就被拖走了……张倩她……她后来也不见了……”
    这时，其他探索小组的人也带来了更坏的消息。
    经过清点，十名求生者，此刻聚集在走廊里的，只有七人。
    確认死亡/失踪三人：刘强、张倩，以及另一个小组的一名沉默寡言的男性队员（非老李）。
    死亡，在第一个夜晚，就悄然降临，带走了三条生命，其中就包括那个最初叫囂著要与诡异硬碰硬的女生。
    她的“勇敢”，在规则的残酷面前，成了一个苍白无力的笑话。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仅仅一夜，减员三人，而且死因成谜，无人敢去探究他们具体遭遇了什么。
    “先去教室。”林瑜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平静，但在这氛围下显得格外冰冷，“不能迟到。”
    生存的压力暂时压过了恐惧。
    剩余的七人，带著对未知的更大敬畏，沉默地向著宿舍楼外走去。
    他们不知道，教学楼的白天，等待著他们的，將是另一种形式的恐怖。
    穿过那条连接宿舍楼和教学楼的、依旧阴森寒冷的封闭长廊，七人重新回到了主教学楼。
    白天的教学楼，光线依旧昏暗，但比起夜晚那纯粹的黑暗和死寂，至少多了一丝“活气”——如果能將那种无处不在的、低沉的嗡鸣和隱约的窃窃私语称为活气的话。
    根据课程表，第一节课是《礼仪规范》，教室在201。
    他们沿著楼梯向上，找到了201教室。
    教室的门是普通的木门，虚掩著。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著粉笔灰和陈旧木头的气味扑面而来。
    教室內部的布置与普通高中教室无异，讲台、黑板、一排排略显陈旧的桌椅。
    只是光线同样不佳，靠窗的位置能稍微看到窗外那永恆的灰雾。
    已经有“人”在了。
    讲台上，站著一个身影。
    它穿著笔挺的、浆洗得有些发硬的深灰色西装，头髮梳得一丝不苟，但脸上……没有五官。
    平滑的皮肤覆盖了整个面部，仿佛戴著一张人皮面具。
    而在下面的座位上，稀疏拉拉地坐著十几个“学生”。
    它们同样穿著枫桥中学的校服（蓝白色），但大多低著头，身体微微前后摇晃，动作僵硬而同步。
    它们同样没有清晰的面容，脸部特徵模糊不清，像是隔著一层毛玻璃。
    这些，就是“同学”和“老师”？
    七人选了靠后一些的位置，儘量分散坐下，避免引起注意。
    林瑜选择了一个靠近后门、能纵观全局的位置。
    上课铃声，依旧是那扭曲刺耳的电铃声准时响起。
    讲台上无脸的“教师”用一根细长的教鞭敲了敲黑板。
    黑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白色的、工整却冰冷的粉笔字：
    【课堂规则：】
    【1.保持安静，认真听讲。】
    【2.举手並经老师同意后，方可发言。】
    【3.回答老师提问必须起立。】
    【4.答案需清晰、准確、符合规范。】
    【5.禁止扰乱课堂秩序。】
    规则出现的同时，林瑜注意到自己视野中的san值轻微波动了一下【89/100】。
    仅仅是阅读这些规则，似乎就在施加某种精神压力。
    无脸教师开始“讲课”。
    它的声音平铺直敘，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像是在念诵一篇与他无关的经文，內容是关於“见到师长要问好”、“坐姿要端正”、“未经允许不得擅动他人物品”等基础礼仪条款。
    这枯燥、诡异、令人不適的“课程”进行了大约二十分钟。
    期间，那些无脸的学生始终保持著僵硬的摇晃姿势，而求生者七人则竭力降低存在感，努力记住那些看似无用、但在此地可能关乎生死的“规范”。
    突然，无脸教师的声音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