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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情丝花开

      第276章 情丝开
    马车帘幔微动。
    旷野里的风,带着特有的草木气息……
    薛绥下意识去捻着手腕的佛珠,却摸了个空。
    空气凝滞了一瞬。
    薛绥眼睫微垂,视线落在自己左臂。
    衫袖上,方才被暗器擦破的裂口,有一小片异样的深红。
    一丝细微的麻痹感自伤口蔓延……
    车窗外的土路上,十余名玄甲士兵的身影赫然列阵。
    薛绥认识,领头那个是李肇身边的近卫元苍。
    此刻,他按刀肃立,目光紧紧盯着马车。
    “姑娘……”锦书也发现了东宫侍卫,与她交换个眼色。
    薛绥抬手止住她的话头。
    “劳烦公公带路。”
    她声音极轻,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平静。
    车窗外,来福那张笑脸始终不变,闻声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妙真师父,请。”
    -
    青瓦白墙,曲径通幽。
    薛绥看着门楣上鎏金黑漆的“幽篁居”三个字,眉骨微蹙,想到当初深夜冒雪敲门的决定,足尖凝滞未动。
    “妙真师父,请随小的来。”
    来福将薛绥主仆引入一处清雅轩敞的客堂。
    室内陈设简洁,一尘不染,一张黑檀木案几,几张梨木方凳。
    香炉里燃着极淡的沉水香,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压抑。
    “今夜宫中为殿下设洗尘宴,殿下需先赴紫宸殿面圣,再应酬百官,暂且脱不得身,要晚些时候才到。”来福垂手侍立,脸上堆满的笑容。
    “妙真师父且宽心,在此地稍作盘桓。有什么需要,吩咐侍人,自会周全照应……”
    薛绥双手合十,眼帘微垂。
    “有劳公公。”
    茶水奉上,清香袅袅。
    客堂上,安静得有些诡异。
    外面影影绰绰可见侍卫肃立的身影,却如同石雕泥塑,没有一丝呼吸声传出。
    李肇此举,是要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从御街那道冰冷的视线开始,就没打算让她轻易离开。
    无论如何,他必定会给她一个下马威。
    锦书忧心如焚,替她卸下外衫,看着那道伤口泛起的青紫,急得低声道:“婢子设法传讯出去,让大郎君和七郎君知晓……”
    “不必。”薛绥接过金疮药,语气平静。
    “李肇若想取我性命,御街之上便可袖手旁观,何须等到此时?”
    锦书唇角微动一下,想说什么,终究化为一声叹息。
    姑娘自有自己的判断,大多时候无须她插嘴。
    可眼前这阵仗,实在叫她放心不下。
    东宫威压无处不在,太子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为情蛊所困的太子。
    万一他因情丝蛊一事恨极,真动了杀心,如何应对?
    锦书手心沁出冷汗,与侍立另一侧的小昭对视一眼,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薛绥却浑然自若,慢慢捻起药粉,指尖抖落在伤口上,动作不疾不徐。
    “既来之,则安之。静观其变吧。”
    她声音淡然,仿佛置身于水月庵的禅房。
    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心,泄露了伤口的不适。
    晌午时分,方用过素斋,雨便落了下来。
    起初是稀疏的几点,很快便连成一条条细线,织成一片灰蒙蒙的雨幕,将青翠的竹林洗刷得愈发苍冷……
    薛绥临窗而坐。
    突然发现这个窗户,正对着别院的角落。
    在那个沉寂的角落里,她亲自种下的三株“情丝”都已长势茁壮,在这个时节,草木都在逐渐收苗,偏它逆势生长,开得如火如荼……
    原来它真的会开。
    在旧陵沼从未见过的朵,竟在太子别院的秋季,悄然绽放……
    她怔忪而起。
    ——
    郑国公府百年煊赫,一朝倾颓。
    太子李肇在御街之上,当着万民的面,以雷霆手段拿下郑国公府嫡长孙郭照怀,勒令郑国公郭丕闭门思过,此举无异于在看似平静的上京城,投下了一颗震天撼地的惊雷。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紫宸殿里,王承喜撤下御案上冷透的参汤,动作轻得几乎无声,更不敢瞧皇帝沉凝的面容。
    “太子当街处置郭丕,倒是好胆气。”崇昭帝将御案上的折子推到一旁,指节微微敲击案沿,发出笃笃声。
    “郭家这块朽木,烂得可正是时候。”
    他抬眼看向王承喜,“传旨下去,命巡防暗探即日起紧盯京中动向,不管虚实,无论大小,务必风闻奏事,呈送御览……”
    “陛下。”王承喜垂首应是,低眉顺眼地添了句。
    “萧老大人在殿外候着,说有要事启奏……”
    崇昭帝眼皮未抬,抓起案头朱笔在奏折上随意勾画。
    “朕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是兔死狐悲,替郭家喊冤,求朕保全郭氏颜面。哼,且让他候着去。”
    殿外。
    萧嵩身着朝服,立于汉白玉阶下,面色焦灼。
    “相爷。”内侍推门出来,低声劝道,“陛下此刻正在气头上,等下又要面见太子殿下……相爷不如先回府等候面圣时机,免得触怒天威。”
    萧嵩长叹一声,悻悻退下。
    他身侧跟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幕僚,紧赶两步,低声道:“太子此次雷霆手段,怕是冲着萧家来的。郑国公府一倒,下一个只怕就轮到我们了……陛下态度也不明朗,怕是要拿郭家敲山震虎……”
    “住口!”萧嵩厉声打断,袍袖一扫,“圣上对萧氏倚为肱骨,何等恩宠?不可妄加揣测。”
    话虽如此,他想到御街上的事,脊背也不免生寒。
    忽地停下脚步,转向心腹幕僚,压低了声音。
    “前两日,萧修仪宫里的掌事宫女带话来说,太后偏殿里供奉的那尊鎏金铜鹤,鹤颈因底座沉降致鎏金层剥落,又生铜绿,看着不甚吉利。可有此事?”
    幕僚躬身,“确有此事。修仪娘娘最是体贴,说恐对太后凤体有碍,想为太后尽一尽孝心……”
    萧嵩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
    “速速找寻能工巧匠,务必寻一块上好的黄铜,依样重铸一尊,送入慈安宫。”
    -
    暮色漫上檐角的琉璃脊兽。
    慈安殿的鎏金铜鹤果然沉降了些许,金层剥落,露出铜胎。
    承庆太后最是信风水征兆,吉凶瑞祥,盯着它眼眸不安。
    “太子此番西疆归来,倒是长进了。”
    “太后娘娘说得是。”萧晴儿一身娇艳宫装,款步近前,奉上一盏热茶。
    “只是这手段,未免太过酷烈了些。郑国公毕竟是两朝元老,郑国公夫人也出自太后娘娘的母家亲族……”
    她话未说完,但未尽之意已然明了。
    太后头也不回地接过茶盏,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你懂什么?”
    已是修炼千年的老狐狸,承庆太后怎会不知萧晴儿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日日殷勤侍候,晨昏定省,图的不过是萧氏荣华。此刻言语,也分明是想挑拨。
    但她因魏王的事对太子早有不满,本生芥蒂。
    于是眼眸沉下,轻呷一口茶。
    “郭家自己把脖子伸到刀口下,怨不得旁人刀快。”
    “太后娘娘。”萧晴儿侧身近前,用银簪拨弄着香炉里的香灰,目光小心翼翼瞄着承庆太后那张妆容精致的面容。
    “太子殿下如此不留情面,将郭家颜面踩在脚下,分明是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承庆太后放下茶盏,瞥她一眼,没有多言。
    这时,门外有宫人打帘子进来,轻手轻脚地凑近。
    “启禀太后娘娘,方才紫宸殿的张公公来传话说,今夜里陛下在麟德殿为太子设宴庆功,各宫娘娘都要前往侍宴,特请太后移驾……”
    “臣妾就说吧。”萧晴儿的脸上难掩嫉恨与怨怼,声音甜腻又尖锐。
    “此番太子殿下捧着那么大的功劳回来,多半是要借机立威的……”
    承庆太后将茶盏推到案边,眼角皱纹微动,仿佛在自言自语。
    “你可知郑国公府倒台,最慌的是何人?”
    萧晴儿一愣,下意识绞紧绢帕。
    “是,是臣妾的母家……”
    “是陛下。”太后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笑意。
    “太子在西疆杀红了眼,手里攥着尚方宝剑,又有六军将士捧着,如今威望正盛。刚刚回京,头一个就办了郑国公,要是再任由他扳倒萧家,东宫权柄独大,陛下心里头透亮着呢……”
    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枚断尾的玉佩——
    玉料雕工奇特,一只壁虎攀爬其上,尾巴从中断裂。
    “当年先皇在时,哀家初入宫闱,时常被后宫诸妃排挤刁难,先皇见哀家终日愁眉不展,便赏了这块玉。”
    太后将玉佩递给身旁侍立的老嬷嬷。
    “告诉皇帝,就说哀家看了这玉佩,想到先帝,心口疼得厉害,今夜怕是不能去为太子的洗尘宴了……让皇帝体体谅谅哀家这把老骨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