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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6章 人比人气死人,匠学博士

      第586章 人比人气死人,匠学博士
    刘思礼的府邸位于大工坊广丰街。
    这里同样是权贵居住之地,
    但与彰德街不同,居住在此的权贵都是“前朝余孽”。
    而刘府所在的位置极为显赫,
    几乎处于正中央,是广丰街二十号。
    宅院门口极为宽敞,比之后修建的彰德街一众大门还要宽敞,
    门口两座石狮子静静蹲坐,散发着威严。
    宅子是五进格局,
    虽说十几年无人居住,但一直有人打扫。
    众人来到这里,只觉一股贵气扑面而来。
    直到此时,跟随而来的吏部主事郭阳才恍然大悟。
    眼前这位从边陲之地来的刘大人,
    或许并非仅仅凭借陆大人岳父的身份。
    而是其本身就出身富贵,
    眼前这宅院.不用细看也能知道是前朝贵族产业。
    刘思礼来到这里后,一直没有出声,
    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凝视,身旁的老仆也心有感触,
    收拾东西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同样静静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管事才轻叹一声,沉声开口:
    “老爷,咱们快有三十年没来了吧。”
    刘思礼仔细回想,轻轻点了点头:
    “二十七年,那时我还小,
    依稀记得天下大乱,人心惶惶。
    父亲带我回到辽东老家躲避灾祸,
    一晃快三十年过去了,世间终于安定下来。”
    “是啊,那时老爷您还不到二十岁。”
    管事同样面露感慨,白的胡子在阳光照耀下,
    尽显苍白,随风飘动。
    一旁的郭阳只觉眉心狂跳,这一番言行感慨。
    毫无疑问都将眼前之人指向一个方向——世家。
    那些大隐隐于市的前朝世家,说不定还源远流长!
    听身旁刘大人所言,其家在辽东?
    郭阳心中警醒,一股若有若无的酸楚开始弥漫。
    这样好地方的世家,只要积蓄个百年,家中不知会有多少钱财。
    而身旁的刘大人,又有多少钱财呢?
    还没等他仔细思量,
    管事就吩咐人上前,将大门打开。
    刘思礼站在门口,看向一旁的郭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开门迎客,刘府二十七年未开大门,今日多谢郭大人相迎之恩。”
    不知为何,郭阳这个堂堂吏部主事,此刻忽然觉得有些荣幸。
    “刘大人客气了,这是公务,不值一提。”
    “请。”刘思礼面带笑容。
    二人也不再客套,一同走进刘府。
    看到里面的装饰和布局,郭阳心中一惊。
    “这布局这些装饰,即便在故元,都算一等一的大户人家。”
    眼前的宅院比寻常五进院落还要大不少,
    至少映入眼帘的正堂前庭院,就比五进宅子的庭院大一倍有余。
    进入府邸,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空旷。
    这也符合故元权贵的审美,
    因为其祖辈一直生活在草原,
    喜欢宏大、空旷,
    许多故元修建的建筑、城池,甚至宅院,
    都有鲜明特点,就是大。
    即便心中有所准备,
    郭阳跟随刘思礼来到正堂后,还是被其宽敞程度惊呆了。
    南北开间极大,郭阳感觉像进了吏部衙门,
    而且挑高也比寻常府邸高一半有余,上方主梁粗大。
    郭阳小心比划了几下,应该是比他还粗的名贵木材。
    屋中摆放的家具不多,有桌椅板凳和屏风遮挡,而
    且大多是充当摆件的样子货。
    因为宅院长时间无人居住,
    一应装饰和家具都会变得脆弱。
    一些无人居住的宅子,摆放的家具大多是耐用实木打造,
    即便损坏也不会太严重,到时候再换就是。
    “刘大人啊,今日可算让下官开了眼界,
    想不到刘大人还是深藏不露之人啊。”
    刘思礼抿嘴轻笑,表情淡然,
    一边看着诸多侍者忙着擦拭桌椅板凳,摆上茶杯果盘等器物,
    一边笑着说道:
    “郭大人,这是先祖恩泽,与本官并无关联,
    只不过添了一个落脚之地罢了。”
    郭阳嘴唇微抿,心中涌起一丝无力感。
    “人与人真是不能比,越比越惊心。”
    他清楚记得,自己刚到京城时,
    住的还是寻常百姓的后院,
    攒了几年俸禄,才买了一个两进小院,
    还在城西
    每天早晨去皇城都要提前一个时辰出发。
    而现在,大工坊距离皇城不过几步之遥,
    乘坐马车两刻钟内就能赶到,时间充裕。
    仅仅如此也就罢了,
    他这个吏部五品主事,已是五品中极为尊贵的存在。
    即便这样,他想要升任四品也是遥遥无期,
    至少还要经过外放、调回、升迁三个流程,
    一来二去十年过去,才有几分可能。
    而眼前之人,不过是从五品的小城知州,还在最北边的边陲之地。
    放在吏部文书里都是压箱底的存在,不会去看。
    但现在,一步进入中枢担任鸿胪寺卿。
    仅仅这一步,郭阳自知,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完。
    怀着感慨,二人依次落座。
    这一次,郭阳脸上多了郑重,还多了几分谨慎。
    刘思礼对这种变化了如指掌,
    这也是他决定住这座府邸的原因。
    出门在外,人靠衣装马靠鞍。
    外地流官进入京城,想要让人看得起,
    直接亮明家底是蠢货,通过外物彰显家底才是正道。
    遮遮掩掩、故作高深反而会遭人轻视。
    这时,刘思礼笑着开口:
    “郭大人,本官初来京城,
    连女婿都没见,就先见了你,正所谓缘分啊。
    郭大人哪里人士?”
    “回禀大人,下官是江西人士,家中有几亩薄田,
    父母常去工坊做工,有些手艺。”
    见他如此干脆利落地亮明家底,
    刘思礼连连点头,感慨道:
    “江西好啊,山好水好,还产瓷器.
    本官虽没去过江西,
    但父亲曾去过景德镇,他告诉我,
    景德镇紧邻鄱阳湖,百姓靠卖瓷器就能过上好日子,还十分宜居。”
    郭阳笑着回应:“大人出身辽东?”
    刘思礼也没有隐瞒,轻轻点了点头:
    “先祖在宋朝时就在辽东生活。
    故元时终于成为耕读世家,谋得一官半职,
    但后来没落,无官可做,只能窝在家里。
    一直到大明新立,本官才谋得一个官职。
    说到底,能来京城,还是沾了我那女婿的光,
    若不是他立下大功,得圣上垂青,
    本官到现在可能还在边陲之地吹冷风、吃沙子。”
    郭阳面露恍然,算是明白了一些事。
    但对于这话,他不敢全信,
    因为故元时天下大乱,
    有许多官员为避免清算,主动回乡,做起了富家翁。
    一来躲避朝堂之祸,二来躲避大乱之祸。
    不过这类人,往往在大乱结束后,就会重新出现。
    “刘大人,陆大人最近在京城可是掀起了不少风波,
    侯部堂让我来迎接您,就是要跟您讲讲这事。”
    刘思礼脸色凝重:“洗耳恭听。”
    “在工部衙门中,发现问题比解决问题更重要。
    同理诸位学子日后若能执政一方,亲身经历做事,
    首先要学会发现问题。
    至于发现问题之后如何解决问题。
    本官的想法也很简单,
    先解决有没有,再解决好不好!”
    “对待问题,有解决办法比没解决办法好,好解决办法比坏解决办法好。”
    “听起来可能有些拗口,
    但诸位都是饱读诗书的学子,应该能有所理解。”
    “好了,今日是本官作为匠学博士,第一次给你们授课,希望你们能有所启发。”
    国子监大殿中,陆云逸站在最前方,
    身前摆着两个铜喇叭,
    声音通过喇叭向整个大殿扩散。
    大殿内人山人海,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虽然课业已经结束,依旧鸦雀无声。
    不少旁听的工部吏员和官员皱眉沉思,学子们也是如此。
    得益于是关系户,杨士奇能坐在靠前位置,
    他低头沉思,喃喃自语:
    “发现问题.”
    而夏元吉则在靠后位置,
    他关注的重点是“先解决有没有,再解决好不好”这句话。
    上首,陆云逸没有管他们,
    而是拿起手中文书就往后堂走去,一众亲卫早已在此等候。
    国子监祭酒宋讷不等陆云逸靠近,就发出阵阵满意笑声:
    “好好好,陆大人今日授课可谓一语点醒梦中人,
    最后的两句话让老夫都觉得振聋发聩。”
    陆云逸脸上露出几分疲惫,恭敬一拜:
    “宋老先生过奖了,云逸只是把所闻所见都说了一遍,
    工部诸多大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国子监的诸多学子只是尚且年轻,还处于懵懂状态,
    等涉世渐深,自然就能自己总结。”
    宋纳胡子白,一边抚须一边说:
    “陆大人莫要自谦,道和术之间往往只隔一层窗户纸,
    若无人点破,他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明白。
    今日授课,陆大人虽是匠学博士,
    但讲的可都是为官做人的道理啊。
    老夫在此替诸多学子,多谢陆大人了。”
    宋纳竟然站在原地,向陆云逸一拜。
    这一举动让陆云逸眉心狂跳,连忙上前搀扶。
    “宋老先生莫要如此,
    您德高望重,这事要是传出去,云逸又要被不知多少人骂。”
    说完,陆云逸心有余悸地扫视四周,长舒一口气:
    “好在这是内堂,没人看见。”
    “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宋纳见他这般模样,突然大笑起来:
    “怪不得朝堂诸位大人对你赞赏有加,合着还是个妙人。
    说实话,老夫喜欢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打交道。
    但很多年轻人往往看老夫身份,
    行事拘谨、矫揉造作,远不如陆大人您真实。”
    陆云逸笑了起来:
    “宋老先生,您已经年过七十了吧,这个年纪正是随心所欲的时候啊。
    您位高权重,行事自然无所顾忌。
    但那些年轻人可不一样,您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要是他们太过随意,您老恐怕又要不高兴了。”
    “哦?”
    宋纳一愣,嘴角迅速咧开,清澈的眼神中也洋溢着笑意:
    “你这小子,说话直击要害,
    不错不错
    也难怪我那孙女整日在家里念叨你。
    老夫问她,你哪儿好,
    她总是说这儿好那儿好,总之全是好,但就是不说你字写得不好。”
    “呃”
    陆云逸面露尴尬,暗骂一声老东西报仇不隔夜!
    宋纳见状得意地大笑起来,
    从一旁侍者手中接过几本厚厚的文书,递过去:
    “老夫知道你公务繁忙,把你硬拉到国子监是老夫的不是,
    这些字帖是老夫为你准备歉礼。
    你要是有空,就写上一两个字,没时间也没关系。
    等想起来了,就拿出来写一些,
    你的日子还长,就算几天、几月写一次,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也写了不少了,老夫就不信你这字还改不过来。”
    陆云逸眨了眨眼睛,装作思索,
    很快便明白宋纳是在跟他讲积少成多的道理。
    “多谢宋老先生提点,云逸明白了。”
    宋纳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期许:
    “你现在官职比老夫高不少,
    操持的也都是朝廷大事,这些老夫不好说什么。
    但老夫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要走稳,不能急,日子还长着呢。
    一时的得失不会影响后续。
    有些现在看起来严重万分、甚至让你茶不思饭不想的事,
    放在十年后、二十年后,
    都只是浮云,甚至在记忆里都会模糊。
    那时的你会感慨现在的你,
    为何会有这等表现,简直不可理喻。
    这是老夫这几年才明白的道理,
    当然啊,当年老夫在故元做官,好不容易累死累活谋得一官半职。
    可还没等我奋发图强,朝廷就没了。
    当时老夫觉得人生可能就这样了,一片灰暗。
    现在想想,老夫真是蠢,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陆云逸也有些感慨。
    宋纳点了点头:
    “就是这个意思,老夫知道这几天的风波对你有些影响,
    但你啊.可不能冷落了我那孙女。”
    “这事跟宋姑娘有什么关系?”
    陆云逸猛地愣住,慢慢转过头,满脸不可思议。
    宋纳揪了揪胡子:
    “自从邓灵韵那小女娃住进你家,我那孙女整日茶不思饭不想。
    她还偏偏不在她爹那儿念叨,整日跑老夫身边念叨。
    你们一起开的那个棋牌室,现在风头正盛,
    是不是有些日子没去了?”
    陆云逸想了想,好像自从把邓灵韵接过来后,就再没去过。
    “宋老先生,云逸公务繁忙,商行又快开业了,实在没时间。”
    “行了行了,老夫活了一把年纪,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这几天老夫也看明白了。
    你是个‘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性子,
    但你不知道,这种心狠手辣正是小女子喜欢的模样,婉儿也不例外。
    所以啊,老夫今日费这么大劲请你来国子监。
    一是为了讲课,二是跟你说,别冷落了婉儿。
    至于宋麟跟你说了什么,我也知道,
    别理他.他读书读傻了。”
    这么一说,倒让陆云逸尴尬不已。
    眼前这老先生还真是百无禁忌,这么说自己儿子。
    深吸一口气,陆云逸趁机说道:
    “宋老先生,今日难得相见,云逸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商行将在三日后开业,但匾额提字还没定下来,
    云逸想请您帮忙写个匾额,增添些文气。”
    宋纳有些诧异,看着陆云逸骂道:
    “你小子糊涂了,这事你不去找陛下写,找我写干什么?”
    不过很快,宋纳倒吸一口气,
    有些诧异看着陆云逸,眼睛眯起来,面露恍然:
    “你小子,还挺鬼精。”
    陆云逸面露无奈,叹了口气:
    “宋老先生,陛下位居九五,
    做的都是为国为民之事,深受百姓喜爱,
    可不受权贵商贾欢迎,在士林中那就更不用说了。
    而商行做的都是权贵之人的生意,
    陛下的字一挂上去,天然就把一些人拒之门外,
    这样不好,也不符合做生意的道理。”
    “老夫怎么感觉自己上当了?”
    宋纳眉头紧皱,回想起自己去都督府请他时,他百般推诿。
    现在想想,怎么反倒像是自己吃了亏。
    “宋老先生,您要是不写,
    我就把这事禀报陛下,到时候让陛下下旨。”
    宋纳不生气,只是揪了揪胡子:
    “这么说,里外都得写,那老头我还是卖你个人情吧,
    稍后把匾额送到府上,我琢磨琢磨该怎么写。”
    陆云逸露出笑容:
    “多谢宋老先生。”
    这时,二人已走到国子监门口,宋纳摆了摆手,拿手捶了捶腰:
    “快走吧,老夫都送你到这儿了,怪累的。”
    “那小子告退。”
    陆云逸走出国子监,解决了一桩大事,只觉心情舒畅。
    这时,门口等候的亲卫急匆匆跑过来。
    “大人,刘知州已经到京城了。”
    “刘知州?谁啊?”
    陆云逸面露疑惑,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是自己岳父啊。
    “这么快人在哪儿?”
    “在大工坊广丰街刘府。”
    “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