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来找我
    路明非的思绪再次的放空，世界王殿的上空被芬里厄撞出一个巨大的洞。没有温度，但是清澈的阳光从洞中溢出，洒在他赤裸的胸膛之上，像是冷却的火焰。
    纤细素白的手掌正抚摸在他的心口前，手掌的主人像是沉入胸腔里面，感受着他心脏有力的心跳。
    夏弥早已解除了半龙化的状态，赤裸的身躯在凄冷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素白，像是清冷的玉。她从路明非的身上缓缓坐起，丝绸般漆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遮掩住那冷玉般娇美的身躯。
    在尼伯龙根这凄冷的阳光之下，她简直就是美的化身。
    在这份几乎不真实的美丽面前，即便是平日里总嘲笑她胸前贫瘠的路明非，此刻也哑口无言。但是此刻他心中溢出的更多的，还是对这情感忽然爆发的少女龙王的心疼。
    哪怕面对不可战胜的伊邪那美，又被强势的康斯坦丁所挫败，夏弥也从来没有露出那样脆弱的表情。
    “感觉好一点了？”他轻声的说，捡起散落在王座之下的外袍给她披上。
    没有立即回答，少女龙王在王座之上蜷缩着身体，像是一只小兽一样的依偎在他身上。路明非有些意外，他很少被这少女龙王用几乎是撒娇一样的态度对待。
    “想起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夏弥轻声的说，她在路明非的怀中不安分的扭动着，最后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似乎要听到他的心跳声才能安心。
    路明非将她怀抱着，下巴放在她的头顶，看着少女龙王那标志性的呆毛在面前一晃一晃的：“是什么？”
    “是……”夏弥顿了一下，又往他的怀中缩进了一点，就像以前将他抱在胸口一样，然后才沉声的说，“是世界曾经毁灭过的事。”
    她轻声的说着过去的事，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人类还未诞生，久到天使们还未降临这个世界之前的事。世界是毁灭过的，但是没谁记得这件事，哪怕是亲眼目睹了它的毁灭一击再生的夏弥，也在后来遗忘最不愿回忆起的一天。
    这是幸运的，因为哪怕是龙王，也会在因为目睹那绝望的一天而精神崩溃。但是同时这也是不幸的，等到她回想起来那一天的时候，有些太晚了。
    路明非沉默的听着夏弥讲述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忽然的想清楚了一些之前被他忽略的事情。
    在诸王的描述之中，龙皇尼德霍格是至强到不可面对的存在。哪怕自傲如伊邪那美，也会在听闻祂的名字之后变得惶恐不安。
    祂的出现一定会有绝望在蔓延，婼顿的加速觉醒，夏弥先前表现的脆弱，某种意义上也是那绝望正在蔓延的体现……但是，作为一个至伟至强到听闻名字就会诸王不安的皇者，祂“苏醒”来的动静，也太小了一些。
    先前还在佛罗伦萨时路明非就在观察，这个世界是否会对这位龙类皇者的苏醒有着什么反应。但是直到先前他从丽晶酒店返回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个世界有着哪怕一丝的动摇。
    世界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并不会因为一位古老存在的苏醒而有着什么特别的反应。
    但是尼德霍格确实苏醒了，受到祂影响的龙王们便是最好的证据。但是祂如今的状态，果然如他之前所想的一样有些古怪。
    “想要毁掉一样东西很容易，但是要将它再次复原可是很难很难的。”路明非轻声的说，“更何况这个被毁掉的东西还是世界。”
    夏弥将下巴搭在冷玉一样的膝盖之上，轻声的说：“但是祂，确实有着那样的能力。”
    “但是祂为何，在那之后便没有出现了呢？”路明非说出自己的疑问。
    在古老的龙类典籍之中，龙皇居于可以俯瞰世界的王殿之中。除了由祂亲自创造的古老王者们，便没有谁有资格觐见祂。但是这样的记载，也在某一天之后忽然的改变了。
    龙皇与祂的王殿一起消失了，就连诸王都失去了觐见祂的资格。没谁知道祂去了哪里，只知道祂一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凝望着这个世界，等到未来的某一天，带着无尽的绝望重新返回。
    没谁去怀疑这样伟大的存在会出什么问题，但是路明非不一样，他见证过另一个世界“神”的结局。知晓再怎么伟大的存在，也会有迎来终结的一天。
    “这不可能……”夏弥摇头，否认了路明非的推测。但是她苍白的脸色，却在说她心中并不是真的那么想。
    尼德霍格拥有轻易毁灭世界的力量，所有的王以及龙类都是那么相信的。真正见识过祂使用这份伟力的观众，夏弥想应该就只有她自己。
    但是，那一日的世界，真的是由尼德霍格所毁灭的吗？如果是，祂又为何让世界重生？
    在诸王看来，龙皇是不可揣测的。祂毁灭了某样东西，然后又将其创造，可能是一个毁灭者，在反复的享受着摧毁着那样事物的快感……但是仅从一个智慧生物的角度出发，这样的行为，根本就是无意义的。
    夏弥心中忽然的一动，她睫毛轻颤，眸中的金色再次的闪烁，这是她在怀疑自我的表现。因为她心中此刻所想的事情，对于曾经生活在尼德霍格恐惧统治下的龙类而言，太过的天方夜谭。
    她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龙皇之时，后者眼中浮现出的遗憾。那遗憾的目标或许并不是自己，而是世界。祂似乎在遗憾，世界毁灭的太早了。
    而祂后来所做的，似乎是在拯救这个世界……
    路明非忽然的抬头，看向尼伯龙根的边界，巨大的龙正驮着火与水的女王向着这边而来。在婼顿已经苏醒的现在，既是龙王也是天使长的她，原本那青铜与火的尊号，应该改为火焰与水。
    他低头，为少女龙王穿好衣服，在那苍白的嘴唇上轻吻了一下：“和婼顿说说吧，她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看法……另外，谢谢你告诉我关于我的事。”
    世界毁灭之日所被创造的一个生命，哪怕知道自己早已异于常人的路明非，也被夏弥所说的关于自己的事吓了一跳。
    原来并非是幼时的自己捡到了一个龙王，而是自己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
    路明非并没有选择留在尼伯龙根之中，他为龙王们相处留出了空间。同时，关于自己的一些事情，他也有一些想问的东西。
    电话再次的自动挂断，路明非默默的拿出菲格尔很早以前给他的终端，查询起了路爸路妈最后的登陆地点。不出意外的，是在北极圈之内。
    佛罗伦萨事件之后，所有经历事件的专员都被留在了意大利境内，路爸路妈自然也不列外。但是令人意外的是，他们在收到自己已经返回的消息之后，就匆忙的赶往北极圈，继续进行原本的任务。
    校董会也没能将他们强行留下，因为先前还配合佛罗伦萨禁令的校长，在这件事出乎意料的坚持。
    校长坚持让路爸路妈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那坚决的不容拒绝态度，仿佛他们的工作，关乎这世界的安全。平日里吵个没完没了的校董会那是出乎意料的安静，因为那时的昂热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
    路爸路妈对于工作的热情在路明非的意料之内，他在回来之后就只与他们进行过简短的对话，一如既往的不靠谱。他们似乎根本没有在孕育一位未来的王的自觉，也没有身为人类的他们是怎么生出自己这样存在的疑问……
    但是，他们也在如他们所说的一样，在尽力的为自己分担着一些东西。
    路明非是知道的，哪怕世界并没有因为龙皇的“苏醒”而有什么变化，但是一些事，却在真真实实的发生了。陈墨瞳的消失，婼顿的觉醒，夏弥记忆的恢复……
    这些事都在无声的提醒着他，有什么正在迫近，而他，必须要为那做出准备。
    手机忽然的震动了一下，路明非下意识的拿起来看了一眼，一个未知的号码向他发送了一条消息。
    “来找我，记得要一个人来——你可爱的妹妹。”随着短信一起来的，还有一串经纬度。
    路明非看了一下，发现这个经纬度所指向的位置，在很北很北的地方。而这时候，他的电话忽然的响了。
    电话接通，对面那无比苍老的声音充满歉意的说：“抱歉，孩子，你的父母失联了。”
    ……
    再次见到这个像头狮子一样的卡塞尔学院校长，路明非发现他虽然还是一身考究的正装，但是他还是苍老了很多很多。不过对于一位百龄老人而言，他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年轻。
    腾飞的专机之上，昂热将一杯红茶放在了路明非的面前，再次的道歉：“抱歉孩子，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的迅速。”
    路明非沉默的看着他，又沉默的看向另外一个机舱之内的另一个老人。满身的酒味以及几乎平缓的呼吸，让人怀疑与昂热其名的卡塞尔学院副校长，是不是已经死在酒推里了。
    “不用在意他。”昂热顺着路明非的视线看去，叹了口气，“他这几天都只能保持几个小时的清醒，不用酒精麻醉自己的话，他会死在我前面的。”
    路明非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这位被校董会恐惧，但是在他看来还挺和蔼的老人：“现在该和我说说，他们都在做着一些什么工作了吧？”
    昂热对于这样的提问并不意外，他摘下眼镜，用那双浑浊的眼睛默默的看着路明非：“就如你所知道的那样，是寻找一些古代生物的遗迹，比如龙。”
    “更具体的呢？”路明非继续问。
    “……尼德霍格。”昂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睡梦中的副校长忽然的打了一个寒颤，如同身上有毒蛇在爬。沉浸在醉酒状态的他很难听到外面的对话，也很难对此做出反应。但是他还是在这个名字面前如此的惊恐，仿佛此刻就正在梦见祂。
    昂热从再次恢复平静的副校长身上收回了视线：“如你所见，离那里越近，我们便会越不安。”
    “所以，我爸妈是找到祂了？”路明非轻声的问。
    “我不知道，虽然我们确实收到了他们‘我们找到祂了这样的回复’。”昂热有些迷茫的回答，“但是在联系中断前后，没人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
    路明非再次的沉默，他没有想到，那位龙皇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身边。
    “抱歉，我该为他们的失联负主要责任。”昂热再次的道歉，他像是又苍老了好几岁。
    作为现代混血种社会的领袖，也是名义上混血种中的最强者。他也知道，人类在面对那样的存在时，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路明非摇了摇头：“他们只是在做着自己的事。”
    他想起了路妈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他们并非不想和他在一起，而是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他们去做。同时，这也是为了他。
    昂热默默的看着他，浑浊的目光之中有些欣慰，又有些复杂：“你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成熟的多。”
    “说说我的事情吧。”路明非说，“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发现我这个个体的？”
    昂热在这个问题之前沉默了下去，肉眼可见的又苍老了一些。他刚才说，副校长因为害怕死在他之前，所以用酒精麻醉自己。但是在路明非看来，一个烂醉的酒鬼，和一个喜欢喝茶的老绅士，前者才是应该担心暴毙的那个。
    但是现在，路明非真的觉得，这活了百余年的卡塞尔学院校长，真的会在下一秒死去。
    “其实可以不用说的，我大概能够猜到一些。”路明非继续说，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对于对方而言或许很难回答。
    “并不是什么很难说的事情，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去回忆。”昂热像个濒死的老人一样大口的呼吸着，他拿过桌前的一个相框，“这件事，要从一场百年前的探险开始说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