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魔女
    “西泽尔……”路明非叹了口气，叫住了比机械还要像个机械的西泽尔。
    后者忽然的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手中已经被捏碎了的甲胄残片。
    这自然不会是转轮王的甲胄碎片，也不是金刚猛士的，而是来自于面前被完全拆解，几乎已经看不出原貌，只能通过甲片上残留的纹饰看得出，原本应该是个很威武的甲胄。
    西泽尔后知后觉一样的抬起头，呆呆环视这完全变成废墟的测试场。
    被毁掉的并不只是测试场，随着第三具机动甲胄的介入，战场被扩大。小半个校园被卷入战斗之中，一栋小楼变成了废墟，炽天铁骑的一部分甲胄躺在废墟的中央。
    而面前机动甲胄那勉强还能算是躯干的部位之中，有着一个半身都被鲜血染红的人。他金色的头发因为血污贴在脸上，一只眼勉强的睁开，但是眼白却是红色的。
    庞加莱扭曲的右手暴露在冰冷的雨水之中，无力的耷拉着。在炽天铁骑的右手甲胄被撕开之前，他及时的收回了右手，没有让手臂一起被撕开。
    但是挣扎之时，也让他的手臂骨折，左边大腿骨也有着同样的骨折，原因同样是为了挣脱被撕裂的甲胄。可这样的伤势对比其他的地方来说，已经算是轻的了。
    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能勉强的确认并没有无辜的人被卷入这次的暴走之中。拜伦在金刚猛士停止运动之后就没有了动静，看上去是晕过去了。
    至于他自己，看见深渊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虽然想那么说，但是如果干脆利落的被打成这样，还是令他愣住了好久。
    炽天铁骑四型无疑是世上最先进的机动甲胄，不是转轮王这样因为被主力淘汰，才被送来当做教学用具的过时家伙可以比的，更是他在炽天骑士团服役时所搭乘的爱机。
    庞加莱十五岁加入炽天骑士团，直到二十二岁时退役，加入异端审判局，同年被派往马斯顿。
    与炽天铁骑分离五年，并没有让他变的生疏，他一直以一个骑士的标准要求着自己。以至于重新登上炽天铁骑时，依旧是西方最精英的骑士之一。
    但是，炽天铁骑的剑被折断了，所有远程武装还未开火就被捏碎。再生的转轮王根本不屑于使用武器，凭借着那匪夷所思，机动甲胄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动作，让他的失败的如此快。
    这次的行动是庞加莱与地下格斗场的上校一起商议进行的，其实他们在此之前还有其他的任务，但是因为那位东方来的公爵大人迟到，而迟迟的没有进行。
    在将西泽尔的事情报告上去之后，有人默许了他们的行动，才有了今天这有些胡来的测试。
    他们对炽天铁骑进行了一些伪装，所有看到这具甲胄的人除了校长，都只会认为是马斯顿自己所属的机动甲胄前来支援。市政厅与市警察局那边也不用担心，那些与他们来自同样地方的人会帮助他们。
    在原本的计划之中，在这马斯顿不可能会有敌手的炽天铁骑四型会制服这男孩。无论他对甲胄有多么的熟练，难道还能赢过与炽天铁骑打了七年交道的他吗？
    然后西泽尔会被秘密的送回翡冷翠，无论他三年前是因为什么理由来到这里的，又为什么被异端审判局盯上，他都要再次回到那里，直到他们搞清楚他身上的异常为止。
    本来关于机械和甲胄的问题一般是让密内瓦机关负责的，但是因为密内瓦机关越加的离经叛道，上面似乎已经对他们有些不满，异端审判局似乎也有插一脚的打算。
    ……而原本之所以成为原本，是因为现实不是按照那样发展的。
    庞加莱费力的从炽天铁骑残留的躯干之中脱离，有些悲哀的抚摸着已经完全报废的炽天铁骑。负责保养它的上校现在还在学校外面准备接应他，但是他目前最希望的是支援的人赶紧赶到。
    在暴走开始的时候，就有人报警以及叫医生了。他希望是医生先赶到，因为他现在已经快睁不开眼了。
    靠在炽天铁骑上的庞加莱抬头，视线中一片血色，让他无法确认转轮王身上的火焰是否还在燃烧，里面的男孩情况到底如何？
    没有能源，在燃烧还在行动的甲胄……这已经是机械学解释不了的事了，或许只有神学可以解释一二，但那是他最不擅长的。
    金色的目镜完全的黯淡下去，转轮王在路明非出声的那一刻就已经停止行动了。没有回答路明非，西泽尔默默的看着这由他的手变成废墟的校园一角，默默的闭上了眼。
    他能感觉到口腔之中残存着无法明说的馨香，说不清是狂化不小心咬破口腔时溢出的血，还是他已经品味过权与力。
    西泽尔对发生于转轮王身上的事情并不陌生，狂化。曾经密内瓦机关差点把他剖开，就想搞清楚他狂化的原因。
    ……但是，狂化现象仅发生于他搭乘炽天使的时候。
    炽天铁骑和炽天使看着名字相似，但是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前者是最先进的甲胄。但是后者是最强大，也是最古老的甲胄，它更是现在所有机动甲胄的祖先。百年前那让西方诸国恐惧的炽天骑士团，正是后者。
    神经控制系统是炽天使强大的关键，那会让他这样瘦弱的男孩成为最危险的骑士。而使用电控的炽天铁骑，以及西方诸国的主力甲胄，在前者面前就像是小孩子一样。
    而现在，西泽尔的狂化在这些普通的甲胄之上都能使用了……
    “西泽尔？”路明非又叫了一声，对方迟迟的没有回答。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接过他身体的指挥权，从静止的转轮王之中出来。
    失去核心的转轮王猛然的崩塌，变得比炽天铁骑还要破碎。西泽尔迸发出来的力量不是它可以承受的，如果不是西泽尔的力量还在支持，它早该报废了。
    路明非有些惊奇的环视了一圈，对于前因后果有些模糊的他，差点以为是一头巨龙在这所学院之中苏醒了。
    然后他才低头，默默的看着嘴角勉强抬起，似乎想向他微笑的庞加莱。
    路明非思考了一下，想起来了，这是他之前交学费时遇到的老师，于是出声询问：“庞加莱教务长，你还好吗？”
    “……我还好。”庞加莱勉强的笑了笑，“西泽尔，可以麻烦你去确认拜伦的情况吗？他一声不吭的，我有些担心。”
    “虽然我觉得现在该担心的是你自己，不过没问题。”路明非看到了深陷在铁板之中的金刚勇士。
    他走过去看了看，发现金刚勇士的骑士舱舱门已经变形。掰开舱门之后把里面晕倒的男孩提溜回来，确认只是昏过去磕断了几颗肋骨而已。
    任由那男孩躺在积水之中，路明非回头看了一眼情况不是很好的庞加莱：“需要我帮你叫医生吗？”
    “……我想他们应该在来的路上了。”庞加莱勉强的笑了笑，“西泽尔你也赶紧去避难吧，回去洗个澡吃个饭，忘记今天的事情。我会向警察解释所有的事的，这确实是我的失误。”凭借甲胄的双手就拆开炽天铁骑的西泽尔，无疑是个危险分子。而刚才他用一双手掰开金刚猛士锁死的舱门时，庞加莱那还在滴血的眼角更是忍不住的跳了跳。
    不管是出于军人的觉悟，还是出于一个老师的坚持，他都不可能让这个男孩离开。
    但是诡异的是，同意他们这次行动的高层还说了，如果任务失败也不要紧，放任这男孩离开，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就好。
    其实早在收到这怎么看怎么奇怪的回复之后，庞加莱就该知道，名叫西泽尔的深渊并不是他们能够窥探的。但是，他和上校都因为想知道真相而被冲昏了头。
    “那好吧。”路明非点了点头，他确实听到有大批人往这边赶，“那就祝你……嗯，早日出院吧。”
    “感谢你的祝福……”庞加莱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面前已经没有男孩的身影了。
    ……
    真如庞加莱所说的，路明非先回到西泽尔的宿舍洗澡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出发去食堂。和体能优秀与否无关，经过先前的运动，西泽尔确实饿了。
    因为测试场的风波，整个学院乱做一团，到处都是警卫与医生的身影。学生也好，教职人员也好，听到动静来接自己子女的家长也好，所有人像是混乱的鸭群一样。
    路明非避开人群来到餐厅，不出意料的，里面空荡荡的。只有还没有收到消息，正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的员工正在向外张望。
    点了一份餐品，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身体正在进食，他的意识却沉入了精神之中。
    西泽尔还是那样，刚才发生的事狠狠的刺痛了他的神经。他像是在恐惧什么一样封闭自我，无论路明非怎么呼唤也不回应。无奈，他只好先去别处看看。
    坎特伯雷堡迎来了新的客人，踏进大厅的一瞬间，路明非看到长桌尽头那长着自己脸的人愣住了。
    魔鬼向他微笑，举起那杯象征权与力的美酒：“你也要交易吗？”
    路明非面无表情的越过长桌，走到“他”的面前，抬手向那张嬉皮笑脸的脸拍去。
    “你真舍得打啊！”解除伪装的魔女坐在木椅上，脸颊鼓起，气鼓鼓的看着他。
    路明非叹了口气，改为在她头上拍了一下：“你又搞什么鬼？”
    “什么叫搞什么鬼！”魔女捂着脑袋，依旧气鼓鼓的瞪着他，“我只是把我们的东西拿回来而已，他的心本来就是我们的！”
    路明非早在与伊邪那美交谈的时候就有猜测，魔女的回答解除了他最后的疑惑。他来到这个世界所寻找的东西，他那在很久以前遗失的龙之心，果然就在西泽尔的身上。
    那像是兄弟一样的感觉原来是出自这里，西泽尔用着他的心，他在西泽尔的身上醒来，这不管怎么看都是很自然的事。
    小魔女爬上了长桌，素白精致的脸上带着酸味：“我真是羡慕你啊，有我这样的一个妹妹，在你说了要认其他妹妹之后还能死心塌地的给你做事！”
    路明非顺势坐在了那高背椅上，轻声的说：“别打岔，说正事，你对西泽尔做了什么？”
    魔女不忿的坐在他的大腿之上，没好气的说：“我可什么都没有做，是他自己渴望力量激活的龙之心。”
    “你确定什么都没做？”路明非轻抚着她柔顺的双马尾。
    “当然是的！”魔女瞥过头去不看他，“……顶多，刺激了他一下而已。”
    路明非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龙之心我会自己想办法拿回来，你也回来。扮成魔鬼哄骗人的妹妹，我可不喜欢。”
    “可我本来就是魔鬼啊，而你是魔鬼的哥哥，是大魔王，除了魔鬼和魔女没谁愿意当你的妹妹！”魔女猛地回头，双马尾的发梢打在路明非的脸上，可见心中的小怨怼。
    “道歉……”魔女幽幽的说，漂亮的像是琥珀的金色眼睛委屈巴巴的。
    “我道歉。”路明非抱住这闹别扭的魔女，“拥有妹妹的我不该说出那样的话的，回来吧，魔王是不能没有他的魔女妹妹的。”
    ……
    意识回到西泽尔的身体中，路明非看了一眼餐厅被推开的门。阿黛尔正焦急的冲进来，看到角落中的自己，几乎是飞扑过来。
    路明非被吓了一跳，起身接住她。他本想按照西泽尔对她说的那样，板着脸教训她，可是见到那张梨带雨的脸，就忍不住的心软。
    安慰好了阿黛尔，路明非看向她的身后，安妮与米内还是那么的狼狈，但是见他完好无损时的惊喜是无法隐藏的。
    他忽然的笑了笑，对西泽尔说他其实不用一直板着一张脸的，还有那么多关心他的人在。可是还在自我封锁的后者没有回应，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餐厅的门再次的打开，有着陌生面孔的英俊年轻人带着随从，簇拥着穿着素白裙子的女孩走了进来。
    那女孩像是莲一样的清雅美丽，只是双瞳无神，像个漂亮的瓷娃娃。她在进门之后，忽然的愣了一下，侧头看向餐厅之中的人群之中。
    路明非平静的和她对视着，那女孩的眼睛很干净，像是湖水一样的清澈，倒映着西泽尔的脸……也映照出了西泽尔的恐惧。
    忽然的皱了一下眉头，路明非在那女孩的身上嗅到了不喜欢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