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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若是在旁处,天气少不得要逐渐暖和起来,但守金城乃是昭华朝极北之地, 哪怕是二月初春, 凛冽的寒风也依旧能将人的四肢僵硬。
    近些时日草原部落异动频频,守金城虽未受波及, 但也听说了不少城池的惨案,对着异族人,便不免多了几分怨气。
    越秋对于这些倒不是很在意,总归他们不过是在嘴上过过瘾,又无什么实际行动, 也便充耳不闻,一心想着要加入那传闻之中的落梅卫。
    落梅卫是在五年前突然出现在守金城之中的, 无人知晓其领头人的身份,只知落梅卫中人皆着一身灼灼红衣, 银白面具上刻画红梅, 曾数次击退了前来劫掠城池的部落流寇。
    这般神秘的组织,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但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端倪。
    且落梅卫一向只在奇袭来犯的草原部落上出力, 其余的拉拢是一概不理。既然于生民无害, 也便随它去了。
    越秋来此,一是听闻了半月前落梅卫深入大漠之中,将草原部落鼓吹战争的十三位王一一诛杀, 十三颗头颅高挂在守金城的城墙之上,骇得原本蠢蠢欲动的草原部落不敢再犯。
    二来, 还是为了那轮悬挂在大漠之上,清冷而孤高的明月。
    她本就是为了那抹月光而来, 只不过是在启城停留的那一月,让她的心境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她想最后再看一次那样的美景,再之后,或许便是一场看不到明日的旅途了。
    守金城最是靠近大漠,城外吹拂而来的寒风中都夹杂着沙砾,打在人脸上生疼。
    越秋学着当地人的模样,在脸上缠裹布料抵御风沙,而后便在一个傍晚出了城。
    她没敢走太远,广袤的大漠一望无垠,若是没有地标,她这种外乡人,怕是很快就会迷失方向,葬身于此。
    大漠这边日落得早,不过未时末便已是满天星子伴弯月的景象了。
    天高辽阔,星罗棋布,耳畔是呼啸而过的北风。
    越秋罕见的心情平静下来,她仰躺在柔软的黄沙之上,乌色的头发铺洒,隐约可见浅金之色夹杂,与沙砾几乎融为一体。
    无怪乎昭华朝赞叹大漠明月,确实是一出奇景。
    越秋躺了半个时辰,眼看着月亮一寸比一寸高,皎洁的月光洒在身上,好像连带着她自己都飞上碧海蓝天,与月光融为一体。
    这般静谧美好的景象,本该慢慢体会欣赏,但无奈总有不速之客。
    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越秋紧绷着神经,枕在脑后的手也慢慢地落到了腰间,那里放着她新打出来的一柄短剑。
    大漠里是有狼在的,这般孤冷的夜里,更是不乏成群出没的狼。
    越秋只能勉强分辨出呼吸声不多,但也无法确定究竟有多少。
    她生怕动作太快引来狼群扑食,只能在小心翼翼起身的同时将短剑持握在手。
    然而她回身望去,对上的并非是饿狼在深夜中散发着微光的眼睛,而是一个跌跌撞撞走来的人影。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松警惕,持握着短剑向那人迈了两步,便觉有破空声传来,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就见得三枚暗器没入黄沙之中再寻不见。
    “我不过是一过路人,阁下何至于出手伤人!”
    然而对方却并不答话,招招狠辣,似是与她有仇一般。
    但越秋无比确认自己并未惹过什么人,来守金城这些时日,怕再出启城那般的意外,她都是独自一人住店吃食,从未与旁人有过牵扯。
    “阁下这是一定要动手了?”
    越秋下腰躲过那人袭来的刀影,口中质问道。
    离得近了,她才闻到对方身上那刺鼻的血腥味,也不知是旁人的还是此人自己。
    再一瞧这人来时的路,漫漫黄沙踩出一道道血印,又很快被风沙掩埋。
    大半夜的,守金城附近出现这么一号人物,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越秋一边吃力招架,一边使巧力将对方覆在脸上的铁制面具挑了下来。
    面具落在柔软的沙上并无声响,但越秋仿佛听见了咚的一声,那面具落在了她的心间。
    然而就是愣神的这一刻,对面那人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艳红的唇|瓣张张合合。
    那人力气使得极大,她眼前已经出现了道道黑影,只能靠着双手扯动那只铁钳般的手。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方才她并未听见,松了些力气,却并未放开,只是耐下性子又问了一遍。
    “你是哪个部落派来的人?”
    越秋被这一下问得哽住,见那人似乎还要动手的模样,她连忙道:“什么部落?”
    “你不会以为我是草原部落里的人吧!”
    天可怜见,她虽不是昭华朝人,瞳眸发色皆不同,但也不至于将她同草原部落混淆。
    因着方才的动作,两人离得很近,借着皎洁月辉,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颇有几分无奈地解释道:“我是瀚海国人,到这里来是听闻大漠霜月闻名昭华,特来赏景的。”
    两丸似红玉珠般的眼珠倒映漫天星斗,对方桎梏着她的手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只是一把将她挡风沙的轻纱扯开,将那头乌黑的长发散露出来,几抹金色尤为显眼。
    他抓起一缕,指尖揉了两下,粗糙的触感十分明显。
    “你将头发染色混入昭华,究竟想做什么?”
    “莫要再狡辩,我曾在一支部落中见过这般发色,难不成,你便是那被驱逐的照日部落之人?”
    什么照日部落,简直是莫名其妙。
    越秋来朔北满打满算才不过四个月,对他口中的那些部落名一无所知,只觉得自己今日犯太岁,不该出门,不然怎么偏偏撞见了这人。
    见越秋无言,那人又继续道:“瀚海国人多是湛蓝眼眸,就算有其他杂色,也多在平民之中。而你这朱红的眼珠,在瀚海国信仰之中更是凶厄的象征。”
    “难道你要说,你是逃开了瀚海国数万信徒的追捕,一路逃到昭华的地界儿来的吗?”
    这解释其实并无错处,但无奈这话被此人抢先说出,越秋若是再说,就显得有几分鹦鹉学舌之态了。
    是以她张口,吐出了一连串奇异音色。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有这么一手,愣了一会儿问道:“你不是此处人?”
    这听起来不像是昭华附近任何一个国家或领地的言语,叽里呱啦不知在讲什么东西,他本想辨别一番,奈何听了几句就分外头疼。
    越秋见他蹙眉,就知道这人根本不识得她家乡话,也便换回了昭华话,解释道:“我是从海那边来的,在我们那里,我这可是神明的赐福!”
    说到这里,她颇为无奈地同这人道:“我知道你没见过海那边,可能还认为我在胡诌,但我说的句句属实。”
    对方不置可否,而是掐上了她的手腕。
    越秋不明所以,总之不掐她脖子什么都好说,倒也不挣扎,乖觉地让他抓着。
    几息功夫对方便抛开了她的手,似乎是确认了什么一般,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再然后脚下一滑,跌倒在黄沙之上就再也起不来了。
    脖子上火辣辣的痛感让她不敢直接伸手去碰,正想着如何是好,就瞧见方才还势不可挡的某人栽了下去,尝试了三次都爬不起来后便直接仰躺在了黄沙之上。
    那人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较方才微弱了不少。
    越秋暗道不好,这人可别发癫睡在大漠里,怕是很快就要失温而死了。
    她捡起在方才争斗中落地的轻纱,走上前去挡了落在他身上的月光。
    似乎是这点微弱的变化起了作用,他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睁开眼睛。
    “喂,再困也别睡在这里呀,道理你应当比我懂吧。”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越秋有些急躁,她蹲下身伸手推了他几把,对方也任她推,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
    不会是一下子死了吧!
    越秋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就去探他脖颈处的脉搏。
    皮肤的温热与脉搏的跳动一起传过来,越秋到底不是医者,只能知晓他还是个活人,旁的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哪怕方才被他这般针对,此时却也不能就这么将他丢在这里等死。
    越秋叹着气抬起了倒在地上的人的一只胳膊,略一使劲……
    实在是拉不起来啊。
    尝试了无数次的越秋最后也不讲究什么了,把那轻纱在他身上缠裹了几圈,便拎着他的两条腿往她原先准备过夜的地方去了。
    值得庆幸的是,大漠黄沙松软,如此行径能行得通。若是离守金城再近些,可就不能用这种取巧的法子了。
    越秋一边拉扯着人,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她备下的厚披风能不能容得下两人。
    守金城城门天黑落锁,城墙高达五丈有余,已经是非人力可翻越的高度。
    是以她今日出城来就没打算再回去,前些时日备下的羊皮帐篷、厚实披风以及半袋子银丝碳都被她安置在了不远处,离此处也不过百步,一眼便能瞧见黑暗之中那隐约的尖塔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