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搜集人证物证,准备对罗家动手
第231章 搜集人证物证,准备对罗家动手
面对聒噪的镇民和镇子里的士绅,周延脸上没有任何惊慌,神情镇定,缓缓掏出范閒给他的巡察使印信,说话声音中充满底气:“【改稻为药】乃是国策,上利国家,下利你们,不要在这里胡乱鼓动。
尤其是张万和李茂,你们两人各自身为镇子里的盐商和粮商,经营產业事关全镇生计,你们要是再带头阻挠,就不要怪本官对你们不客气。
眼见周延罕见的態度强硬起来,张万和李茂脸色一变,他们没想到以往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思州通判,今天竟然会一改常態,出声斥责他们这些当地士绅。
张万眼中精光闪过,隨即又笑道:“周通判息怒,我们这些士绅也是为思州百姓著想【改稻为药】的確是件大事。
不如这样,让我们和罗家商议一番,由罗知州开口,我们才好再做决定。”
张万说话时,故意抬高说话声音,让周围百姓將他们的谈话內容听得清楚,尤其是“罗知州”这三个字背后代表的罗家。
一定意义上是在威慑镇子百姓,让他们想清楚谁才是思州的地头蛇,就算是对【改稻为药】政策意动的百姓,此时见到张万一干士绅这般作態,现在也不敢向周延表明自己的態度。
“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周延看到张万搬出罗密和罗家来和自己对抗,一时气急,正要准备出言反驳。
转眼就看到人群外跑来一个小廝,凑到张万耳边低语了几句,但见张万脸色骤变,顾不上在这边和周延为难,拉著李茂就往镇外走。
两人往外走的时候,张万嘴里还嘀咕著什么:“罗家有急事找我们。”
四周围观的百姓见到领头的士绅走了,一群人纷纷散去,周延连喊了几声,都没有百姓留下搭理他,让身为思州通判的周延站在原地尷尬不已。
对於这种情况周延除了无可奈何,实在没有別的好办法,罗家在整个思州的威势太盛,但凡是在思州生活的百姓,没有人会相信罗家倒台。
现在面对朝廷下达的政策,他们並没有太多感受,除非这个政策是由罗家亲自下达,不论政策的结果到底是好是坏,所有思州百姓都会执行下去,这就是罗家这类西南世家上千年积累下来的威望。
仅凭朝廷这会儿空降一个不知名的西南巡察使,思州百姓还是不会相信这位巡察使,会对盘踞在西南这么久的罗家有任何威胁,除非让他们看到罗家真的会倒台。
如果西南巡察使真的能將罗家搬倒,思州百姓才会从观望状態转向站队,在此之前百姓们绝对不会出头,大家都是过日子的寻常人,只要日子勉强能凑合著过下去,面对罗家的统治和压榨,他们就不会有任何激烈的反抗。
周延心知这种情况的根结在哪里,明白这种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几能够改变,这件事同样不是他可以扭转,唯一寄託的希望只有在范閒身上,希望这位西南巡察使,真能够將罗家搬下去。
轻声嘆了一口气,周延自己现在也是豁出去了,要是这位小范大人这次不能將罗家扳倒,到时候他就只能黯然离开思州,不然一定会遭到罗家的报復,到时候哪怕弃官返乡,他都要距离罗家远一点儿。
看到四周镇民都已经散去,周延没有办法,只得带著手下的文书,以及五名虎卫,返回思州府衙向范閒匯报情况。
与此同时,另一边王启年带著虎卫来到了云雾山脚下的陈家村,不同於一般炊烟裊裊的乡间村落,山脚下的这座陈家村里一片死寂,家家户户都关著门,让整个村子显得人烟稀少。
王启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周围看了一下,確定村子里没有到处游转的閒人,这种情况显得极不寻常。
“这不是一个正常村子应该有的情况,这些村民应该是被罗家安插在云雾山上的私兵祸害怕了,现在大白天家家户户都关著门。”在村子里转悠了一番,王启年心里有了猜测。
他对一旁的虎卫轻声吩咐:“你们去村子里挨家挨户敲门,问一下村子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跟著王启年的虎卫们动作迅速,立刻开始挨家挨户敲门,没多久村口一个破旧的茅草屋里,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外面是谁啊?”
终於听到屋子里面有人传出动静,王启年赶紧上前,装出一副走街串巷的货郎腔调:“这位老大娘,我是走街串巷的货郎,来到村子卖点儿针头线脑,您要不要看看?”
王启年不愧是鉴查院里,打探消息最强的人,一口货郎腔调模仿的惟妙惟肖,让人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
屋子里的老太太,听到门外是卖东西的货郎,她这才放下警惕心,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房门,一个头髮白的老妇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警惕地望著门外眾人。
当她看到一身华贵衣袍的王启年,以及身后跟著几十名凶神恶煞的虎卫,立刻嚇得脸色煞白,急忙就要关上房门。
可是老妇人的速度还是慢了,已然年迈的她,动作哪里有这些八品境界的虎卫快,还没等她关上房门,一名虎卫就已经伸手將门挡住。
“老大娘別怕,我们不是罗家的人。”看著老妇人嚇得魂不守舍,王启年赶忙凑上前,满脸笑容,说话声音无比和善:“我们是朝廷命官,朝廷派下来的西南巡察使的属下,听说这座云雾山里常年盘踞著一窝土匪,常年为祸乡里,我们今天过来是帮大家除掉匪患。”
说话间,王启年从衣袖掏出二两银子,快速放在老妇人手上,急忙解释:“大娘,这是二两银子,你收下给家里添点儿东西,我们真是巡察使大人派来的人,想问问罗家侵占你们耕地的事情。”
老妇人盯著银子,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二两银子的诱惑实在太大,他们这些生活在思州的村民,长年被罗家盘剥,全家人最多只能维持有限的日常生活。
经年许久的贫困,让他们根本积攒不下任何財富,別看只有二两银子,已经足够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变好太多。
不过罗家在村民心中的威势还是太强大,面对银子的诱惑,老妇人还是摇著头,言语中透露著惊慌:“你们赶快走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敢说,我们只是穷苦人家,这些事情说出来,一定会被罗家灭口。
前几天村子里的陈老汉就因为抱怨了几句田税太高,就被罗家人打断了双腿,你们要是想知道什么,就去村东头那里找陈老汉问问,他现在田產全被罗家侵占,眼看著就活不下去,应该会给你们说一点儿事情。”
得知这个消息,王启年喜出望外,他將二两银子强行塞到老妇人手上,谢过这位老妇人以后,马上带著虎卫沿著村中小路,快速赶到了村东头,老妇人口中的陈老汉住的房子。
这是一间低矮的土坯房,看得出来以前应该是间不错的房子,在寻常村子里,能起一间这种可以遮风挡雨的土坯房,已经算是生活不错的人家了。
王启年带著虎卫们走进土坯房以后,只见一个断了腿的六旬老汉,正躺在土炕上,看到王启年一行人进来以后,陈老汉嚇得浑身发抖,身子不停地往后缩。
“大爷別怕,我们是来帮你的。”
王启年低下身子,看著满脸惊恐的老大爷,说话和声细语:“我们不是罗家的人,我们是朝廷派下的西南巡察使大人的手下。
听说罗家在思州为非作歹侵占乡民耕地,特地过来了解情况,要是这些事情属实,巡察使大人会出手整治罗家,只不过我们需要村民们的证词才行。”
陈老汉看著王启年和他身后的虎卫,確定不是以前自己见过的罗家人,陈老汉这才放下心,嘴里喃喃著:“朝廷派来的巡察使大人,是个什么官?有罗家的知州大吗?”
“老大爷你放心,我家巡察使大人,是庆国陛下亲封的朝廷命官,主要就是巡察西南地区,看看这些西南世家有没有为祸乡里。
但凡遇到违背朝廷政令的世家大族或是当地士绅,巡察使大人有总督以下先斩后奏的权力,罗家的思州知州,距离一路总督还有一定距离,自然在我家大人的巡察范围之內。”
看著这位老大爷满脸担忧的样子,王启年儘量用最简单的话为对方解释清楚,让这位老大爷明白西南巡察使的地位,远在思州罗家之上,这样才能消除他对罗家的畏惧。
听完王启年解释,这位陈老汉迟疑了一阵,紧接著像是下定了主意,硬著头皮喃喃自语:“死就死了,我们家所有的耕地都被罗家侵占,现在已经家破人亡,我一个六十岁老头子还有什么怕的。”
看著面前的王启年,陈老汉喃喃地话音刚落,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说话声中带著哭腔:“这位大人,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罗家侵占了我们村几千亩良田,我们家仅剩的五十亩水田前几月都被罗家抢了去。
平日里还逼著我们成为佃户,为他们罗家交地租和田税,交不上来就动手抢我们的粮食,凡是有违抗的人,就会遭到罗家的惨烈报復。
老头子只是多嘴嘀咕了几句,就被罗家的人听到,將老头子这双腿打断,家里仅剩的五十亩水田全被抢走,老头的几子和儿媳为了避祸,连夜逃出思州,不然也会遭到罗家人的报復。”
陈老汉说著,双手颤颤巍巍地从土炕草蓆下面摸出一张地契,语气哽咽著:“这是我家祖传的五十亩水田,被罗家抢走的时候,他们只给了我们几块散碎银子,完全就是巧取豪夺——”
看著一脸悽惨的陈老汉,王启年伸手接过地契,上面的字跡已经显得有些模糊,但还能依稀看到“罗家典买”的几个字样。
手里有了这张地契,王启年顿时心中大喜,他和范閒正愁没有人证物证,不好直接对罗家出手。
现在从陈老汉这里得到了这个证据,接下来就能拿著地契和陈老汉的口供当做切入点,展开对罗家的调查,有了这些证据,就避免了罗家强硬抵赖。
“老大爷,村子里像你这样,被罗家抢占了耕地的人多吗?”王启年看著面前的陈老汉,紧接著又循循善诱,问到其他方面。
这时候的陈老汉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他的儿子和儿媳已经逃离思州,自己现在也被罗家打断了双腿,某种意义上已经是家破人亡的状態,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说的。
他看著眼前这位据说是西南巡察使大人的属下,仅仅只是个务农老汉的自己,虽然不明白西南巡察使是多么大的官,可对方既然敢主动调查罗家的事情,就已经证明了对方的不一般。
这么多年来,有多少朝廷派来的官员,不是被罗家借用土匪的名义暗中刺杀,就是被罗家排挤的罢官离开思州,既然现在有这位西南巡察使大人想要和罗家扳手腕,他一个跟死了没有区別的老汉,豁出去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心中暗暗做出决定,陈老汉立刻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大人们,你们有所不知,整个思州就没有不被罗家侵占土地的人,思州所有百姓都被罗家侵占过土地,不然大家的生活也不会困苦到现在这种程度。
我们家祖上四代以前,家里还有四百多亩水田,当时的日子虽谈不上有多好,可也能称得上是小康之家,可经过数百年罗家的盘剥,到我这一代,家里就仅剩五十亩水田,勉强维持饿不死的状態。
但要是想为孩子討个媳妇,就得再为罗家帮工,成为罗家的佃户,这样才能勉强有点儿剩余口粮,为我儿子娶了妻,但如今家里仅剩的土地也被抢走。
像我们家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整个村子的村民,都是我们家的这种情况,土地大多数都被罗家侵占,只给我们手里剩下几亩耕地,根本就不够大家吃饱,要想活下来,就必须去给罗家帮工。”
听到陈老汉这么说,王启年也已经明白了罗家的做法,他也难免在心里感慨,罗家这种手段实在恶毒,欺压於无形之中。
只给思州百姓留下仅仅饿不死的口粮,可要想填饱肚子,就得出人力去为罗家种地,这样一来罗家就有了源源不断的廉价劳动力,他们就能够通过这种手段,维持自身世世代代的奢靡生活。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王启年心里暗嘆一声:“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他隨后给几名剩下的四十名虎卫吩咐了一声:“你们驻扎在这个村子,保护好村里的百姓,要是有罗家人敢进入村子,你们可以自行处置,任何人都格杀勿论。
给虎卫交代好这些事情后,王启年让五名虎卫和自己,带著陈老汉和地契,一起向思州府衙赶去,准备向范閒稟明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