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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梁昭夕闷在被子里等了十分钟, 快喘不上气才坐起来,最后看了一眼对话框,仍然没有收到孟慎廷的回复。
    她抓着黑屏的手机下楼,心漂浮在半空, 跟着她脚步胡乱摇晃。
    在路过餐厅, 看到桌上放在保温盒里不下六七种的广式早茶时,她动作顿住, 发慌到酸麻的胸口被撞击一下, 恢复了正常的心跳,那些不想承认,却坐立难安的焦躁感终于褪去一些。
    他只是暂时没有联系她。
    孟先生多少正事缠身, 不能时时分心在她这里,他一定会看到新闻,知道孟骁把这场单方面决定的订婚公之于众, 他不会不理, 而且他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回来过, 提前准备了她爱吃的早餐,她不需要这么忐忑。
    梁昭夕深深吸气, 坐下来,强迫自己沉下心。
    订婚又怎样,孟骁在这个时候选择推她往前走, 其实是利于她的好事, 或许只有真的站到峭壁边上,孟慎廷才有可能给她确定的回应。
    孟骁不仅是逼她, 也在替她逼迫孟慎廷。
    现在距离晚上的仪式不是还有好几个小时吗,这些时间,是她对孟慎廷最后一次的试探, 也许他的沉默,也在同时试探她,要看她穷途末路时的反应,确定她究竟真心还是假意。
    这场无声无形的针锋相对,她不想轻易认输,她要等他主动。
    梁昭夕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半了,她平心静气咽着早餐,只知道茶点精美,发涩的唇舌没吃出多少味道。
    她为了转移注意力,边吃边翻网上的风向,看到的都很刺眼。
    ——“我就说一个做游戏的网红怎么可能跟孟慎廷扯得上那种关系”。
    ——“孟慎廷帮她出面,是长辈责任,为了家族名声,她倒好,借机蹭大腿。”
    ——“还什么黄粱一孟,都她自己取的名,自己营销的,要嫁给人家侄子还不老实,想拿小叔叔搞热度,她也是疯了。”
    ——“为了嫁进孟家,连孟骁这种花心纨绔都敢碰,我真是服了,不知道婚后要遭多少罪”。
    翻了几页都是这些论调,梁昭夕刷屏幕的速度越来越快,中间飞速掠过某个视频,视频自动播放,里面江芙黎的脸短暂闪过,她迟疑一下,又返了回去。
    从上次温泉山庄给她下药之后,她好像很久没看到关于江芙黎的消息,还记得钧叔点到为止地提过一次,说江芙黎喝了被她换过去的酒,他们直接连人带行李打包送出了山庄外面,后面怎样她一直没空关注。
    视频从头开始播放,画面里的江芙黎穿一身清纯家居服,在家里的别墅拍vlog,看起来像是分享日常,实际明眼人看得出,是想打造出闲在家做千金大小姐的人设。
    梁昭夕知道,江芙黎自从上次借着直播故意坑她之后,片约商务都归零了,好不容易攒起的热度烟消云散,估计后来孟先生还出手干涉过,江芙黎在圈里连出镜的机会都失去,只能自己拍拍视频,估计想学那些过气明星,要直播带货赚钱。
    她不在意,江芙黎爱怎样都与她无关,反正舅舅一家欠的几千万聘礼,最后得还回来。
    梁昭夕刚想刷过去,手指突然一停。
    视频播到江芙黎在卧室里化妆,镜头跟着她的视角拍摄,画面里,她拉开梳妆台抽屉找东西,最深处的角落,一枚发卡露出一小块,出现半秒,随即转开,拍不到了。
    梁昭夕怔怔盯着手机,手指不自觉绷直,急忙把进度条往回拉,反复了几次,才手腕微微抖着把那一瞬间截下来。
    不够高清,但能看出发卡的颜色细节,很普通,很儿童的一枚布艺卡子,别刘海用的,上面有一个手工缝制的小草莓,草莓底下开了几根线,露出一点棉花。
    这种小东西,没人会注意到,连江芙黎自己都没发觉它出镜。
    梁昭夕看了很久,看到眼睛酸得要流泪,才猝然站起身,椅子被腿挡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枚发卡她认得,小时候三四岁,妈妈难得带她去一次楼下夜市,她无比想要一件妈妈送的礼物,缠着撒娇着,在路边小摊上选了这枚发卡,小草莓是手工自选的,妈妈蹲在摊位前亲手给她缝上去,她戴在头上,开心得一路蹦跳,睡觉也舍不得摘,捧着又摸又亲。
    后来戴得太多,她又淘气,小草莓下面开了线,妈妈始终没空帮她缝,她自己想要用针线,手指扎出了好多小孔。
    她就藏起来,不舍得戴了,直到七岁那年,她被突然冲进家门的舅舅带走,说爸妈出事了,要去医院见最后一面。
    她年龄小,不懂什么叫最后一面,只知道好久没见过妈妈了,她下意识把小草莓找出来郑重地戴上,想让妈妈看到,回忆起跟她一起去玩的那一点珍贵时光。
    然而跟着舅舅到了医院门外,舅舅却迟疑了,弯下腰摸了摸她头发,似乎是在她身上寻找什么特征,随后摘下了她的发卡,语气温柔。
    “昭昭先等等,舅舅进去看一眼情况,你妈妈状态不好,可能不认人了,我知道这发卡是她给你买的,她一定记得,我先拿着去试试,让她明白是你来了,等能进了,我就来找你。”
    她孤零零站在原地,不敢乱走,生怕见不到妈妈,记不清过了多久,她看到舅舅出来,说她来晚了,妈妈已经过世,容貌狰狞,不适合见面了,而那枚发卡,在混乱中被他遗失,再也没有找到。
    这种手工的东西,世界上会存在一模一样的两个吗,连坏的位置都相同。
    不可能。
    这就是她的发卡。
    一些承受不了的预感压得梁昭夕俯身咳嗽,她来不及整理,抓着手机穿上鞋就跑出门,打车直奔舅舅家的别墅区,不管有没有人在,她就算砸,也要把门砸开,找到发卡拿到手里,亲眼辨认。
    临近中午,京市交通拥堵,梁昭夕掐着自己的手腕冷静,终于熬到目的地,她飞奔到熟悉的别墅前,重重拍响门铃,里面隔了片刻传出江芙黎的声音。
    “谁啊,大中午的。”
    门铃是可视的,江芙黎透过屏幕看到她,新仇旧恨一起上涌,恶声恶气问:“梁昭夕,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你不是今晚订婚宴吗,全网皆知的孟太太,还有时间来找我?”
    梁昭夕僵直地站在门外,冷静说:“对啊,我今天订婚,特意来给你们送请柬。”
    江芙黎半信半疑地开了锁,在门打开一条缝时,梁昭夕猛的推开,绕过震惊的江芙黎冲向二楼,江芙黎后知后觉去追,梁昭夕已经进了她房间直奔那个抽屉,用力去拉。
    江芙黎看清她的目标后,脸色陡然煞白,歇斯底里跑上前拦她。
    抽屉卡住了,梁昭夕拉不动,她抬眼看向江芙黎,目光冰冷凛冽,吓得江芙黎愣住,她不顾会不会受伤,猛然加重力气,哗啦一声拽开。
    发卡就躺在那里,像个被遗忘太久的小孩儿,脏的,旧的,被藏起的。
    梁昭夕抓起来,颤抖着攥进手心,对上江芙黎悚然瞪大的眼睛。
    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妹,江芙黎长得确实有些像她,尤其小的时候,更像,她们年龄只差三个月,七岁时的身高体重基本相同,舅舅又声称喜欢她,把女儿按照她的样子打扮,连发型都一模一样。
    所以呢,发卡为什么藏在江芙黎这里,是不是已经昭然若揭。
    梁昭夕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她静静问:“那天,是你去见我妈了?”
    江芙黎浑身冻住,张着嘴失声,某个笼罩她十几年的魔咒,让她一步步从愧疚到心虚,再到惧怕,以致憎恨上梁昭夕的魔咒,在这一刻毫无准备地猝然掀开。
    梁昭夕怎么知道的?!
    她奔着抽屉来……
    视频?她的vlog里露出端倪了?!
    梁昭夕慢慢逼近,再次问:“是不是你爸带着你走了医院别的门,让你代替我,去见了我妈最后一面。”
    她突然厉声,清甜的嗓子只剩嘶哑:“说话!不是我去晚了,是你装成了我,让我妈以为你是我,是不是!”
    江芙黎瞪大的眼眶里无意识通红,被逼得往后倒退,她脊背贴到墙上,本能想要否认,梁昭夕的眸光却像一把尖利的刀,割开她早已涨满脓血的心,她不知道梁昭夕是跟谁学的,有了这幅慑人的压迫感,那些谎话到了嘴边,竟然说不出口。
    梁昭夕揪住她领口,把她往起一扯,瞳仁泛红:“我妈跟你说了什么,她有没有遗言,你看到她的样子了吗,为什么你要替我,因为她给我留了东西,什么——钱,是钱,对吗?”
    过去从未想过的可能性,在江芙黎的表情里成为鲜血淋漓的创口。
    梁昭夕唇角发颤,极力撑着平静的语气,把她拽到面前咄咄逼问:“所以我的舅舅,猜到了我妈有遗产留给我,才临时让你假扮我,得到了那笔钱,从此江家如有神助,飞黄腾达,十年后家业破败,再把我卖掉换钱,是吧?”
    江芙黎拼命吞咽,脸上血色尽失,当年那个傍晚的种种情景,姑姑血肉模糊的脸,垂死的表情,艰难抚摸她头发的手,都像这些年的每一场噩梦一样,把她死死压住。
    梁昭夕仿佛看到当时,她午夜梦回,多少次梦到的,幻想能见妈妈一面的病房,她一字字说:“她那时候看不见,也听不清了,对吗,她只能摸,摸我的头发,甚至那个她熟悉的发卡来辨认,她都说什么了。”
    她怒视江芙黎,清亮的眼角里爬满血色:“说,不然我弄死你。”
    江芙黎瞪着她满眼染红的样子,犹如看到病床上的姑姑,精神在临界上崩溃,声音变调地喊:“她说她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