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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杖黎溪遇故人

      短短二十年,昆拂墟已换代三任魔君。
    众所周知,苴浮君吊儿郎当,勉强算是阴险损招层出不穷来掌控昆拂墟;尘赦则心狠手辣,以铁血手腕掌控众人,违者便杀,毫不留情。
    有了父兄的对比,乌困困无论做什么都会显得心慈手软。
    更何况乌困困在四琢学宫的可爱欢脱人尽皆知,就算侥幸登上魔君之位,也必定是个……
    “暴虐无道、狼戾不仁之辈!”
    “噫,我昆拂墟从未有过哪任魔君如同他一般残忍毒辣!”
    昆拂墟主城的茶摊,几个魔修三五成群地嘚啵嘚啵,字里行间全是对现任魔君的不满和畏惧。
    “他才二十四,就带着伏舆那杀神杀遍各地所有有异心之人效忠于他,如今连他爹苴浮君也不能叫‘君’了,大孝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说着说着,愤怒地一拍桌子:“就算是魔君,也得有封号!乌君、困君、困困君,他随便挑一个不就行了,非得做那独一无二的‘君上’!放肆!太放肆了!”
    不少人也跟着附和。
    “区区化神境修为,就算认了祖灵当义父又如何?!”
    “魔君印没到他手上,他就和尘赦一样,名不正言不顺!”
    还有人小声嘟囔:“还不如尘君呢。”
    有了乌困困这强硬又张狂的掌权手段作对比,众人一合计,当年的尘君果然是君子,勤勤恳恳封印枉了茔,除非有人得罪到他脸上,否则绝不滥杀无辜。
    不像乌困困,直接带着人杀上门去。
    众人一阵唏嘘,觉得当年的自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嗤。”有人轻轻嗤笑了声,“你们也就敢在这里说一说了,有本事去丹咎宫里说,君上说了,任何有不服他的尽管打上门去,他恭候。”
    茶摊所有人循声望去,眉头一皱。
    “崔子贞?我记得幸樽关的尊位也被乌困困收回了,你断袖断上瘾了,这还要护着他?”
    崔柏支着下颌懒洋洋地说:“幸樽关本就为守护枉了茔所赐,如今封印已封住四方,尊号自然要收回,难不成还要任由四方那些有异心之人,靠着尊位自立为王,造反夺位不成?”
    “你!”
    崔柏将茶盏一放,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这些人,抬手一点茶摊上的灯笼:“君上最厌恶别人说他坏话,你们,自求多福吧。”
    众人抬头一瞧,脸色陡然变了。
    就见那灯笼上写着“茶”字的一撇墨,忽然动了。
    玄香太守……
    崔柏慢条斯理地拂了下衣摆,踩着一地的惨叫声慢悠悠地往丹咎宫而去。
    乌困困极其放肆,丹咎宫的结界早已被撤去,谁都能过来取他狗命——若是能突破魔羊、荀谒、伏舆,和四冥金铃这四层防护的话。
    崔柏走上台阶,刚进门就听到一声:“当心!”
    崔柏眉梢一挑,早已习惯地伸出手去。
    下一瞬,一道人影陡然出现在半空,直直摔了下来,被崔柏扶了个正着。
    那人一身红袍璀璨如火焰,发间只插了根碎玉素银簪子,漂亮绝艳的眉眼露出些许笑意,正是乌令禅。
    崔柏看着半空燃烧的符纸,无可奈何道:“君上,没有符咒天赋就莫要尝试了,当心受伤。”
    乌令禅瞥他:“你说这话我不爱听,劝你思量再三重新说。”
    崔柏说:“君上天赋异禀,手拿把掐。”
    乌令禅:“……”
    更阴阳怪气了。
    乌令禅没好气地拂开他,溜达着往丹咎宫内走:“有什么事呀?”
    崔柏笑着道:“明日是少君生辰,长生灯已准备好了,不知少君可想好了表字。”
    听到“长生灯”三个字,乌令禅眸瞳一暗,面上却没什么神色,懒洋洋地道:“表字嘛,懒得起,索性‘令禅’得了,也很和我的名字。”
    崔柏失笑:“不可这般草率。”
    乌令禅撇嘴:“崔柏,你越来越啰嗦了。”
    表字往往是长辈所取,他爹苴浮还在昏迷着,祖灵又没动静,无人能取,索性空着。
    反正名字多。
    崔柏跟着他走进丹咎宫。
    乌令禅犹豫了下,忽然回头看他:“崔柏,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本君上贼心不死?”
    崔柏:“……”
    崔柏讶然:“君上竟然看出来了?谁告诉你的?”
    乌令禅呲儿他:“真是我自己看出来的——我封心锁爱了,你不要再觊觎我了好吗?”
    崔柏挑眉:“君上还未经历过情爱,怎么就封了心锁了爱?”
    “谁说我没有经历过?!”乌令禅说完,自己也是一愣,好一会才冷淡着道,“我已化神巅峰,修为卡着上不去,过完生辰后就决定找炉鼎修行,你死心吧。”
    崔柏赶忙说:“我能做君上炉鼎,任您采补。”
    乌令禅:“……”
    乌令禅目瞪口呆,对崔柏的厚脸皮献上最高级别的敬意。
    ……然后揍了他一顿,把人赶出去了。
    玄香化为人形跟在他身侧,幽幽道:“你已化神修为,要炉鼎得洞虚境才能采补,哪儿找去?”
    乌令禅懒洋洋地坐在连榻上,打了个哈欠:“糊弄他的,没想到这小子脸皮如此之厚。”
    玄香跟随着乌令禅,看着他从当年满脸稚气,到如今强势地掌控昆拂墟。
    背后有祖灵相护,连恢复修为的大长老都不能对他置喙半分,短短六年竟能赶得上尘赦之前十一年所做。
    乌令禅从不会被阴霾困着在原地踏步,这两年已很少会再提尘赦,就好像只是人生中一个匆匆过客。
    唯有玄香知晓,丹咎宫从无人进去过的寝殿中,乌令禅时常对着那枚尘赦所赠的金铃发呆出神。
    他难以放下。
    可又没有其他办法让自己失而复得。
    乌令禅这些年始终在修行,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直到最近修行停滞,无论如何都没有半分进步,所以才停下了日夜不休的修行。
    二十四岁的生辰到了。
    在枉了茔未破之前,乌令禅早已计划好了,二十岁及冠时让阿兄为他取字。
    终究只是计划,随时都会被打乱。
    乌令禅并未像十七岁生辰那样大操大办,甚至连寝殿的门都没出,歪着脑袋坐在窗棂边望着枉了茔的方向。
    夜幕降临,昆拂墟成千上万盏长生灯从四面八方冉冉升起,将漆黑天幕照亮恍如白昼。
    恍惚中,好似又回到当年。
    尘赦和他并肩而立,万千灯盏却也照不亮他蒙着黑绸的眼眸,只能瞧见他含着笑,温声道。
    天地魂誓,祖灵祈福。
    乌令禅轻轻闭上眼。
    祖灵祈福。
    他一生所求并不多,求强大、求榜首,求这求那,可终归都是孩子气的小打小闹。
    对着漫天长生灯,乌令禅第一次有种隐忍多年的怨气。
    若这长生灯真的有用,为何不能庇护他得偿所愿?
    若魔神在上,为何要让舍身救昆拂墟的尘赦死于非命,连尸首都不知在何处?
    天道,魔神,祖灵……
    玄香在外修行,忽地听到内殿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动静,还伴随几声压抑着的呜咽。
    从摇晃不已的珠帘中望去,长明灯当空飘浮,白昼似的光明洒在内殿。
    乌令禅跌坐在凌乱破碎的杂物中,背对着他仰头望着天幕,散乱的乌发披散好似流水般倾泻在地上。
    玄香一时不敢进去打扰他。
    四下杳然,只听到乌令禅梦呓似的声音。
    “回家……”
    虚空中一声微弱的声响,在长明灯升至半空的刹那,一道流光悄无声息从乌令禅眉心出现。
    玄香一怔。
    那是……魔君印?
    昆拂墟魔君方有的魔君印,尘赦寻了十一年也未曾寻到,原来苴浮君早已将印放在乌令禅身上。
    轰。
    天幕传来一道雷声。
    枉了茔是没有雷的。
    无雷无雨,有的只是一片荒芜和河流似的血海流淌方圆数千里。
    今日不知为何却雷鸣阵阵,宛如要劈开头顶的结界。
    万千魔兽有的从未见过惊雷,听到动静立刻惊得四处奔逃,地面溅起巨大的灰尘。
    一阵混乱中,唯有一只魔兽蜷缩着躺在一棵枯树下,听到动静懒洋洋地睁开眸瞳看了一眼天幕。
    深紫兽瞳无情无感,因浑身凶悍的修为没有魔兽敢招惹。
    魔兽的意识早已被无处不在的魔炁吞噬,哪怕修为已到达大乘境,却已不知自己是谁,更要去何处。
    天雷似乎在威慑。
    魔兽看也不看,继续阖上眸休憩。
    轰隆隆!
    一道天雷穿过结界,狠狠劈在魔兽身侧的一棵丹枫树上,那只四不像的魔兽浑身毛几乎炸了,龇着牙咆哮一声。
    却见被劈了一半的枯树不知从哪儿来的生机,竟然缓缓地发出嫩芽。
    那是一棵丹枫树。
    魔兽一怔。
    紧接着,万千长生灯冉冉在半空中升起,倒映着的光芒缓缓在枉了茔内铺开一条恍如白昼的道路,直直延绵至最南方。
    魔兽怔然望着,下意识跟着光往前走。
    可走了几步,它步子一顿,转身回来叼住那枝丹枫。
    魔兽巨大的身躯踩过脚下荒芜的平原,朝着长生灯指引的方向奔腾而去。
    有人喜欢丹枫。
    它要叼回去送给他。
    即使它已不记得那个人是谁……
    ***
    “困困!”
    乌令禅难得眯了一会,又被池区区给吵醒,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恹恹道:“别吵我,阿兄把他们……”
    话音戛然而止。
    池敷寒就当没听到那两个字,胆大包天地将君上从床上扒拉起来,兴致勃勃道:“生辰过后,你都闷在丹咎宫俩月了,也不怕长蘑菇,走,工绝坊新进了法器,咱们去瞧瞧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