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明鈺，回答我
    就这样，在眾人敬畏的目光中，楚轩携二女下台，回到道宫所在方台。
    他一回来，徐小小自然是对大师兄一顿夸夸，苏玉真人也向他点点头，没问他舍利子是哪来的。
    卿卿和顾海棠还有些后遗症，都是盘膝坐下调息，以免留下隱患，影响日后修行。
    柳真人可不放心自家这天才宝贝，心疼得不行，乾脆带著紫宸玉府的修士，
    过来这里拼台了。
    还好两边人都不算多，坐倒是坐得下。
    裴淑柔本不愿意和外人接触，但是柳真人担心她会再次晕倒，还是劝说过来。
    双方略一寒暄，柳真人就忙著给海棠服食丹药，还亲自坐在她身后，以自身法力替她调理经脉，让她专心处理心灵上的魔障。
    裴淑柔只是向苏玉微一点头，就静坐一旁闭目休息。
    楚轩看向她的神色有些复杂，终究还是没有贸然出口打招呼，既然天邪魔尊已经死了，就不要再给这位带来更多伤害吧。
    接下来，百筵终於进行到“讲道”环节。
    首先上台的，却是水月庵的地尼，她想趁著楚轩以佛门法相震惊全场，余热未消的时候，趁热打铁，好好宣扬一下佛门学说。
    水月庵本就尊奉观世音菩萨，再加上楚轩刚才展示了千手观音法相，因此这次她讲的是《千手千眼大悲心陀罗尼经》。
    而且地尼深知，在场之人大都没有修过佛，因此她並不是固执死板地念经文而是深入浅出，既以通俗易懂的方式讲经，又为宾客解惑，指点他们在修行上的难题，因此还是颇受欢迎的。
    在场多是女修，和地尼探討起女性平时修行所需注意的要点，也不会尷尬，
    气氛其乐融融。
    百娘娘见此，总算是放下心来，端起清茶喝了一口。
    讲道期间並不是一帆风顺，自然也会遭到其他修士的质疑，毕竟各人对於“道”的理解有所不同。
    这个时候，双方就会互相辩论，甚至上台辩论的，哪一方辩输了，那可不只是丟面子的问题，甚至可能连自身的道心都会受到动摇。
    所以没点真才实学的人，是万万不敢上台的。
    在地尼讲法时，合欢宗的洗红妆，就很是挑了些佛门的刺来问，比如她问：
    龙女成佛，为什么要转作男身才能成佛？女的就不能成佛做祖吗？
    但是洗红妆的质疑，都被地尼以温和的语言一一化解，她先为洗红妆讲解了“眾生皆有佛性，不区分男女相”的道理，再举了胜夫人直接以女身成佛的例子。
    楚轩这才听闻有一部《胜经》，倒是《法华经》中龙女成佛的故事广为流传，早就听过。
    地尼讲道完毕后，又有各家前辈上台讲演，反响都挺不错。
    就连苏玉真人，都代表青莲道宫，上去讲了一番自身对於符之道的理解。
    像紫宸、天墟、天剑这几个正道大宗，自然也要做些表率，纷纷都有派人上场。
    紫宸这边还是柳真人上，裴淑柔好像真的只是出来散心的。
    楚轩在听道的过程中，也在场中寻找疑似是“百晓生”的人，但是这傢伙藏得很是严实，根本无从找起。
    直到明伦儒宗一位老夫子上台讲道时，一个中年文生的模样的人老是跟他抬槓，人家说东他说西，人家说南他说北，人家说儒家理论，他就搬出墨家理论。
    老夫子倒是很有涵养，一句一句跟这文生解释，不过他的弟子，那位女夫子顏知礼就没那么客气了。
    “你是不是专门来捣乱的？夫子讲的是儒家理论，你要问至少也应该在这个框架內来问吧？”
    “矣，这你就不懂了吧。”中年文生啪一下打开摺扇，悠然自得道。
    “我这是『使三墨八儒，朱紫交竞，九流七略，异说相腾”之法，不同流派之间互相竞爭，这样才能不断去芜存菁，不断胜过以往前贤。”
    顏知礼冷哼一声，“君既知『朱紫交竞”，岂不闻『恶紫夺朱”？”
    “吾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
    就这样，这两人文约终地对喷了起来，让楚轩感嘆，有文化的人吵起架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不过他也暗暗记住了这个中年文生，这傢伙一看就是拿笔桿子的，那份抬扛的功力，在百晓生的作品中依稀可见。
    讲道环节还在继续，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期间各方高修轮流讲演，让与会者都深感收穫不小。
    有不少人期盼，太素元君也能上台讲道一番，可惜，直到这一环节结束，元君依旧没有上台。
    虽然有小小遗憾，不过至此，百筵也算是顺利来到尾声。
    在宴席最后，百娘娘拍拍手，唤人送来一道道包含灵气的珍美，又有各色美酒奉上，让大家吃得心满意足。
    如此，这一届百筵才算是正式落幕。
    “真人，这样吧，反正宗门后续也会派出人手前往若木秘境。”
    “我就先不回去了，继续跟楚轩上路，到了秘境门口我们再会合。”
    顾海棠早已恢復过来，正亲昵地拉著柳真人的手，轻声细语跟她商量。
    毕竟当初海棠是用“出门歷练，爭取早日结丹”作为藉口下山的，宗门並不知道家族交付给她的秘密任务。
    既然如今，她已经顺利结丹，连百筵也参加完了，在长辈看来，自然该早点跟她们回归宗门才对。
    听了顾海棠的话，柳真人自然是板著脸，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看向楚轩的眼神尤其不对，就像是在说：
    你到底给我们家海棠灌了什么迷魂汤？
    楚轩有点尷尬，只好视而不见。
    原本一直静静闭目的裴淑柔，难得也略带好奇地看了楚轩一眼，这男子真的如此优秀？竟然连海棠这样的人儿，都一心牵掛在他身上。
    卿卿有点百无聊赖，她在想，自己马上就要跟楚轩分开了，到时候这个女人一定会趁虚而入吧？
    孤男寡女，一路同行，万一途中一个把持不住..：：：.楚轩这个小处男，如何斗得过那坏女人，还不是被她吃干抹净？
    卿卿心中极其强烈地不想走，不想跟楚轩分开，但是理智又在劝阻她：
    放手吧，到此为止吧.
    2
    另一边，顾海棠好说岁说，还不惜拉上裴真人帮自己说话，这才取得柳真人同意，心中自是欣喜，连输给卿卿的鬱闷心情都缓解了很多。
    这时，百筵也开始散场了，人流正在有序地离开无忧谷。
    当然，也有修士不急著走，还在和其他宾客攀谈结交，甚至有约好一起走的楚轩这边，自然有不少宾客前来交好，独孤傲人等一眾在仙魔结晶中战斗过的女子，也是纷纷想过来结识他。
    但是楚轩只交给苏玉真人帮忙应对，推说自己还要去面见百娘娘，带著卿卿和顾海棠先溜了。
    本来他还想看看，能不能把那个疑似百晓生的中年文生堵住，结果这傢伙鬼精鬼精的，居然在宴席还没结束之前就溜走了。
    罢了，他摇摇头，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百筵结束，太素元君早已抱著小貂回去洞府。
    百娘娘则是要忙著送客，於是楚轩几人，被安排在谷中一处厅堂休息，等待娘娘过来招待。
    至於林晓溪，悟道环节第二名的奖励，百在会场就抽空过去给她发了，后续她好像还被送去和元君见面。
    隨著和明鈺正面相对的时刻临近，楚轩有些坐不住，只是在厅中来回步，
    卿卿两人似乎察觉到他心中那种情绪，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陪伴在他身边。
    等了半天，百娘娘终於忙完，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久等了诸位，”一见面，她就亲切地拉著楚轩的手道：
    “我送给你的那个鐲子呢？怎么没带著？可是嫌弃品级太低？”
    楚轩脸色僵硬了一下，“不，不是，师，元君喜欢，我就早送给她了。”
    百这才恍然，凭自身女人的直觉，她隱隱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一时间又想不通关窍在哪，只好暂时先拋诸脑后。
    她微笑道：“方才我已经与元君商量过了，那把天阶飞剑，就作为我无忧谷给你的第一名奖励吧。”
    “至於元君给你那份，等一下我就带你过去见她，让她亲自指点你一番。”
    不料楚轩微微摇头，平静道：“飞剑我不要，百谷原本打算给我什么奖励，就给什么。”
    百了一下，心中暗道：这两人之间的矛盾，可能比我想的还要深。
    “也行，我给你一柄地阶上品飞剑，再加十枚青玉养魂果，这样可好？”
    楚轩这才答应，一一收下。
    值得一提的是，他並没有把东西收进储物手鐲，而是放在一个储物戒指里，
    先前在东仙坊上就买好的。
    原本百谷预定的奖励，最多也就一件地阶下品法宝，现在这份，已经算是百给楚轩表达的最大善意。
    卿卿只得第三名，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百给了她一件玄阶法宝，以及三枚灵果。
    就这三枚果子，还是百怕楚轩看出破绽，特意多给的。
    “走吧，请前辈带我去见她。”
    百娘娘看出楚轩的迫切，於是不再寒暄，亲自领三人出门，往洞府而去。
    到了门口，百对顾海棠歉然道：“顾道友请在这里稍待。”
    “前辈客气，叫我海棠就好。”
    顾海棠虽然很想跟进去，但也知道自已没藉口，一时间对於没拿到悟道前三，更加耿耿於怀。
    就在这时，小雪貂从门缝中溜了出来，稚声稚气地对卿卿道：“你先进来。”
    卿卿愣了一下，看了看楚轩，见他点头，这才志志地跟著雪貂进入洞府中。
    一进来她就看到，太素元君正高坐上首云床处，用一种冷冰冰的眼神审视著她。
    卿卿不由得更加紧张，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
    怎么感觉，气氛有点怪怪的，为什么元君看起来好像对自己有些敌意，不会是错觉吧？
    就在卿卿胡思乱想的时候，元君终於开口道：“七窍玲瓏心？”
    卿卿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低头应是。
    姬明鈺也不问她有什么疑惑之处，有哪些方面需要指点的，直接將一份玉简送到她面前。
    “这是《明心见性诀》，专门修炼道心的功法，与你主修的《离暗出明魔典》没有衝突，可以一併修习。
    1
    “回去后好好参悟，天赋神通自能有所长进。”
    卿卿连忙欣喜接住，对太素元君一阵道谢，心想：
    她果然还是一位很好很好的前辈，不仅给这么好的功法，也不歧视自己的出身，只是表面上比较冷漠而已，是我误会她了。
    “出去吧，让楚轩单独进来。”
    卿卿自然应是，一出洞府，她本来还想向楚轩夸元君两句，但是看到他一脸凝重，最终还是迟疑著说道：“她让你进去。”
    楚轩点头，他一进去洞府就彻底封闭，就连跟著卿卿出来的小雪貂，都被关在外面。
    洞府內，抬头看著姬明鈺那熟悉的脸庞，冰冷的神情，楚轩竟有一种身在梦中之感。
    他与她对视著，良久后，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我，有问题，想问你。”
    明鈺没什么反应，就这样定定看著他。
    “第一，你和天邪魔尊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第二，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认出我是天邪？”
    一开始，楚轩的语调还有些沙哑，语速也十分缓慢，但是他越说越流利，越说越坚定，到最后，几乎是以一种灼灼的目光，死死盯著姬明鈺的眼睛。
    这一刻，明鈺像是被那目光烫伤一样，微微移开视线。
    她淡然道：“你的实力太过弱小，现在还不配知道这些，起码等你第六境之后，再来找我。”
    原本计划中是第七境，只有入了生死三玄境，才能称为高阶修士，但是姬明鈺已经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楚轩眉头皱起，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道：
    “当初你的盛怒，你的震惊，你的恍然，你的痛恨，你的厌恶，通通都是装的，对吗？！”
    姬明鈺的神情，依旧如终年不化的万载雪山，但是她的手指却微微有些颤抖，这是以前从未有过之事。
    为什么，和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不是应该试图挽回自己吗？
    “明鈺，回答我。”楚轩原本还有些激动的语气，已经渐渐冰冷下来。
    明鈺终於抬头，再次看向楚轩，她的神色依旧冷漠：“我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原本她还想展现出，自己可以隨意杀死卿卿和顾海棠的能力。
    想对他说：
    看到了吗？你身边人的生死，全在我的一念之间，这就是弱小者的悲哀之处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必须强大起来，最好將所有人踩在脚下！包括我。
    但是现在，她怕了。
    於是姬明鈺站起来，背过身去：“去吧。”
    楚轩沉默了，从明鈺的语气中，他可以判断出，她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甚至对自己是如何復活的，也了如指掌。
    当初收他为徒，是她早就计划好的；废掉他的修为，赶他下山，也不过是做一场戏而已。
    但是基於某个原因，明鈺暂时不愿意说出真相。
    於是楚轩轻嘆一声，他將右腕上，戴了將近十六年的储物手鐲摘下来，扔到姬明鈺的脚下。
    “你给我的所有东西，包括丹田中那缕仙气，我已经全部取出来了，都在里面。”
    “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这句话说出后，楚轩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这一剎那，姬明鈺的表情变了，她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是惊，继而是愤怒，你怎么能？！你这是要跟我恩断义绝？
    她拳头得死死的，几乎就要转过身来质问楚轩。
    但是她咬牙忍住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慌，还有底牌。
    楚轩只是不知道真相，才会对她產生误解，只要说出真相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定会是这样。
    楚轩说完就转身往洞府大门走去，不再留恋。
    但是姬明鈺比他还快！
    你想跟我恩断义绝？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大门轰然洞开，楚轩证了一下才发现，明鈺跑了？
    他转头一看，那个鐲子果然还留在原地，她居然就这么逃了.：：：
    这让他有一种愤怒感，他不再说话，只是冷著脸往外走去。
    就在门外三女有些不知所措时，小雪貂飞快溜了进来，化作人形捡起鐲子，
    眼巴巴地抱住楚轩的大腿，“你听我说，先不要生气。”
    “放开。”楚轩冷冰冰道。
    小雪的眼泪立刻就啪嗒啪嗒掉下来了，呜呜地抱著他道：“我不放，你不要我了吗？”
    楚轩走了几步，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小雪貂为了自己跪在冰天雪地中，双手作揖，对著主人鸣呜哀求时的模样，那时候她也在哭，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嘆了口气，楚轩终究是心中不忍，將小雪抱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好了，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