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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莺然原以为徐离陵在看风景,走近了,却听见他似在自言自语。
    “白松脂、炼蜜、梧桐子……以炼寒方融合延寿方……也不行吗?二神散、白蜜、复生丸……”
    他念的都是些药名,莺然疑惑,他这是要炼什么药?
    她知这次回溯往昔之影,有徐离陵相助。
    许是因此,她向窗边的徐离陵靠近,往昔之影仍旧稳固,如将她完全拉入过往,只是不能干涉。
    她倚在窗台边,微倾身子瞧徐离陵。
    十一岁的他,轮廓比少年时少几分锋锐。真真是肤若凝脂,唇若牡丹,长眉入鬓,漆眸含光,更有几分不论阴阳的精美。
    身量瘦削,这个年纪已显高挑。
    银红垂缨落在他脸侧,他思索药方入神,缨穗被风吹得在他脸搔了好几下,也未曾察觉。
    忽而,楼下有人唤:“徐离大人。”
    那声音低哑带咳,很是压抑。
    莺然与徐离陵一同闻声垂眸,二进院的角落里藏着一人,浑身缠满纱布,佝偻着身子,甚为可怖。
    更让莺然惊讶的是,他满身纱布下正不断溢出黑气——那是魔气。
    徐离陵:“你怎出来了?不是叫你有事告知灵奴?”
    那人道:“徐离大人将我救下,我不敢再给大人添麻烦。大人先前与我讨论逆转魔道五衰之术,我想了想,既然大人是因我而要修习此术,我愿以此身,为大人效绵薄之力。”
    徐离陵:“我并非为你,这是我从前便有的构思。”
    小少年嗓音温润如瓷、清泠如泉,未有很明显的阴阳之别。
    他语调温和,看似十分亲和近人。
    但莺然在他身侧,能察觉到,他的姿态与眉宇间,都带着天之骄子独有的孤高清傲与睥睨。
    楼下之魔:“鄙者愿为大人之构想,献此微薄之躯。倘若他日术成,也能造福万代。”
    徐离陵沉吟,片刻后,神态温和:“倘若你意已决,明夜子时来找我。在此之前,你还有反悔的余地。”
    楼下之魔:“鄙者绝不反悔。”
    说罢,他行礼,藏在黑暗处走了。
    徐离陵又开始念叨那些莺然听不懂的方子,从窗台上下来,在房中质如月华、仙气盈人的药案上捣鼓起来。
    莺然随着他的脚步回望屋内。
    徐离陵没骗她,床上真的没有床铺,他曾经睡这床是不盖被的。
    莺然抿嘴笑,再看其他。
    屋内牙玉博古架、天霜柜、仙兽骨桌……真是样样精贵,连说仙人的话本里都少见。他手边随意一根小药杵,质地都罕见得令人咋舌。
    现实里,她与徐离陵住的屋子看似摆设正常,原来这样多的宝物,都已不知去向了。
    莺然心下颇为感慨。
    她早知徐离陵出身显赫,待此刻亲眼瞧见,方知其金尊玉贵之程度,凡世难见。当真是做神仙长大的。
    后来那般境遇……
    她未免伤怀,不作深想。
    她走到徐离陵身边,看他捣鼓那些她看不懂的药方、药材、药炉。
    他脸上尚有未褪去的稚嫩,但做事时的专注老成,已非常人所能及。
    莺然看了一会儿就累了,心想他何时休息?
    结果他好似不知疲倦。
    莺然都看累了,他都没走过一次神。
    莺然心道:这精力真是强悍到可怕。
    难怪他堕魔之前的十五年,做了那么多事。原来是不睡觉、不休息的。
    她到床边,眺望远方透气。
    白日里,能见府中花草正盛,皆是稀世罕见之灵物。
    府中有灵奴,但不多,做完活计都安安静静地离开。
    他们出了大门,入长巷。
    现实里的废巷,在此刻是整个临关最庄严、最神圣之地。
    从巷中飞檐瓦舍、一草一木,还有各家各户的人都能看出,他们与临关其他地方的人事物全然不同。
    好似一个缩小的皇城,自成气派与地位。
    莺然咋舌,四下眺望,忽见后院里一道人影正躲在草丛边。
    是徐离陵救回来的魔。
    莺然好奇地观察,他在草丛边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就见一只小脑袋从草丛里探出来头来,懵懵懂懂睁着圆圆的猫眼,依恋地蹭了蹭那魔缠着纱布的手。
    那只猫的花色颇为眼熟……
    莺然思忖,脑中一些事连贯起来,恍然大悟。
    她心中五味杂陈:原是想来看看千年前的怀真的,未曾想,她好像知道了珠儿故事的来龙去脉。
    ……
    清晨,莺然悠悠转醒。
    睁开眼,朦胧间见一道人影坐在床边。
    她唤道:“怀真?”
    “嗯。”
    他应。
    莺然笑起来,翻过身去,抱住他的腰,闭上眼赖了会儿床。
    神思渐清明,莺然察觉到他身上有寒露湿气,问:“你何时起的?”
    “很早。”
    “出过门了?”
    “嗯。”
    “我说呢,你衣裳沾了露水。”莺然伸个懒腰坐起来:“去做什么了?”
    睁开眼,眼前一捧雪白——花如莲,色如银霜,形如睡莲、光华萦绕如绸缎。
    莺然怔了下,定睛看了这一捧花好一会儿,眸比花叶还缠绵,望徐离陵:“怎突然送我花?”
    徐离陵:“此花名为海角雪。”
    海角雪……
    是《临关小调》里的海角雪。
    莺然接了花,倏而惊喜又鼻尖酸涩,仰面凝望他。
    徐离陵会意地低头。
    一吻落在他脸侧。
    徐离陵促狭道:“只是如此?”
    莺然笑出声,一吻送至他唇上。
    他手握住她的后颈,要她更近他,鱼水更深缠,身子都要贴在一起。
    莺然忙道:“花、花……”
    要压坏了!
    她声音被吞得含糊不清,话也说不完整,只有呼吸声渐喘渐急。
    莺然身子往后仰,要避开他,他倾身往前追。
    她别过头去,声调婉转地“嗯”了一声表拒意,急声娇嗔:“我刚起呢。”
    莺然感受得真切,比起缠绵,他更像是在故意玩弄,又咬又探。
    徐离陵咬她脸一口,不逗她了。伸手帮她擦去她唇边溢出的湿。
    莺然嗔他一眼,低头摸了摸怀中花,又将花递给他。
    他把海角雪放到桌上,去给她拿要换的衣裳。
    莺然:“我要穿那条有银红丝带的裙。”
    她坐在床边等,想到往昔之影中初初见他,就是银红的衣裳。
    她等了会儿,徐离陵才将裙拿来给她。
    她边换衣边道:“方才在衣柜那儿做什么呢?怎么站了那样久?”
    徐离陵不答。
    她脱了寝裙扔给他,徐离陵把寝裙扔到凳子上待会儿拿去洗。
    在床上穿好小衣,徐离陵又过来。帮她拿了里裙,一件一件为她穿上。
    莺然便让他伺候,问:“你是从哪儿摘的海角雪?”
    徐离陵:“城外。”
    莺然:“具体哪儿?我们先前自明城飞来临关的一路上,我都没看见还有这样的花儿。若是有成片成片,定然很美。”
    徐离陵:“有些远。”
    莺然:“哪儿?”
    徐离陵:“北凉峰。”
    莺然:“北凉峰?”
    徐离陵:“在云州北境。”
    莺然诧异地睁大眼睛看他。
    这何止是有点远,这是几乎跨越了大半个云州!
    她问:“你何时出的门?”
    徐离陵:“昨夜你睡着后。”
    莺然无言,穿好衣裙,他为她系着腰带,她又勾住他的脖颈,窝进他怀里,同他好一阵歪缠。
    徐离陵任她挂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待系好腰带,托住她的臀,抱小孩儿似的将她从床上抱下来穿鞋。
    莺然在他放下她之前又亲了下他的额头:“我在往昔之影里待了很久,大概有半个月?那半个月,你没有一天睡觉的。”
    徐离陵不觉得有什么:“然后?”
    莺然:“你是不是真的从来不睡觉啊?”
    徐离陵但笑不语。
    莺然感慨真可怕,他把睡觉进化掉了吗?一边又有些心疼他,挽着他的胳膊,同他下楼:“吃早饭了吗?”
    “还没,这会儿刚辰时。”
    莺然:“我做给你吃。”
    徐离陵:“你报复我?”
    莺然掐他一下:“反正你又尝不出味道。”
    徐离陵垂眸看她,她抬眸迎上他目光。
    对视一会儿,她自己觉着这番对话好地狱笑话:“那你做。”
    徐离陵扯唇:“我不做,你做。反正我尝不出味道。”
    莺然:……
    感觉他又嘲讽回来了。
    她扁了扁嘴,又笑起来,拉他去厨房,让他陪她做饭。
    她要煮粥。他打下手,洗锅淘米烧火。她只负责倒米、倒水,然后凭自己心意往里边撒菜撒调料。
    徐离陵:“我虽尝不出味,但你也是要吃的。”
    莺然顿住,这才收起乱洒的调料,思索片刻:“要不要再放点水?”
    她怀疑这粥有点咸了。
    徐离陵又倒了水进去。
    而后便是炒小白菜。
    莺然不爱吃酱菜之类的,配粥也是要吃炒菜或是炒过的小菜的。
    一番忙活,莺然叫小黄与大花来吃饭。
    小黄屁颠屁颠跑来,大花不在窝里。
    莺然心知它大约找珠儿去了。吃完早饭,大花果真带着珠儿来了。
    为表礼貌,它还特意带珠儿走了正门。
    徐离陵吃完收拾厨房时,莺然在前院里散步,听到敲门声还吓了一跳。
    听见大花叫门,开门看见两只小猫——一只圆嘟嘟的狸花、一只窈窕的三花,正乖巧地坐在门口等她开门,逗得她直乐,又因它俩可爱而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