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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绝渡逢舟(三)

      除了徐照白, 堂内所?有官吏齐齐起身。
    白衷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他笑着冲出去两步才意识到,这是公堂,而后紧张回望徐照白, 在?徐大人微微点头首肯后, 才大踏步往外走。
    “慢着!”
    朱善同叫住了他。
    “徐大人, 过堂方至一般,外有百姓混乱喧哗,理?当制止, 还是让下官派州府衙差去看看情况,白校尉还请坐镇堂上。”
    “朱知州。”刘王妃的话比徐照白还快一步到,“怎么刚才还是‘问心无愧’,梁国?舅要?是回来, 岂不更证明你公忠体国?是大大的好官?为何反倒制止人家帝京一行的御史?同僚去接啊?”
    她说完再不看面色紫胀的朱善同, 偏头对站在?原地?进?退维谷的白衷行道:“白校尉, 原来你做事, 不只要?听徐大人的吩咐,还要?听朱知州的话啊?”
    白衷行这一下也觉得没必要?逗留,红着脸,冲出公堂。
    “刘王妃。”徐照白难以?察觉的轻轻叹息, “朝廷命官的职责不是你能指摘揶揄的,请慎重言辞。”
    刘芝根本不去看他,只盯着门外。
    一直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定阳王姜苻小心翼翼起身来扶有孕的妻子,两人一并携手坐下。
    公堂之上, 一时氛围诡异,有人翘首有人忐忑,无人言语, 似乎有人还想说什?么,却在?触及徐照白冷冰冰的目光时不自觉露怯,选择识趣闭紧嘴巴。
    在?所?有人的等候中,外面传入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徐照白觉得这半盏茶的时间竟如此漫长,直到白衷行急促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又?有人坐立不安,站了起来。
    “徐大人!”白衷行嘴角快被兴奋的情绪扯到耳后,下一句还没说出口,只见又?一个跟在?他身后的人迈步进?了正堂。
    不是梁道玄又?是谁?
    定阳王姜苻一直被关得严实,除了送菜送饭的仆人,一个人外人都没见,更不认识眼前这个穿着全套粗布短打仿佛乡下小子入县城的年轻人,只是看他样?貌气质,确实不似一般农夫,穿作这个样?子,走得却是官行方步,如鹤翩然登堂,气度非凡。
    就是一条腿好像有点瘸。
    “芝芝,这是你们说得国?舅?”但姜苻还是不敢确认,只能低声去问爱妃。
    “闭嘴吧你!”刘王妃瞪他一眼,可却握了下他的手,“咱们一家三口有救了,你一会儿不许说话,敢说话,我?就再抽你两巴掌!”
    姜苻赶紧安抚:“好好好,你别?气,我?不说话了,千万别?动?气……”
    “下官梁道玄,参见徐大人。”
    不管穿成什?么样?子,他都是朝廷命官,该有的礼数一个都不能少?。
    徐照白向他颔首,又?对左右道:“去馆驿,取来梁少?卿的官袍。”说罢又?端详梁道玄一会儿,再补充一句,“叫个大夫至堂外听候。”
    梁道玄的样?子算不上好,身上有明显的伤痕与未消退的淤青,唯独那一双焕发着星彩的双目,让人能清楚从中看到蓬发之朝气。
    “徐大人,下官来迟,还请赎罪。”梁道玄笑着目光游走,“诸位同僚,有劳诸位为我?担惊受怕了。”
    这话听起来很阴阳怪气,但又?找不出他的错处。
    潘翼如释重负的吐息,可是转念一想,梁道玄这浑身的衣服都没了换作其他,听说人跌下去的位置又?在?山溪水中,就算人到了,证据也不一定能完整保留啊……
    一时间原本的安然又?化作了无穷无尽的焦虑。
    梁道玄回了大堂仿佛回了家,穿什?么都一样?神采飞扬,他看向定阳王姜苻,向对方行礼道:“殿下,下官失仪失职,还请恕罪。今日?本应下官在?场监审过堂,此时方至,屈待殿下,是下官的不是。”
    姜苻本来受了王妃的意,不好开口,但又?见爱妃示意自己,他才赶忙道:“哪里的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虽然定阳王左右脸颊有着奇怪的红肿,但梁道玄想了想,徐大人再大胆,也不敢掌握宗室王爷吧?
    于?是没有再多言,他终于?要?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
    一路奔波,正为此刻。
    “徐大人,不知审问到了哪一步?”
    徐照白回答:“刘王妃方才说道,要?为定阳王殿下伸冤,并状告峨州知州朱善同伙同州府衙门党羽,诬告构陷定阳王,且为销毁证据,不惜灭口以?残害御史?随官——也就是你。”
    “哦……”梁道玄这一声拖得很长,“既然这样?,那下官也和王妃殿下同告峨州州府上下之罪,尤其是这最后一条,戕害御史?,意图灭口。”
    一言既出,四下皆惊。
    刘芝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她这才感觉到沉重身体的疲惫,整个人出透了虚汗,靠近椅子中。
    “梁少?卿,你是说,你是被害落崖的?”徐照白本就正襟危坐,听了这句话,一双本就狭长的眼眸更是变窄而长。
    “有人推我?下去,还是我?自己脚滑,这还是分得清的。”梁道玄笑得仿佛自己根本不是受害者。
    “除了亲告,还有证据?”
    “当时我?腰间有系一条麻绳,此绳有手腕之粗,即便我?滑倒,也能防止我?坠入山溪,但待我?跌落苏醒后,那绳子在?上面的一端,却有整齐的切面,非人为不得有。”梁道玄正色,“那条绳子我?此刻没有带在?身上,但却放在?了可靠的位置,等安全后,再回去查验。”
    “荒谬!这也只能证明梁少?卿是被人谋害,又?怎么能证明是吾等州府官吏所?为?”朱善同冷笑。
    他还有十足的冷静,但梁道玄却不与他纠缠,看都不看去一眼:“我?在?雨中跌落时,看见了推我?的人。当然,朱知州可以反诉我为诬告,诶呀,那这个案子就越来越乱了,徐大人,不如我?们从头说起,先解决定阳王殿下的冤屈,到时候暗害我的真凶也必然水落石出。”
    这时,随从送来了梁道玄的官袍,他并不下去更衣,而是甩开朱红一片犹如火烧,披衣系带,略正领口,再束带于?腰,最后,戴上他的官帽。
    一瞬间,草泽之人化作风仪卓然的朝廷命官,唯有脸颊、额头上未愈的细小伤口还略有狰狞。
    “既然如此,你此行便是寻找证据,那便是有所?收获了?”徐照白问道。
    “回大人,正是如此。”
    “如实道来。”
    梁道玄自从入堂,第一次看向了朱善同:“朱知州,蔡知县,州府衙门在?河堤决口前,曾下达一纸告令,此告令加盖州府和县衙的大印,告知西陶县百姓与官吏,河堤在?朝廷的督促下已完成修缮,而春耕在?即,不能有所?延误,应尽快着手。可有此事?”
    “无有此事!”蔡孚想都没想立即答道,“我?见都未见!”
    相比之下,朱善同要?冷静得多,他缓缓道:“梁少?卿,州府衙门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也没有文书,州府衙门发出的所?有文书,都会留档,御史?大人可以?随意调看查阅,我?可以?保证,没有这张告令的备份存在?。”
    虽然二人如此说,但这个说辞已经让众人惊讶。如果真是这个情况,那么定阳王根本没有挪用人力,甚至还积极参与恢复生?产。可对于?州府衙门,这边是骗令构陷的重罪,且用了官印,罪加一等。
    梁道玄听了这话却不与二人对峙,他转过头来,对潘翼道:“潘少?卿,那日?我?们二人接手了刘王妃呈上的信函,可在?堂上?”
    潘翼点头,在?徐照白也允许后,他才起身,自桌案上取下作为证据的广济王书信,递给梁道玄,他没有任何言语,只能在?交接时拼命用眼神予以?鼓励。
    “这封信里所?述之事,为什?么朱知州不认同?”他举信发问。
    “此信或许是真,但谁知广济王是被蒙蔽,还是本就是同犯?并不能证明那处营造之地?真是为公为私。”朱善同脸不红心不跳,平静得惊人。
    可是梁道玄一句话就让他大惊失色。
    “如果我?有人证呢?”
    很快,朱善同又?恢复冷静:“人证在?何处?”
    “此信所?书中,有一人姓郑名德元,乃是广济王手下的工匠,他已抵达峨州多日?,绘制了新书院的营造图,且到处走动?调度人手物资,他可以?证明所?言非虚。”
    “那此人现下何在?呢?”朱善同反问。
    “在?外面听候。”
    “不可能!”朱善同猛地?起身,发觉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这才惊觉着了梁道玄的道,他恨恨而视,竭力平静,却只迎上梁道玄嘲弄的目光。
    “当然,我?如果说我?已经见了郑德元郑师傅,想来朱知州也会说我?是一家之言,那我?请徐大人传唤与我?同行西陶县的南衙禁军千牛卫冯钰,他回来告知诸位我?遇难的消息,人应该还未动?身回京。”
    冯钰今日?并不在?堂上,徐照白命白衷行去传唤下属,不一会儿,冯钰便至,他似乎已经知道梁道玄幸存的消息,目光竭力闪避梁道玄的注视,只向徐照白叩拜:“参见御史?大人。”
    “接下来请梁少?卿问话,你务必知无不言。”徐照白把公堂交到梁道玄手上。
    “是。”
    “冯禁卫,你可与我?一道见过了郑德元?”
    梁道玄的突然归来实在?是措手不及,冯钰是刚被叫来此地?之人,之前什?么都没听到,一时愣住原地?。
    “冯禁卫。”徐照白看出冯钰异样?,在?他沉默犹疑之际说道,“见与不见,也需要?思索良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