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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兰山深处, 斗法已经基本结束。
    正如江听雪想的一样,槐树精根本不是无印的对手,几个回合一过, 便枝颓叶散, 眼看就要被打散灵智,变回凡木。
    一旦变回去, 它和它身上附着的伥鬼会是什么下场, 自不必多说。
    槐树精明白, 它身上的伥鬼也都明白, 众妖都恐惧着死, 却也不得逃生, 怨气冲天, 但也无之奈何。
    看着远处那大盛的佛光和愈发颓靡的妖气, 江听雪心知此番斗法即将结束, 但却依然仔仔细细地观看着。
    若话本中那“不见了”的结局是逃了, 那么唯一的机会便只有现在。
    果然, 仿佛被逼到绝处, 终于不得不壁虎断尾了一般,在众伥鬼的尖利嚎哭下,槐树精忽然整个翻涌起来, 层层叠叠的枝叶如浪涛般卷起,露出树中心被紧紧缠抱住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半块石壁, 其上镌刻着些许经文,经文被掩盖在血气之下,表面还残存着一点金光,如风中残烛,弱不可言。
    仿佛是想用这东西阻一阻无印, 槐树精松开部分枝条,将石壁猛地甩了出来,浓浓白雾从中升腾而起,仿佛又想将他拉入迷境。
    无印却面色不变,不待石壁靠进,便一甩袈裟,将其拢入其中,低斥一声:“镇!”
    只见白色袈裟内金光一闪,那白雾就迅速回收,全部缩回了石壁中。
    槐树精本想趁此机会,自断根须逃跑,哪想到这最后的招数这么轻易就被他化解了,顿时吓得枝条乱抖,把自己硬生生从土里拔出来,拼了命地往兰山深处跑去。
    可惜它还没跑两步,头顶就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
    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巴掌大的金钵正罩在它上方,其中金光湛湛,欲要将它收入其中。
    身上的伥鬼像是被撕扯了一般,从它身上剥离开去,被吸进钵中,身上的枝干也不受控制地往上方倾斜,槐树精肝胆俱裂,声嘶力竭地喊道:“不!别收我!别收我!我不想死!不——”
    凄厉的叫声没能让无印有一丝的波动,白衣僧人面容冷酷,口中诵经声不断,待槐树精被全部收入钵中后,才停下来,伸手接住落下的金钵。
    远处,江听雪叹了口气。
    结果还是被收了啊。
    就是不知是原本的剧情就如此,还是因为有他这个变数,才变成了这样。
    思索了一会儿,江听雪摇摇头。
    ……算了,这种事多想无益,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哄人吧。
    他站在坡上,见无印收了金钵,从袈裟中抖出石壁,又蹲下身,抹掉上面镌刻的经文和血气,破掉迷境法术,将其变回一块普通的石头,然后披上袈裟,起身返回。
    等他慢慢走回来,江听雪目光落在他依然干净整洁的袈裟上,眸光一闪,抬眼笑道:“大师真厉害,那么大一棵槐树精,大师三两下便收服了,修为果真高深。”
    无印拔出禅杖,看了他一眼,依旧是冷冷的眼神:“下山。”
    冷冷吐出两个字,他当先朝山下走去,半点没有要像来时那样,带着江听雪飞下去的意思。
    江听雪也不生气,跟着走在他身后。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山林清晰了许多,加上无印走得不算快,以江听雪伪装的速度,倒也能跟上。
    看着前方冷脸赶路的人,江听雪无声笑了一下,紧走几步来到他身边,问道:“大师可是要回庙里?”
    无印不说话。
    江听雪又道:“我听人说一般收了妖之后,都是找个地方把妖怪放进去镇着,大师准备把这槐树精镇在哪?”
    无印仍是不说话。
    见此,江听雪微微叹了口气:“大师可是还在为幻境中的事生气?我承认,幻境中的事是我不对,但惹怒大师,也绝非我的本意。”
    见他言辞恳切,似乎真有苦衷的样子,无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他,语气依然带着些冷:“施主本意为何?”
    红衣青年粲然一笑:“我想帮大师。”
    “……”
    无印转身就走!
    用肌肤相亲来帮一个和尚?简直荒谬!
    他压着怒气大步朝前走去,打定主意再也不听这放荡之徒的狡辩,却听身后人道:“大师,你有心魔。”
    无印脚下一滞。
    江听雪走到他身边站定,桃花眼静静望着他:“大师,你有心魔,且这心魔还是我,我说的可对?”
    无印无言沉默。
    “大师在第六层幻境里看见了什么?依我之片面观,我猜那一层变化的是欲,而大师在其中看见了我,是吗?”
    说到这里,江听雪停顿了片刻,轻笑道:“大师,你再不说话,我可就当你默认了。”
    面上在笑,江听雪心里也在笑。
    他非要逼无印亲口承认不可。
    对面的人也确如他所想,稍稍沉默后,开口道:“……是。”
    江听雪心中笑意加深,表面则叹息道:“这便是我说的帮了。大师原本心若菩提,不染尘埃,却因我之故,心境有了瑕疵,在下实在愧疚,所以想为大师解决此忧。”
    无印面色冷淡:“心境有瑕是贫僧自己修行不够,不劳施主费心。”
    江听雪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也不慌张,侃侃而谈道:“但大师心魔是因我而起,若能对着我这个正主修炼,岂不事半功倍?佛曰:勇猛精进。大师常年修习佛法,难道不想让自己的修行更进一步,看破红尘色欲,成就无上功德?”
    他掐准了修行之人的脉说,果然,一听这话,无印顿时不吭声了。
    见他态度松动,江听雪顺势道:“昔时摩登伽女引诱阿难,使楞严经成,而今听雪也自愿效法摩登伽女,助大师炼心,望大师不要推辞。”
    无印沉默了一会儿,定定望着他道:“施主所言,皆为贫僧,于己何利?”
    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听雪幽幽一叹:“大师当真不知么?”
    “不知。”
    江听雪看着他沉静的黑眸,不答反问:“大师可知我在第六重境看见了谁?”
    无印先是一怔,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似的,面上闪过些许错愕之色。
    “看来大师已经猜出来了。”江听雪微微一笑,“在下在欲境中所见之人,正是大师你。”
    看着无印怔愣的表情,江听雪坦言道:“在下心悦大师,在池边相见的那一刻,便对大师一见钟情。
    “男欢女爱,本为世间常事,但我知大师乃出家人,六根清净,所以原本并未想过要打扰大师,只是我也没料到,会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大师因我而生心魔,我心中愧疚不假,但也不得不承认,我对此同样感到了些许欢欣,大师既会因我生心魔,便说明对我并不是完全无情,我一想到这事,心中就不自觉地高兴。”
    江听雪弯起笑眼,望着对面的白衣僧人:“但我虽高兴,却也自知这番恋慕不合时宜,对大师来说恐怕也只是累赘,所以也不曾想过让大师对此回应,只要能跟在大师身边,哪怕只是多一天,我也满足了。”
    无印沉默良久,道:“施主,贫僧不能答应你。”
    江听雪挑眉:“为何?大师借我容貌炼心,我跟在大师身边,以解相思之苦,等时候到了,再各自分开,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贫僧不可使施主越陷越深。”
    “原来是担心这个。”江听雪笑了一声,“大师多虑了,其实家嫂说的也不错,在下就是个风流浪荡之人,贯来都是见一个爱一个,说不定大师还没看破,我就已经不喜欢大师了呢。”
    说完,不等无印继续拒绝,他又道:“或者这样,大师接下来要去哪?”
    “灵觉寺。”
    “是想借寺中的佛塔镇压那槐树精?”
    “是。”
    “那我也一同去好了。”江听雪笑道,“在下最近又是遇到山匪、又是遇到妖怪,心中实在不安,正好想去找间禅寺住上一阵,灵觉寺就很不错。大师只当捎我一程,不然若是路上再遇到山匪,我可没把握再逃出去了。”
    无印微微皱眉:“施主这又是何必?”
    江听雪笑眯眯道:“大师曾说‘我修我心’,在下也是同样,我这一生,只求念头通达,想做便去做,想尝便去尝,想爱便去爱,等知道了其中酸甜苦辣,品味过其中三昧,也就不再继续执着了。
    “如今我心悦大师,也知道了大师对我并非无情,那我必是要追到底的,除非我不爱了,又或者大师看破了红尘,了悟清净,那我自然也不会再纠缠下去。”
    “……”
    无印一时失语。
    他学佛法,学的是放下,江听雪说的,却都是拿起。
    但不拿起又如何放下?
    若真如江听雪所说,他可随意释然,那他的悟性,便比所有人都要高了。
    无印闭了闭眼:“阿弥陀佛,施主有大智慧。”
    “那大师答应了吗?”江听雪笑问。
    “施主已讲得如此明白,贫僧若再拒绝,便是不知好歹了。”
    无印微微低头,行了个佛礼:“贫僧答应了,日后便有劳施主。”
    江听雪回了一礼:“大师不必言谢,我也是为了自己。”
    无印抬头望了他一眼,微微皱眉,像是想说些什么,但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江听雪心中再次笑了一下,也不为难他,主动道:“我虽心悦大师,但也知非礼勿动,在外不会随随便便就对大师做些什么的,请大师放心。”
    无印便松展了眉头,再次施礼:“多谢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