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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弥天与黄天(5K合章)

      第152章 弥天与黄天(5k合章)
    渔阳郡渔阳县。
    胡汉混居之地总是有些别样的景致。
    并州九原也能看到汉人亭落与胡人部落混杂相间,耕地与草场同时并存,不同文化交织,但大体上还是胡人夹在汉人地界讨生活。
    而渔阳这地方,乍看似乎与九原很相似,但实际上,这地方现在是汉人夹在胡人地界讨生活。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渔阳县几乎已经没有平民了。
    虽说依然是由汉人控制着,但这地方的人只有两种——贵族与奴隶。
    其实渔阳县并非只有张家,但各家皆如此,以族亲为兵,以庶民为奴,就和鲜卑和乌桓的部落一样。
    这里最大的贵族并不是张纯,而是张举。
    张举是前泰山太守,也是张纯的族兄,刚刚离职回乡。
    泰山郡是尚武之地,民风彪悍——其实每个深山老林比较多的地方都是‘民风彪悍’的。
    山民嘛,拿起锄头就是民,放下锄头就是匪,这也是自古以来的生存方式,不彪悍就容易饿死。
    如今黄巾四起,泰山郡便是最先响应黄巾的地方。
    当黄巾、平民、山贼、流寇、豪强……等等所有人都已经彻底无法区分了的时候,身为太守通常都是要赶紧跑路的。
    冀州青州兖州的大部分太守腿脚都很灵便的。
    张举腿脚也很快。
    而且,张举是个好学之人——他很善于学习发达地区的先进经验……
    “若非大兄说得公綦稠与刘政取矿山之利,我族恐已覆灭矣……那刘备结联广阳各家,尽皆与我为敌,如今又失了乌桓助力,我等当如何是好?”
    张纯看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慌什么?”
    张举看起来很是淡定:“何来尽皆为敌?不过是刘备一人与你为敌罢了……他释矿奴以邀名,欲知揽民之望,却不知士林之望才是名望……只需士族皆言其罪,那他便是罪大恶极,谁都不敢与他同路。”
    张纯仍有些不安:“可那刘备谋算险恶,以至族内失了铜铁矿利,又少了上万青壮奴役……”
    大概也只有在张举面前,他才会流露出这样的软弱。
    “公綦稠要铁,刘政要铜,给他们便是……但他二人难以交结乌桓,又无人手可用,若想开采,不还是要用本宗人力?”
    张举摇头笑了笑:“矿石若不冶炼又有何用?不还是要依赖本宗冶铁?左右也不过是帮本宗重建矿场罢了,又何来失利?反倒是本宗之人得以解了矿产束缚……”
    “如今又一举除去了公孙贼,无人能与本宗相争,说起来那刘备反倒是帮了本宗呢……”
    张纯想了想,定下神来嘘了口气:“呼……话虽如此,但上万矿奴与数千农奴被其夺去,如今广阳涿郡都会防我,雍奴县之人又恨我入骨,眼下已很难迁青壮来此……族内缺粮啊!”
    掳人为奴,在他们口中叫‘迁’。
    “难迁便不迁,缺粮便行米道……那张角短短时日便有如此声势,黔首纷纷交米相投,靠的可不是种地……”
    张举眯着眼敲着桌案:“他姓张,我等也姓张,自该一脉相承。”
    张纯惊了,但随后又狠狠点头:“如今黄巾大起,朝廷难顾我等,大汉气数将近,正该举旗反之……”
    “胡说!”
    张举重重的拍着桌案:“大汉气数与我等何干?我是要效张角以祝由之术取民而用,不是要造反!眼下族内缺人,乌桓离心,若是此时反了,那便真是举世皆敌,人人都会来讨伐黄巾贼的!”
    “啊?祝由之术……可那是医术,我等不会啊……”
    张纯有点懵,他两年多以前就从中山离职了,没能亲眼见到太平道这两年的发展方式。
    “泰山有太平道大方,那大方上医以符水治人,言称‘信奉黄天’即愈,若不愈便是不信黄天……让信徒缴米入教,免于朝廷征缴,又置米肉于义舍,凡信众皆可取米而食……”
    张举细细的讲着太平道去年的操作。
    “看来此道无需医术……大兄是想……?”
    张纯似乎有点明白了。
    “乌桓、鲜卑诸胡皆痴愚之辈,又个个笃信天神,比之汉民更易信得此道……”
    “诸胡头人税重,比之大汉朝廷有过之而无不及,其部众牧奴之苦,也与汉民无异。我等只需将太平道稍作改字,将其与胡人之‘天’相应……便能聚胡人而用!”
    张举伸出手虚握了一下:“以往我等以利驱使胡人,利在则人在,利去则胡人必然背离。而以后,我等要以‘天’驭使胡人,使其不背我等!乌桓、鲜卑、辽东杂胡……皆可入我手!”
    张纯叹服:“大兄高见!吾观大兄当为天子也!但诸胡信奉之神各不相同,却得找个合并诸天于一身的名头……”
    “便叫‘弥天’……弥诸天为一身,诸胡必奉之为真天!”
    张举狠狠的点着头。
    不久后,渔阳县外出现了一个全新的弥教,张举自称‘天人转世’,张纯自称‘弥天将军’,以弥天之名行祝由之事。
    诸胡牧人向张举交羊、马、皮等皆可入门,可入渔阳城食宿,也可入城避税,若有部落头人追税,便由张纯带兵抵抗。
    张举说得没错,胡人比汉人更容易相信这一套。
    即便他完全不懂道法,纯靠胡诌乱编,但有太平道这套模板在前,便是瞎编也是有几分样子的。
    张举张纯二人很快便成为了胡人眼中的救世主,并快速聚合了大量胡人,远在辽东的各属国杂胡也都听闻了弥天之名。
    渔阳张家,也飞快的成为了真正的豪阀。
    ……
    刘备到底还是小看了大汉官员。
    他的计划原本执行得很顺利。
    说服张纯与公孙纪相斗,这是驱虎吞狼。
    让张纯带着汉人族兵来见宗员,并和丘力居的大部队同去辽西,这是调虎离山。
    士仁与张纯交易粮食,使张纯将昌平青壮用来运粮,这是瞒天过海。
    让鲜于辅带渔阳乌桓劫粮劫人,并趁张家族兵被张纯带走,让田豫带路,派关羽、张郃攻破两个矿区释放矿奴,丘力居得知张家矿山出乱,便会见好就收退回塞外,这是釜底抽薪。
    张飞带甲骑‘增援’张纯,实则将张纯掳自辽西的青壮与粮草带走,使张纯断粮,这是顺手牵羊。
    随后,刘备调度各部队断张纯归路,用鲜于辅劫的粮食供养部队和矿奴,在无终、雍奴两地以掳掠民壮的罪名追讨张纯,这是以逸待劳,关门捉贼。
    让牵招这个唯一的护乌桓校尉部正规军,打着护乌桓中郎将的旗号和名义,带队清理广阳郡那些曾经投奔郭勋的家族,取其粮食供应军需,并腾出田地庄园准备接收从张纯那里弄来的青壮——这是连环计的开端,也是连环计的结尾。
    这连环计安排得明明白白,粮、人、兵、势、地全都各有用途,本来没给张纯任何选择的余地。
    看起来像是很复杂,但实际上每个人的任务都只有一项,而且全都在其能力范围之内,操作起来也不难。
    即便哪儿出了意外,有刘备本人作为预备队,也能随时弥补。
    事实上也只在去雍奴县接田豫母亲的时候,张纯掳了雍奴县外老弱,并强迫老弱阻碍刘备大军,这才带族兵逃回了渔阳。
    但此时张家大势已去,失去了乌桓人的帮助,又失去了矿场和奴仆,张家覆灭本近在眼前。
    可这时候,两个原本与此事无关的官员却跳了出来,将大好的局面给搅黄了。
    右北平太守刘政,以及新任护乌桓校尉公綦稠。
    刘政要搞事情,刘备倒是可以理解——刘政和公孙家族关系不错,曾有不少交易,濡水铜矿之争也是因为刘政把铜矿开采权卖给了公孙家,和张家算是对立的。
    但问题是,在刘备假意和张纯合作的时候,刘政没跳出来;在公孙家被张纯攻击的时候,他也没跳出来。
    反倒是在刘备已经明确在对付张纯,并且逼得张纯无路可走的时候,刘政跳出来叫唤了。
    而且一来就数了刘备不少罪状——蓄养死士杀官谋乱,私调乌桓劫掠,纵兵侵占右北平,残害广阳士族……
    说真的,如果不考虑宗员的将令,那刘政所说的这些都确实是真的。
    刘备确实养兵超额,也确实杀了郭勋;
    让鲜于辅调动乌桓人劫掠张纯的粮食也是事实;
    驱使鲜于辅、关羽张郃等带兵入右北平无终以及矿区,这也确实能算是侵占别郡;
    除掉依附于郭勋的广阳豪族,也确实算是残害士族……
    但问题是,这一切都是基于牵招持着宗员的旗帜,刘备是在护乌桓中郎将的讨逆将令之下做的。
    本来刘政数出的这些罪状掀不起风浪,他一个右北平的太守,可没资格管广阳的长史。
    但没想到,新冒出来个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居然也用了同样的说辞,而且还额外加了一条——说刘备挟持宗员,认定刘备持有的军令都是乱命。
    右北平太守怎么说无所谓,但如果护乌桓校尉也这么说,那就形成呼应了。
    公綦稠一来就用军令压牵招,逼迫牵招攻击刘备,这也是釜底抽薪,顺带还有围魏救赵。
    按职权,公綦稠是牵招的直属上级,也是宗员这个护乌桓中郎将原本应该指定的直接领军者——如果宗员不理会公綦稠,那在旁人眼里就确实像是被挟持了。
    牵招不得不离职,带邹靖的部曲去了安平老家,避免部队落到公綦稠手里,顺带也守着垂危的父亲。牵招受刘备举荐后,家境好了,请了不少人照料,倒是使得他父亲多撑了几年,但眼下也快撑不下去了。
    而此时宗员也只能召回刘备,打算居中调解,否则他就得落个昏聩无能、受歹人挟持乱命祸国之类的名声。
    大部队没了,刘备要安置矿奴和雍奴老弱,没法再追击张纯,也没了讨逆的名义。
    而公綦稠压根没接受什么调解,他根本就不敢见刘备,跑去了右北平和刘政一起接收矿山去了……
    ——很显然,他怕刘备。
    他怕自己落得和郭勋一样的下场。
    他也知道刘备干得出来。
    或许正是因为他和刘政都怕,所以他们才会同时举告刘备。
    而且,刘政甚至还告到了卢植那里,说宗员被刘备劫持,祸乱幽州,请卢植约束。
    若只是和公綦稠以及刘政扯皮,刘备虽说不能追击张纯,但也不怕落罪,所以刘备仍在安置矿奴。
    但不久后,卢植似乎真的信了刘政的举告,派了使者持节来到蓟县,勒令宗员迅速平复幽州之乱,勒令刘备立刻赴巨鹿郡广宗县随军讨伐张角。
    卢植是讨伐黄巾的主将,若是抗命不遵,确实会被视为谋逆。
    宗员要自保,要平复幽州,那当然不能再开战,而且也不能将张纯定性为乱贼,否则宗员大概真会被劫持的……刘备走后,宗员身边只有鲜于辅可用,便只能自守于蓟县,让鲜于辅驻于昌平防备张纯。
    刘备知道卢植对自己本就没什么好印象,前任浪哥留下的后遗症依然在持续,便只得领军南下。
    这次同样只带了一千兵力,家里必须留够部队,以防张纯报复。
    其实刘备还是得到了些好处的,他从张纯那里弄回了五千青壮——其它青壮被安置在了广阳。
    ……
    广宗。
    卢植其实不太相信刘备会挟持宗员,但同样也不相信刘备是什么善人。
    原本卢植与刘备没多少交际,事实上他在将刘备开革出门之前都不怎么认识这个门生——他门下弟子很多,刘备当时也不爱读书,成天在外鬼混,只是个附名的门生,不是亲传弟子。
    是袁绍跑来说此人抢劫商旅,败坏门风,让卢植自行处理,卢植才对刘备有了印象。
    袁绍提醒卢植门下有败类,并且不以罪名处理其门徒,以免卢植污了名声,让卢植自行处理,这对卢植而言是很大的善意。
    而卢植对刘备……当然是没什么好印象的。
    这种印象原本在刘备借卢家的地皮安置流民时有所改观,但人的第一印象很难改变。
    因此,当刘政举告刘备挟持宗员、蓄养死士、聚众谋逆、钞掠士族等事的时候,卢植虽说不全信,但还是觉得刘备可能做得出来其中某些部分——比如交结匪类或钞掠……
    毕竟刘备以前确实干过,证据确凿。
    见到刘备老老实实过来复命,卢植第一句话问的便是:“可做了钞掠士族之事?”
    “备只杀了几个黄巾贼寇……将军,备不欲与人争言语之利,只想告知将军——如今公綦稠、刘政二人已分获渔阳铁、铜两矿。”
    刘备当然不认什么钞掠士族,虽说从郭勋到广阳豪族都是士族,但他们是贼。
    卢植是幽州人,他当然知道渔阳矿产的情况,而且犷平铁矿和濡水铜矿以前本是官营矿,密云冶炼场原本也是朝廷铸币厂。
    “公綦稠身为护乌桓校尉,深入乌桓占据之地为朝廷取回矿场,是其应有的本分。右北平太守管控右北平的矿产也是其本职,他二人可未曾僭越弄权……”
    卢植皱着眉头看着刘备,语气不算严厉,更像是在解释:“可你为广阳长史,却管制右北平、辽西等郡事务,那便是越职弄权,被人举告也不算冤屈。”
    看样子,卢植其实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派去的使者显然是把事问清楚了的。
    “卢将军……卢师,若学生不管此事,那被郭勋假扮黄巾杀害的府君与庶民谁来管?被张纯掳去的青壮谁来管?被公孙纪劫掠的安次县谁来管?还有那上万矿奴……谁来管?”
    刘备毫不退缩的与卢植对视,并把称呼改为了师。
    “你管了这些事,那朝廷又该管何事?你以为宗员为何不管?非要你来强出头……你切勿称我为师,卢某当不起!”
    卢植摇头,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可知道,举告你之罪并不仅仅只入我手。别的事或许宗员能为你分说,但无视朝廷越权行事,此罪却无法分说。”
    “你带兵入右北平是实,私占矿区也是实,右北平太守参你有罪,那也是他该做的本分!”
    “若你不能诛灭真正的黄巾贼寇将功折罪,你又如何自辩?”
    这确实是,宗员能授权让刘备讨伐叛逆,将公孙家族定性为贼,所以辽西那边没人说什么。
    但刘备攻占右北平的矿区确实不合法,虽说要讨伐辽西就必须从右北平过路,但过境是一回事,带兵占据右北平境内区域是另一回事。
    虽说铜矿目前已经不在大汉实控疆域中,这事不摆出来只有二两重,但摆出来就重达千钧。
    “此罪我认……将军召学生来此以军功折罪,学生谢将军善意。只是……”
    刘备转头,指着远处的广宗县城:“这里我曾来过,城内皆是病弱之民,他们确实是贼,但却不是军士。将军,屠乱民是不计军功的……”
    “我何时说要让你屠乱民了?”
    卢植轻轻笑了笑,摇着头:“我也知道城内皆是病弱,但我可没让你先登夺城……你可知道安平王刘续在此城内?”
    “将军是想杀他还是想救他?”
    刘备感觉有点不妙。
    “都不是,张角前日遣人找我,说是想用安平王向朝廷交换粮食和药物。”
    卢植叹了口气:“这买卖我必须做。你若能带回粮食药物,便是大功了。”
    “这只怕未必是功……”
    刘备也叹了口气:“而且,眼下有粮食和药物的地方,只有雒阳啊!”
    后面我就尽量发5k的大章了,让剧情不至于中断。
    ‘弥天教’至今仍然存在,不确定是不是和张纯张举有关。但张纯确实自称“弥天安定将军”,张举自称“弥天之子”,也被说成“天子”,而在此之后,乌桓人就像疯了一样依附于张举张纯作乱,合理推测他二人确实是建了教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