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江湖大浪
第123章 江湖大浪
好大的雨,地下积水盈尺。
从韶扬三人入庙的时间算起,这场大雨已然下了几个时辰。
到了深夜犹未停息,看来是百年罕见的暴雨。
大雨倾盆,小庙内篝火熊熊,门外水气漂荡,雾雾蒙蒙。
随着俞子牙的自承败北。
突然之间,一根洞箫嗤嗤如风,如同天外飞来。
“任剑神,老身萧女史,半年后是您的大日子。献曲一首,贺一贺您!”
任韶扬看到这以洞箫为剑者,竟是位白发苍苍、牙齿都快掉光的老太婆,不由得笑道:“任某,洗耳恭听!”
“好!”
萧女史水袖飘飘,洞箫挽出三朵剑,飘飘刺来,招数清隽华美,挟风而来时,萧声悠扬。
若她年轻五十岁,这一剑当真是色、香、音俱全。
任韶扬微微一笑:“美不胜收!”刷地一声,长剑倏出掌中,闪动之际,剑如细雨,飘忽无形。
这一式,却是用了“剑豹”,此剑法本是十三剑中速度最快,招式最狂暴的一式。
只是在任韶扬“转阴易阳术”的运转下,却用的如同江南小镇、断桥烟雨一般,隽美无比。
刷刷两下,剑光闪烁。
萧女史只觉肩膀一凉,悚然后退,低头看去,却见肩膀、手肘处,大袖被划开了两处大口。这般疾速对剑之时,兵刃不接,却犹有余力划破衣服不伤人。
对面剑法之高绝,真令人胆寒。
萧女史抱拳:“老身多谢任剑神手下留情。”
任韶扬负剑背后,捏了个剑诀:“箫声动听,任某甚是喜爱。”
萧女史喜笑颜开:“您爱听,论剑之时必为您好好吹上一曲!”
任韶扬颔首:“那可太期待了。”
“哈哈哈,任剑神,奏乐我不行。可打架,我在行!”
忽然一声霹雳般的大吼炸开,震得房顶飞灰簌簌而下,若是胆怯之人骤闻其声,只怕就会被这一声大喝吓得心胆俱裂。
就见一条灰扑扑的身影呼啸而来,双拳乱打,如同发狂的猛兽。
任韶扬定睛一看,只见来人身高不过六七尺,横起来量好像也差不多,整个人看来竟是方的,就像是一块大石头。
他的头更是大的出奇,满头乱发乱糟糟的如同鸡窝一般,而且头发连着胡子,胡子连着头发。
这人远看像狮子,近看又像是石头上放了个鸟巢。
这般形象不是别人,正是“狂狮”铁战。
任韶扬眼看来拳已至,说道:“你这乱拳,能否打落我这漫天浪?”手腕一翻,剑法忽转浓丽,似活了一般,剑朵朵漫天绽放。
众人见他面对铁战的乱打,出剑从容若闲,毫无滞拙之象,剑光一变之际,铁战乱拳顿时好似孽龙被缚,越打越小。
铁战怒吼连连,奋力出拳,却毫无办法。
“承让了!”
任韶扬剑法突然一变,长剑幻出一道蓝光,夹带着轰然巨响,宛若狂波怒涛,向铁战袭来。
众人虽在后方,可面对来剑,仍觉剑风割面,脸上火辣辣地甚是疼痛,不由得纷纷向两侧让开。
这剑气势雄浑,正是昆仑十三剑中的“剑浪”。
“哎呀!”
铁战猛觉周身“嗤嗤嗤”连响十八声,一股大力临身,倏变柔劲轻推,惊呼一声,整个人好似炮弹一般倒飞出了小庙。
众人都是高手,自然看的清楚明白。
任韶扬“剑浪”如怒潮飞瀑,猛无可猛,若要杀了铁战,剑光甫落,就可将他爆成肉糜。
可剑神到底是剑神。
刚劲转柔,剑尖化锐为钝,只是轻描淡写地点在身上,将他击飞,却并未伤及性命。
这种兔起鹘落的转折,就好似歌者起了个毁灭世界的高音,结尾又变作轻柔小调,起伏之大,尽显剑神风姿。
让众人看得是目瞪口呆,不能自已。
俞子牙咽了口口水:“乖乖,当年铁中棠也就不过如此吧?”
萧女史摇摇头:“我少年时见过铁大侠,他的‘削香剑法’虽是厉害,却还比不得燕南天,更比不得任剑神!”
“中原武林还能出现如此人物,当真是百年底蕴,再出奇葩。”
“老夫有些等不及半年后的‘昆仑论剑’了,真不知那是何等武学盛会?”
“奶奶的,真等不及了!”有瘦削击鼓老人大叫,“虽说咱不能与他们争锋,却可以奏乐以贺!未来江湖,何愁不流传咱的名号?”
“没错,没错!”鬼童子不知何时跳了出来,笑嘻嘻道,“任剑神三人注定是名垂后世,咱们能蹭上一丝武运,留下传说,岂非幸事?”
“他妈的,鬼童子,你又从哪蹦出来的?”击鼓老人怒骂道。
鬼童子嘿嘿一笑:“我刚刚一直在看呢。”
萧女史恍然大悟:“你是故意看我们出丑?”
鬼童子双手连摆:“怎么会呢!”
俞子牙冷笑道:“你个鳖孙就是这样!”
鬼童子跳脚:“你,你凭白辱人清白!”
就在这时,任韶扬郎朗声音传来:“诸位前辈,夜已深了,你们年纪大了,熬夜总是不好的。”
众人转头看去,就见任韶扬大步走来。
鬼童子问道:“任剑神,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任韶扬微笑道,“为了不让你们失眠,任某便来送你们入眠。”
此语一出,在场众人脸色一阵变幻。
说实话,这句话换作一般江湖雏儿,只怕早就气得七窍生烟,要来拼命了。
但是这群人隐居数十年,竟然脾气颇好,能沉得住气。
俞子牙道:“任剑神,一对一我们不是对手,可多对一,您托大啦。”
萧女史淡淡道:“老婆老眼昏,却不知任剑神如何一人对付我们呢?”
任韶扬微微一笑:“打过便知!”身子一晃,一掠数丈,只几个起落,便欺身众人中间。
“哼,看我的!”
击鼓老人双目微微眯起,又霍然睁开,突地一拳敲在鼓面上。
砰砰砰!
剧烈的鼓声好似雷鸣,肉眼可见的一圈圈涟漪在空气中散开。
任韶扬哈哈一笑:“以鼓为拳,一拳一声,声震大荒,好内功!”边说着,边伸手一拦。
老人大喝连连,双拳挥舞,横劈竖砸,威不可挡!
任韶扬如一条鱼儿,一扭让过拳头,近身将手横到老人的腋下,猛向上抛。
“走你!”
老人只觉一股掀天揭地的大力传来,顿时脚下无着,“嗖”的直飞上了房梁!
“好呀!”红袖抚掌大笑,看着定安道,“定安,像不像我扔你那一手?”
定安脸色一黑,扭过头去。
却不防与那缩着头,狗狗祟祟的大喵对视一眼,顿时都觉尴尬起来。
任韶扬扔了老头后,长笑一声,襟袖飞扬,拳掌挥洒而出。
他招式简单直接,却又大方舒展,看似漫不经心,却无不批亢捣虚。
众人与他接触,只觉如天坠山崩,纷纷“哎呦”出声。
就见一道白影破空,笃笃笃拳脚闷雷声不绝于耳,众人好似皮球一般“咚咚”倒飞而出,挂在墙上。
不过眨眼功夫,十几个老头老太太便只剩下武功最高俞子牙,萧女史,鬼童子三人。
至于早先飞出门外的“狂狮”铁战,此刻还挂在远处树枝上呢。
任韶扬打得兴起,走到大鼓旁边,捏拳作槌,咚咚疾挥。
只听鼓声起伏有致,若合符节。
众人只觉一阵又一阵的音波袭来,头昏眼,心跳气喘,纷纷捂耳,向远处退却。
霎时间庙中间就只剩一人一鼓。
而近前的篝火被鼓声冲激,竟然如蛇一般妖娆起舞,火光冲天!
众人靠墙观之,无不瞠目结舌,只觉犹在梦中。
这场交手说快也快,双方甫一接触,就被任韶扬打得全面溃败。
属实拳打北海敬老院了。
一招!
无论是谁上,或是一拳、或者一掌、或是一剑、或是一指,尽皆被打飞。
这般神奇的武功,直教他们面如死灰,只觉自己练了一辈的功夫,在这人面前,当真练到狗肚子里去了!
“停!”
鬼童子蹦跶着,双手举起狂舞:“任剑神,俺们服啦!”
眼看任韶扬还一脸享受地继续敲啊敲。
房梁上的老头连忙大叫:“任剑神啊,您,您敲坏了大鼓,到时‘昆仑论剑’的声乐,可就凭白少了三分色彩啦!”
鼓声一停。
音波消散,众人不由得纷纷松了口气。
一旁捂着耳朵的大喵也放下虎爪,趴在地上,感觉整个虎身都散架了。
“诸位可都尽兴?”瞧见他们都缓过神来,任韶扬拱手笑道。
萧女史,鬼童子,俞子牙等人将目光瞧来,看着身着宽袍,潇洒自在的青年,尽皆面露苦笑。
然后一齐鞠躬,恭声道:“得见剑神,直如蜉蝣见青天,我等服了!”
“诸位请起!”任韶扬袖一拂,将诸人虚扶而起,“对于音乐,任某也是大为喜爱。”
“欸~?”此话一出,众人惊喜道,“任剑神懂音乐?”
任韶扬一仰头:“热爱!”
定安低低地啐了口:“他唱歌跑调!”
红袖捂嘴偷笑:“还不是你带跑的?”
任韶扬白了他们一眼,然后对着众人道:“诸位前辈,再过盏茶时分,便是雨过天晴,咱们何不在此地奏乐饮盛?”
众人大喜,纷纷坐了下来,掏酒的掏酒,拿菜的拿菜。
这帮江湖老帮菜,经验丰富,绝不亏待自己,竟然随身带了食盒。
打开之际,酒香、肉香、菜香飘飘荡荡,馋得大喵口水哗哗流。
众人觥筹交错,开心不已。
小叫在其中那可是如鱼得水,这个叫爷爷,那个叫奶奶,嘴甜的不得了。
就在这时,大雨倏停,乌云飘散,明月又露了出来。
“好!”俞子牙叫道,“盏茶时分,风停雨歇,任剑神当真铁口直断!”
迎着一轮明月,众人更是兴致大涨。
小庙之内曲声悠悠,唱声四起,丝竹管弦之声飘飘荡荡。
更兼之小叫多贪了几杯,兴致大发,接连唱起“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这类稀奇古怪,却又分外悦耳的曲子。
引得众人轰然叫好,他们年岁大了,心胸宽阔,自不会纠结曲子的离经叛道,反而分外沉溺里面的江湖气,当即为小叫伴奏起来。
期间更是各展所长,或舞剑,或施展暗器,或运用内功助兴者不在少数。
红袖作为捧场王,不时惊呼欢叫,鼓掌叫好,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一片笑闹之声中。
忽有一只癞蛤蟆跳入庙中,搅扰雅兴,于是有大喵上前虎爪连拍,揍之门外。
任韶扬与众人开环畅饮,却是久违的感受了“江湖之乐”。
这方江湖有变态,恶人,有伪君子,有真小人。
也同样有热血的大侠,千金一诺的义士,天真可爱的少年,还有痴迷琴曲玩乐的老前辈。
江湖如同泥潭,好坏彼此交织。
感受美好,消灭丑恶,不求荡尽天下,至清无鱼,只求心怀坦荡,开怀大笑。
便不负“来过”二字。
——
“不够!”
“不够!”
“不够啊!”
“还是不够劲啊!”
移宫密室内。
邀月死死地抓着自己斑白的头发,面色有如水晶般晶莹剔透,嘴角更是渗出了血迹。
只是她双眼赤红,面目扭曲,隐隐间,整个人已经陷入了一种奇诡的歇斯底里中。
还有半年!
哪怕天资如邀月,也难以突破“明玉神功”九重天。
时间,此刻成了她最大的敌人!
在她的脑海中,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好似太行王屋两座大山,死死地压着她!
邀月知道,没有“明玉神功”九重天,自己永远也无法超越他们。
就算去了昆仑,也不过是再受一次侮辱外!
突然,邀月发出一声闷哼,立时一口鲜血喷出。
可她却无暇擦拭,而是赤红着双眼,恨声道:“任韶扬,任红袖,我邀月怎么可能再输给你们!”
说话间,“刺啦”一声,扯坏襦裙,伸出一条洁白修长的玉腿。
小腿修长,大腿丰腴,玉足缓缓伸出,雪白的脚背上缀点青葱,脚指头儿玫瑰粉红,指甲瓣儿更修剪得整齐端庄,则更见风流。
有一说一,邀月无论是面貌亦或是身体,无不美得惊人。
可是,面对这般完美的玉腿。
邀月却拿出一柄锥子,面无表情,焚琴煮鹤般刷刷刷地在白洁的大腿上刻上了两个字。
“杀”,“任”!
再抬头之时,满头秀发雪白如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