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游戏是童年通用货币
    赵妗麦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江阳盯上了。
    她和老妈是从沈阳老家来的，过几天要去魔都淞江影视基地，参与《小别离》的试戏，没准还有剧本围读和其他合作事宜。
    这些她都不懂，都是老妈接洽的。
    今天正好在魔都的哈哈少儿频道有个节目要录制。
    过程很顺利。
    完事后正好来淞江区的商超逛一逛。
    为了保持身材管理，已经很久没吃炸鸡汉堡了。
    商场里的暖气充足得，让赵妗麦想摘掉帽子，进门看见麦当劳店，她兴奋的挽着妈妈的手，笑得眼睛眯起，肩膀抖动。
    没有镜头在拍，和老妈私底下，一开口就是老家沈阳的方言：
    “妈！麦当劳！哈哈少儿频道那工作餐可拉倒吧，照人家这牛肉堡差老远了！”
    胡琳停下步子，低头看着身旁的女儿，语调温柔，说的是沈阳味很重的普通话：
    “别一高兴就呲牙咧嘴的！咋跟你说的来着？表情管理得注意。”
    赵妗麦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
    嘴角的弧度逐渐减小，眼神有些失焦的看向麦当劳的招牌，眉毛微微下沉：“我一大乐呵就露牙子，上镜磕碜，得抿嘴乐，就露上头牙。”
    “才刚在电视台录儿童综艺，不整挺好吗？导播和场记都夸你懂事儿。”
    胡琳语重心长道：“不是妈对你要求高，是你既然走上了演戏这条路，就注定要吃很多苦，别怨妈，妈也很心疼。”
    闻言。
    赵妗麦微微低头，回避妈妈期盼的目光，呼吸变浅，变慢。
    肩膀从打开状态慢慢内扣，脊椎微微弯曲，
    努力调整自己的笑容。
    自己是双职工家庭，爸爸是老家中学教师，妈妈是重点大学老师，同时还是国际裁判。
    见自己有演戏天赋，牟足劲帮自己往这方面发展。
    6岁被爸妈送去沈阳儿童晚报表演学习舞蹈。
    拉伤很多次。
    第二天继续哭着去上课。
    因年龄小，没经验，试镜时常被忽视，父母需反复向剧组推荐。
    片酬低得单集只有几百也没关系，只要有戏可以演。
    终于在爸妈的努力下，8岁出演了首部电视剧《不能没有娘》，饰演‘想弟’的角色。
    去年，接到了一部儿童魔幻剧。
    饰演《巴啦啦小魔仙》里的凌美琪。
    是主角！
    播出后，妈妈一个劲夸演得好，却不允许自己上网看留言。
    其实偷偷看过。
    qq空间被刷屏丑八怪。
    百度贴吧里有长残童星排行榜的恶意截图。
    自己早在键盘侠这个词发明前，就学会了自我审查。
    就连同学得知自己演魔仙，也天天在班里拿这事调侃。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赵今麦都拒绝提及演员身份。
    也是老妈的鼓励，让自己坚持下来。
    老妈对自己的好，自己都懂。
    可是。
    真的很累。
    越来越没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渴望独立，经济生活上不得不依赖爸妈。
    事无巨细的管束。
    有时候很想和老妈顶嘴，却心疼老妈对自己的付出。
    爸妈紧盯自己的学习成绩，禁止一切娱乐活动。
    自己连交朋友的时间都没有。
    家里有被没收的游戏机，撕碎的课外书。
    自从发现一次老妈会翻自己的日记后，自己就很少写日记了。
    晚上写作业，老妈突然巡查自己房间的习惯，一直保留着。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私底下，老妈连笑，都不允许自己发自内心的笑了。
    赵今麦放平的嘴角一点一点的弯起，呼吸变沉，抬起头，视线上扬，露出一个在镜头前的职业性假笑：“妈，你是为我好，我懂。”
    被迫懂事。
    去年家族聚餐被要求表演才艺，自己嘴角发僵却不敢停下，也是露出这样的笑。
    大家都很满意。
    “闺女乖，大伙都夸你懂事儿。”
    胡琳见女儿露出正确的笑容。
    满意的同时，也心疼。
    闺女一直很努力，很懂事。
    就连她大学里的其他老师，还有家里的亲戚，都拿闺女当成榜样，教育自家小孩。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和她说的话越来越少。
    私底下也很少像小时候那样，和她分享身边发生的趣事。
    “妈，我吃牛肉汉堡可以吗。”
    “只能吃一个，可乐就别喝了，齁甜的，回头再胖了，上镜不好看。”
    看着母女二人走向麦当劳店，江阳脑海里响起系统提示音：
    【在您的饲养下，杨超跃的英语词汇量有所提高，您得到反馈，您的英语词汇量+1】
    看来杨超跃在麦当劳里背单词。
    江阳没急着进去，继续用电话和唐书亮聊灿星后续发展事宜。
    顺带想象了一下赵妗麦长大的样子。
    不是他好色，只是开得正艳，要不去欣赏，倒显得不解风情了。
    母女俩推开麦当劳的m字玻璃拱门。
    里边是几排金属材质桌椅。
    墙面led屏幕动态展示餐品。
    里边是开放式厨房，透明玻璃可以看见制作过程。
    顾客大多是家长带着孩子，声音嘈杂。
    角落里的一个位置，倒是让胡琳挪不开目光。
    坐着一个扎着高束马尾，身穿简约浅色连衣裙的姑娘，气质文静，餐桌上摆放的不是快餐，而是一本摊开的英语教材。
    一看就是好学生。
    胡琳带着赵今麦坐过去。
    杨超跃没有多看，礼貌性的挪了一下英语教材，让出大部分空间。
    胡琳坐下便说道：“闺女啊，等饭前儿嘎哈呢？背俩英语单词儿呗！”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英语单词本。
    赵今麦刚想说，今天不是明明说好了，在魔都的哈哈少儿卫视录制完今天的节目，就可以让自己放松一天，不用学习吗。
    胡琳先开口：“妈这不都为你好吗？今年多关键呐！眼瞅着要拍戏了，学习时间更少了，零碎时间也得用上啊！你瞅瞅对面这姑娘，那学习，肯定杠杠的！”
    胡琳指了指对面坐着的杨超跃。
    杨超跃闻言，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继续低头看教材，握笔默写单词。
    赵今麦对上胡琳热切且期盼的目光，喉咙哽住。
    碎片化的自律，不是自己想要的。
    真正的休息成了可耻的偷懒。
    刚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伸向单词本的手，悬停半秒，再缓缓接过，低下头，避免与老妈有眼神接触。
    老妈总是这样。
    考进年级前十的奖励，是一套黄冈密卷。
    去年的生日礼物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限量礼盒。
    老妈用‘为你好’，解释拆开自己和笔友信件的行为。
    顺便登录自己的社交账号检查聊天记录。
    以至于自己最终学会在qq空间建立一个仅自己可见的加密相册，建造第一个秘密基地。
    甚至养成了听到脚步声立刻切换电脑界面的肌肉记忆。
    老妈一定是很爱自己的。
    可是这种爱，加了精致的枷锁。
    从小到大，自己都是爸妈亲戚朋友嘴里‘别人家的孩子’。
    更像是爸妈最成功骄傲的作品。
    也是自己最陌生的面具。
    活成了爸妈理想的形状。
    “闺女，下月回沈阳期末考，功课不能落下，课本儿练习册啥的，都搂全没？”
    “整妥了。”
    “我瞅瞅。”
    坐下没一会儿，胡琳便翻看赵妗麦的书包。
    查阅教材有没有落下是一方面，顺便看一看书包里有没有收到学校男生的情书。
    之前发现过一次。
    是其他男生写给闺女的。
    她没忍住脾气，把闺女骂哭了，事后也很自责，偷偷抹眼泪。
    每次发觉闺女有误入歧途的苗头，总是控制不住脾气。
    好在闺女的学习成绩没有受到影响，依旧名列前茅。
    赵妗麦知道老妈是想翻找自己书包里有没有什么隐私。
    她没有说什么。
    隐私即原罪。
    爱的名义成了全方位监控的通行证。
    麻木了。
    以至于会在日记本里，用铅笔写下字迹，方便擦除。
    学会用空白保护自己，连记忆都不敢存档。
    “一会儿想上哪儿玩？妈领你去。”胡琳接着问道。
    一听见玩这个字。
    赵妗麦瞳孔说教放大，眉心微微抬高，看向老妈。
    可是发觉老妈的目光，在直勾勾盯着自己手上的单词本后。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
    抬高的眉心微蹙，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就收了回去，下颌后缩。
    魔都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先前在网上特意查过。
    外滩，自然博物馆，海湾公园。
    都很想去。
    可是自己只要一说想去哪玩，老妈一定会给自己提各种要求，都是和学习有关的，玩也玩得很有负担。
    一点也不快乐。
    赵妗麦唇角上提，露出老妈喜欢的笑容，试探性问：“海湾公园，能行不？”
    “行啊，那咋不行呢。”
    “真滴啊？”
    “但有个条件啊，你得先把50个单词背溜儿了，听写全对，妈再带你去。反正去海湾公园路上也得坐车，正好背两首古诗，对你写作文老有帮助了！”
    闻言。
    赵妗麦打开的肩膀，一点一点的回缩。
    希望燃灭。
    低下头，嘴角下撇，笑容变成苦笑。
    被迫懂事后，快乐明码标价。
    连笑声都要用努力兑换。
    “闺女啊，现在遭点罪，以后就享福了！等你以后学习、事业都整明白了，想上哪儿玩不都随便你？”
    “我懂，妈，你都是为我好。”
    爱和控制被搅拌成水泥，一点一点的浇筑成自己童年的形状。
    话刚说完。
    手机铃声响起。
    胡琳从包里掏出手机，来电备注是[导演汪军]。
    《小别离》的导演。
    应该是要和自己谈一谈，闺女出演这部影视剧的内容。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从包里取出一张英语试卷，摊开在赵妗麦面前，让赵妗麦写单项选择部分，一会儿她回来检查。
    顺便捧着赵妗麦的脸颊，亲了一口：“我跟你爸永远是你后盾，妈肯定陪着你，缺啥少啥就跟妈说！”
    刚默写完几个单词的杨超跃，听见动静。
    抬头看见胡琳亲赵妗麦脸颊的举动。
    她的目光，像是黏在赵妗麦脸上一样，直到胡琳起身离开，推门出去接电话，也没回过神来。
    尤其是听见胡琳最后说的那句话。
    很熟悉。
    似曾相识。
    老妈也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回到家里会抱着自己亲，在和爹爹离婚之前。
    那时候，老妈也会帮自己检查作业。
    会提醒自己以后长大一些后，在学校千万别和那些混混谈恋爱，那些混混没出息，学业最重要。
    结果自己成了别人眼里辍学打工的混混女。
    “真羡慕啊，有妈妈陪在身边。”杨超跃心里喃喃一句。
    她快速眨几下眼，打断自己不礼貌的凝视。
    心思有点乱。
    没心思继续背单词。
    玩会儿手机吧，等阳哥过来。
    杨超跃掏出手机，刷了几下空间，点开手机自带的贪吃蛇游戏。
    赵妗麦没有注意到杨超跃的先前的视线，倒是杨超跃手机滴滴滴的游戏提示音，吸引她抬头看去。
    视线如磁铁一样，吸附在杨超跃的手机上，轻轻的发出一声唉，心里嘀咕：
    “我要是也能有一个自己的手机就好了。”
    至于杨超跃用的是触碰的智能机，还是正在被淘汰的诺基亚。
    她根本不在意。
    孩子不在乎iphone几代，在乎的是能拍多少张妈妈的笑脸。
    赵妗麦只羡慕杨超跃身边没有家长管着，有手机可以玩。
    可以轻易的把自己不能告诉大人的小秘密，藏在手机里。
    很想看一看，杨超跃玩的是什么游戏。
    自己不认识对方，这样做不礼貌。
    赵妗麦继续低头，扫一遍英语试卷的单项选择部分，有两道题一看就很难，超出自己的知识范畴。
    才刚背2分钟。
    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游戏音效。
    抬头看去，身旁一个高年级男生，从自己身边走过，坐在对面姐姐身边。
    长得很帅气。
    和对面的姐姐聊了几句，显然两人是认识的。
    至于江阳和杨超跃聊的是什么，赵妗麦不在意。
    她的注意力，在对方的苹果6s手机屏幕上。
    玩的是正流行的一款游戏，开心消消乐。
    老妈手机里，也有这款游戏。
    只不过要考试考到前几名，老妈才会允许自己玩一会儿。
    江阳把手机放桌上，屏幕显示通关失败的页面。
    见赵妗麦果然还在盯着这款游戏瞧，他问了句：“你也会玩这款游戏？”
    赵妗麦错愕一瞬，意识到江阳是在和自己说话。
    她木讷的点点头：“会的。”
    说完，她扬起单侧眉毛挑了挑：“我可会玩了！这是我最喜欢玩的游戏。”
    “这游戏真难玩，没意思。”
    “难玩？明明是你不会玩嘛。”
    听见别人说自己喜欢玩的游戏没意思，赵妗麦身子微微前倾，语速都加快一些：
    “你要制造连消，利用边缘形成特效，优先消除障碍物，像冰块，雪块，石柱这些障碍物会影响消除效率，你要优先清除掉它们。”
    果然啊。
    和小孩聊游戏的话题，准没错。
    游戏是童年通用货币。
    也是被封印的快乐记忆。
    江阳先前一进来，看见赵妗麦盯着杨超跃的手机瞧，就明白怎么回事，反手先把开心消消乐下载好，再过来。
    原本想下载部落冲突来着，只不过那游戏男生玩得多，未必在赵妗麦的兴趣点上。
    他看一眼赵妗麦面前摊开的英语试卷。
    薅属性的好机会。
    自己现在和赵妗麦不认识，首先要拉近关系。
    一聊起这款游戏。
    赵妗麦并膝坐着的双腿岔开，翘起二郎腿。
    发觉江阳在很认真的听自己的游戏经验，她眼眸里的光芒变得清明。
    这种教高年级学生玩游戏的感觉，很过瘾。
    有种当大神教别人玩游戏的掌控感。
    在游戏攻略里获得的尊重，比成绩单更真实
    她手指头时不时在江阳的手机屏幕上指几下：“你要留意合成特效的机会，直线特效，爆炸特效，魔力鸟特效，用得好，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说得这么厉害，吹牛谁不会啊，你能帮我过这一关不？”江阳循循善诱。
    “必须能啊！你这关贼拉简单，手机给我！我要整过去了咋说？”
    听着刚刚还说话甜美可爱的姑娘，忽然飙出一句东北话，江阳有些猝不及防。
    倒也能说明，赵妗麦的兴趣被自己勾上来了。
    “通过了，我请你吃一个汉堡，没通过，你请我和……”
    江阳冲旁边正在玩贪吃蛇的杨超跃努了努嘴：“请我和我妹妹吃汉堡。”
    杨超跃抬起头，眼里流动清澈的光芒。
    妹妹？
    自己不是阳哥的员工吗？
    阳哥怎么忽然就和这小姑娘聊起来了。
    杨超跃忽然明白了什么。
    平日里阳哥是不会随随便便和陌生人搭话的。
    先前在象山影视城，也没见阳哥和其他群演闲聊。
    肯定有什么原因。
    “你俩是兄妹？”赵妗麦问了句。
    “昂。”
    杨超跃笑了笑：“兄妹，他是我哥。”
    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在谎言里，偷偷享受被保护的错觉，也挺好。
    赵妗麦多看两眼，长得一点也不像。
    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有机会玩游戏：“没毛病，答应你。”
    自己身上没钱，根本请不起两个汉堡。
    倒也不妨碍赌约。
    因为自己肯定不会输。
    看得出来，赵妗麦对玩游戏有执念。
    应该是家教严格的缘故吧。
    江阳很久没这种感觉了。
    活成了小时候向往的大人模样，却找不到那个愿意蹲下来，和自己讨论lol的温柔身影。
    那些靠游戏建立的联系，暴露出现实关系的荒芜。
    赵妗麦刚伸手拿江阳的手机，又把手缩回来：“不行的，我要写英语试卷，我妈妈一会儿要检查，最少要把单项选择写完。”
    “你要是能帮我通关，不但请你吃一个汉堡，还帮你写英语试卷。”
    “你会写？”
    赵妗麦挪了挪试卷，调整方位，让江阳能看见题目。
    她指着第三题：“这个选什么？”
    江阳看一眼，脑海里有清晰的答案。
    在系统的小绑定栏页面，选择绑定赵妗麦：“选b。”
    “真滴啊？扯呢？”
    “这个考的是疑问句。”
    江阳注意看一眼杨超跃。
    见杨超跃侧着身子凑过来，认真听，他继续讲解：
    “一般疑问句要求用yes或no回答，但是这个是特殊疑问句，针对具体内容，不能用yes或no回答。”
    “诶，确实是，老师上课也是这么讲的。”赵妗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江阳脑海里响起系统提示音：
    【赵妗麦在您的饲养下，英语水平有所提高，您得到反馈，您的英语水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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