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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今日之端王,正如当年之何……

      端王这几天一直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作为高宗皇帝最小的儿子,端王出生后没几年,储君之争就结束了。他是作为一名富贵闲散亲王被养大的。
    如果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他根本不敢生出染指皇权的野心。
    偏偏景元帝膝下无子。
    偏偏他的嫡长子从血缘到年纪都如此合适。
    品尝过权力滋味的人,如果不想进一步揽权,一定是因为有什么外因限制了野心。但当遇到合适的环境,野心就会开始肆意滋生。
    从季渊晚被选进皇宫以后,端王的野心就在不断膨胀。
    私底下向他示好的官员越来越多;他在燕西平乱有功,周嘉慕也顺利坐上行唐关主将的位置;就连行唐关副将霍世鸣,也因为霍翎的缘故投靠了他。
    那是端王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阶段。
    权力,功劳,美人,他唾手可得。
    要说还有什么闹心事,就是端王妃一直在和他闹脾气,始终不肯松口答应他纳霍翎为侧妃。
    但在顺风顺水的端王看来,这只能算是一点儿小麻烦。
    就是这样一点儿无关痛痒的小麻烦,让他栽了个彻头彻尾的大跟头。
    他以为权力和美人都是他唾手可得之物,可在皇权面前,一切皆如幻梦。
    他忍了整整六年。
    这六年里,端王妃与他彻底反目,两个孩子也都不亲近他。
    更令他难堪的是,明明是皇兄和霍翎对不住他,可每一次相遇时,都是他屈膝避让,目光克制。
    所有人看笑话时的眼神也只会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是在嘲笑他连一个女人的心都抓不住。
    他原以为自己要一直忍让下去,他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那种嘲笑的目光……
    可是谁能想到,皇兄就这么倒下了。
    端王妃有一句话终究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眼下正是天赐良机!
    端王在第一时间给周嘉慕写了信,连同他的官印一起,命人快马加鞭送去燕西。
    随后,端王与端王妃以探病之名前往柳国公府,与柳国公进行密谈。
    这段时间正是国丧,他们这些人每日都要进宫为大行皇帝哭灵。原本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就很仓促,不能再将时间都耗在这里。
    所以经过一番商量,端王和端王妃保持不变,柳国公递上请罪折子和致仕折子。
    一方面是利用这两道折子降低宫中的戒备;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躲避进宫,争取更多的时间进行谋划。
    而宫里的反应也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
    霍翎驳回了柳国公的致仕折子,却恩准了柳国公留在府里养病。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端王激动得根本睡不着,辗转到后半夜才勉强有了些困意,才刚睡下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下人过来提醒,准备到进宫的时辰了。
    端王用指骨揉了揉眉心,头有些疼,但亢奋冲淡了一夜未睡的不适。
    他起身梳洗,换好衣服,出门时恰好看到挂在廊下的鸟笼。
    华美精致、由纯金打造的鸟笼里,一只大雁正蜷缩在其中,时不时叫上一声,那叫声听起来就无精打采。
    端王脚步一拐,向着大雁走去。
    这只从燕西带回来,被他取名为雁雪的大雁,已经步入了生命的最后阶段。
    即使下人照料得再精心,它的毛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透亮,变得稀疏斑白。
    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的靠近,雁雪叫声响亮了一些。
    “真乖。”
    端王唇角噙了一丝笑,用手抚了抚雁雪的羽翅,这才拿起一根刚摘下来不久,还带着清晨露水的枝条,递到雁雪嘴边。
    雁雪懒洋洋吃了几口,又缩回去不动了。
    “王爷,王妃派人过来请您了……”
    下人小声提醒了句。
    端王不耐烦地蹙起眉,但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不早了,只得按下性子,走去与端王妃汇合。
    端王妃早就坐进了马车里,只有季渊晚和季渊康两个孩子还候在马车边。
    见到端王过来,季渊晚领着弟弟行了一礼:“父王。”
    端王微微颔首:“你们也快上马车吧。”
    季渊晚就带着季渊康上了端王妃的那辆马车。
    端王接过下人递来的滴有姜汁的帕子,上了前面那辆空马车。
    今天要忙的事情和前几天差不多,端王待在灵堂里,面容哀戚,心里却在琢磨着他的大计。
    “这都快中午了,陛下和太后娘娘还是没有露面吗?”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传入端王耳朵,他抬眸看向灵堂最前方,那里果然空无一人。
    少许,柳世子夫人过来找端王妃,两个女眷带着孩子先去用饭,也没和端王打招呼。
    端王独自一人用饭时,内务府总管找了过来,说是灵堂有些事情需要端王出面主持。
    端王没有推辞。
    昨天季衔山生病,霍翎忙着照顾季衔山,灵堂这边有不少事情都是由诚郡王代为出面处理。
    今天季衔山还是没有在人前露面,霍翎也不见踪影,诚郡王一个人忙不完所有事情,内务府总管找上他帮忙分担也很正常。
    看到端王应下,内务府总管千恩万谢,带着端王去找诚郡王。
    诚郡王和端王也是相熟的,见端王来了,打了声招呼,就将手头一部分事务分给了端王。
    端王说:“你也是不客气。”
    诚郡王道:“没办法,太后娘娘还在照顾陛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得开身,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也怕出乱子。”
    端王听到这话,心中一动:“陛下的病还没好吗?”
    诚郡王左右张望一圈,确定周围没有旁人,才朝端王隐晦地摇了摇头。
    端王试探道:“这都两天了吧。”
    诚郡王一叹:“可不是吗。我上午去请示太后娘娘时,看到里面跪了一排太医。”
    端王面露关心:“居然病得这么严重吗?”
    诚郡王自觉失言,讪讪一笑,找补道:“陛下身份尊贵,太后娘娘一时情急,迁怒到太医身上也很正常。”
    诚郡王能说出这句话,可见他并不了解霍翎的性情。
    至少在端王看来,霍翎并非一个喜欢无缘无故迁怒他人的性格。
    如今她竟然出手责罚太医,莫非是因为小皇帝的病情不好了?
    端王看了眼闭口不语的诚郡王,知道自己不能再打听下去了,心里却忍不住在想:要是小皇帝能够一病不起,那得省多少事情啊……
    要想个办法打探一下小皇帝的病情。
    两人忙到下午,端王还没想好该如何探听消息,就有宫人急匆匆过来找诚郡王,说是大相国寺办的法会出了问题,需要诚郡王赶紧过去处理。
    端王手头的事情已经忙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正在悠闲喝茶,准备等灵堂那边一结束就出宫。
    倒是诚郡王,还没将明天的人员名单安排妥当。
    听到宫人的话,诚郡王面露难色:“这
    ……”
    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端王,诚郡王低咳一声,问端王能不能代他去一趟大相国寺。
    诚郡王都开口了,端王也不能驳他面子:“正好我手里的事情忙完了,那就代你跑上一趟吧。”
    端王领着几个随从直接出宫,骑马赶去大相国寺,见到了大相国寺的住持。
    住持道:“是明天法会要用的器具出了些问题。”
    住持带着端王去了存放器具的地方,顺便将明日法会的章程呈给端王,请端王过目。
    “王爷请在此静坐片刻,贫僧让人送一盏茶进来。”
    不多时,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袅袅茶香混入檀香里,有人端着茶杯来到端王身边。
    端王随手指了指桌案,却发现来人送完茶水后依旧杵在旁边。
    他不悦抬头,在看清来人的面容后,微微一怔。
    无墨从袖中掏出木匣,递到端王面前:“这是娘娘让我带给王爷的东西。”
    端王的视线落在木匣上,没有动作。
    无墨也不急,保持着将木匣往前递的姿势。
    过了许久,端王才伸出手。
    木匣约莫巴掌大,入手微沉。
    端王一边猜测着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一边打开了它。
    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白鹿玉佩骤然映入眼帘。
    端王猛地合上木匣:“太后娘娘这是何意?”
    无墨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娘娘备好了离人归,设下了棋局,想请王爷私底下见她一面,她有要事与王爷相商。”
    端王冷笑:“在太后娘娘心目中,本王是不是可以任由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将木匣重重丢到一旁。
    玉佩从没有合上的匣子里甩出,翻滚,跌落在墙角。
    无墨保持着行礼的动作不变,见端王起身离开,也没有急吼吼出声挽留。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她被派来见端王之前,她和娘娘的一番对话。
    她问娘娘:“如果端王不肯答应怎么办?”
    娘娘说:“他一定会答应的。他想看到我主动向他低头服软,就如当年在燕西一般。”
    ……
    端王疾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厢房门。
    阳光倾斜而下,呼啸的秋风卷入屋内,吹动端王的衣摆,他却迟迟没有迈开步子。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墙角那块依旧完好无损的白鹿玉佩上。
    “……她在哪里。”
    ***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大相国寺周围商铺林立。
    寻常时候,这里称得上是京师最热闹繁华的地方。
    但如今京师四处戒严,虽然不会影响到民生,老百姓还是自觉减少了外出的次数,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