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万更
第115章 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万更求订阅 全订】
开封府城,全城戒备。
鲁豫两省近半数的兵力,几乎都已聚集于此,防守极为森严。
但整个府城各道城门口,都聚集着大量的流民。
这些都是府城附近被战火席卷,导致已无家可归的百姓。
如今个个衣衫褴褛,拥堵在府城周围,想要进城,却被城门口的士兵堵在门外不得入。
“各位官爷,求你们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吧!”
“我们要见督师大人!”
“救救我们吧!”
望着这些衣不蔽体的流民,城卫守军却没有丝毫心软,个个手持刀兵,严防死守,不让流民进城。
其中倒也有些士兵于心不忍,可军令难违,他们也不敢私放流民入城,避免引发动乱。
叹息声中,也只能与其他同僚一起死守城门,抵御流民。
“走开!”
“没有督师大人的命令,谁也不准入城!”
“站远点,不然杀了你们!”
声声严厉的呵斥,让得无数流民百姓眼中的希望越来越黯淡。
“苍天啊,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我们也是大明的子民,我们也只是想活下去啊!”
“谁来救救我们?呜呜……”
“娘,娘你怎么了娘?!”
“官爷,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吧,我娘撑不住了……”
“滚开……”
除去门口聚集的流民,在后方大路两旁的树林里、干涸的河床边,也聚集了诸多求助无果的百姓。
这些人,大多面黄肌瘦、衣不蔽体,脸色麻木,早已失去了对生的希望。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树林里的草、树皮,甚至埋在地下的草根、树根,都已被吃光、啃光。
如今,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可吃的,实在饿的受不了,也只能通过喝点臭水沟里的水硬扛等死。
密密麻麻数万人聚集在一起,各种排泄物的臭味、汗味混杂在一起,苍蝇蚊子乱飞,宛如一副末日景象,令人心生恐惧。
蹄哒、蹄哒……
在这麻木、绝望的气氛中,远方突然传来马蹄声。
一支装备齐全、披甲持锐的队伍,从官道上缓缓行来。
流民本想上前求助,可望着那整齐划一的恐怖阵容,还隔着老远,就仿佛有股铁血煞气扑面而来,下意识地便停下了脚步,纷纷往两边让路,不敢挡道。
“锦衣卫?是锦衣卫!”
“快去禀报!”
守城的士兵眼尖,一眼认出了这支队伍的穿着服饰,连忙派人前往府衙禀报。
很快,这支千人队伍行至城外。
“这……”
“怎么会这样?”
望着城外这混乱的场景,队伍顿时有些骚动,众人面露惊讶之色。
“师父,他们怎么把这些百姓全挡在城外?”
林平之脸色难看,看着那些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百姓,眼中浮现浓浓的愤怒。
江玄亦眉头紧锁。
但想到这些日子遇到的场景,他心中也隐隐有所猜测。
“先进城再说吧。”
深吸口气,江玄压下心中的怒火,缓缓带人走到城门。
城门处的守军,早已让开一条路,个个脸色恭敬,俯身低头等待锦衣卫队伍进城,无一人敢上前查询身份或阻拦。
在这大明,无人敢冒充锦衣卫,更何况是上千名锦衣卫。
……
府衙之中。
一名身披甲胄,体型魁梧的青年壮汉坐在主位,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
下首两边坐着的十来位官员,也个个默不作声。
气氛十分严肃。
“督师大人,您倒是想想办法啊!”
终于,一名官员忍不住开口:“这么多流民聚在城外,早晚会出事儿,听说都已经开始死人了……”
“没有钱粮,你让本督作何处理?!”
卢象升豁然抬头,冷冷盯着他:“放进城来,出了乱子,你来负这个责任?!”
那官员顿时闭口不言了。
卢象升深吸口气,转头看向左边下首一人,沉声问道:“朱大人,朝廷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朱燮元摇头叹息:“我已经连上了六道奏折,说明情况,请求朝廷拨款,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复。”
“这群王八蛋!”
卢象升愤怒地一锤桌案,原本结石的实木桌案,霎时四分五裂。
鲁豫两地的战事情报和受灾情况,他一直都是如实上报。
一来请求朝廷派高手增援,继续围剿白莲教;其次则是请求朝廷拨款赈灾,安置受灾百姓。
对于军事方面,朝廷早在七天前就给予回复,声称已经派遣锦衣卫前来协助。
但对于拨款一事儿,却是只字不提。
要说这里头没有猫腻,打死他也不相信!
可如今战事吃紧,他也不敢私自回京,向皇上说明情况,只能一直在此等候锦衣卫前来,继续南下前往湖广剿灭白莲教余孽。
对于这些受灾的百姓,他也无能为力。
但心中的怒火,已经浓郁到令他快要忍不住爆发了!
卢象升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要是朝廷还不给予回复,那就只能……
踏踏踏……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一名士兵匆匆跑进,焦急禀报:“启禀督师大人,朝廷派遣的锦衣卫到了!”
“什么?”
“这么快?!”
众人脸色微变。
卢象升也有些惊讶,朝廷那边,七天前刚给予回复,锦衣卫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到哪里了?”卢象升连忙询问。
“已经进城,正往衙门赶来!”
卢象升目光闪烁,想到心中的计划,他眼神一定,起身道:“随本督出门迎接!”
“是!”
众人纷纷起身,朝外面走去。
很快。
漫长的队伍缓缓出现在视线之内。
马背之上,一名名锦衣卫身披战甲,配弩持刀,英武不凡。
而最前方的十来人,清一色的金额幞头、飞鱼服、铜葵束带、皂纹靴,腰悬绣春刀,显然俱是百户以上的将领。
尤其领头一人,肩宽体阔,身形颀长,二十来岁模样,相貌俊朗。
虽然看着年轻,但那一袭尊贵显眼的明黄色飞鱼服,已彰显其独特身份。
周围百姓纷纷往两边巷道里躲避,望着这支威风凛凛的队伍,神情敬畏,议论纷纷。
沿途走来。
锦衣卫众人望着城内这繁华热闹的景象,再想到城外那麻木、混乱的场景,心中更是疑惑与愤怒。
同为大明百姓,一城之隔,天堑之别!
城内有军队庇护,生活美满,但外面那些百姓,究竟何其无辜?
竟连最基本的活下去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众人神情冷冽,缓缓来到了府衙门口。
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竟真如传闻中一般年轻?
而此时,府衙众人望着迎面而来的青年,眼底亦有惊讶之色闪过。
随即,在卢象升的带领下,一众官员将领,纷纷上前行礼:
“在下卢象升,见过江指挥使!”
“我等参见指挥使大人!”
江玄翻身下马,抱了抱拳,平静回应:“见过卢督师,见过诸位。”
看到江玄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卢象升心中咯噔一下,却也顾不得多想,含笑说道:“江大人舟车劳顿,不如先进衙门休息片刻,本督已命人准备酒菜,晚些再替大人接风洗尘,如何?”
江玄淡淡道:“督师大人做主即可。”
卢象升微笑点头,挥手道:“黄指挥使,快带锦衣卫的各位兄弟前往军营安顿。”
“是,督师大人!”
一名四十来岁的男子走出,拱手应下。
江玄瞥了此人一眼。
卢象升见状,随口介绍了一句:“这位是宣武卫的指挥使,黄铭黄将军。”
宣武卫?
江玄微微点头,踏入了府衙之中。
……
片刻后,众人来到衙门大堂之中落座。
卢象升将江玄安置在右手客座第一位,又招呼其余人入座,这才如释重负地说道:“江大人,我等诸位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天天就盼着你们来啊。”
“此刻你们前来,本督也算是松了口气了。”
江玄不置可否,淡淡道:“有劳卢大人,先与我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卢象升点头,随即说道:“这半年多以来,本督与白莲逆贼交手数次,已经剿灭白莲教近半的兵力。”
“原本全歼白莲教主力,已是十拿九稳的事儿,却没想到,上次兖州一战,南疆一带的江湖逆党‘日月神教’突然出手,不断刺杀我军高级将领。”
“津海卫、威海卫、登州卫等诸多卫所的指挥使,都被‘日月神教’反贼暗杀身亡,短短数日的时间,我军高级将领陆续被杀,导致军心大乱。”
“本督迫于无奈,只能下令收拢兵力,这才给了这群逆贼可乘之机,让他们趁机逃往了湖广一带。”
“根据探子回报,这群逆贼,目前应该是在湖广的永州和辰州一带活动。”
江玄问道:“目前白莲教的主力,还剩多少人?”
“应该还有三万左右。”
卢象升顿了顿,接着道:“另外这几日我收到消息,在鲁豫两地,也还有一些白莲逆贼的余党出没,应当是上次一战被打散的残部,总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三千人。”
江玄道:“我已经遇到过了。”
“江大人遇到了?”卢象升面露诧异。
江玄点头:“三天前在兖州金乡县境内,有一队白莲教的人洗劫村落,领头的是一位分坛坛主,我刚好遇到,便顺手解决了。”
卢象升恍然:“兖州那边的兵力,大多都被我调到了开封这边,难怪一直找不到这群逆贼,原来是在躲在兖州那边。”
“江大人放心,这几日本督已派遣斥候前往鲁豫和江南各地打探,只要查清他们的位置,马上就派兵围剿,来个瓮中捉鳖。”
“这些逆贼残部,本督保证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江玄淡淡道:“这些白莲残部不足为虑,卢大人目前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解决白莲教主力,将其一网打尽。”
卢象升点头:“此事本督早有对策,就等江大人前来。”
“不知督师大人有何计划?”江玄询问。
卢象升道:“上次之所以让这群逆贼逃走,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我军的高级将领被对方暗杀,导致军心不稳,本督不得不收拢兵力。”
“但如今江大人到来,本督便没有了这个后顾之忧。”
“接下来,江大人只需派遣人手随大军一起行动,保护军中主将,本督再调动江西、蜀地等各地土司、卫所的兵力协助,再次形成合围之势,定能将这群逆贼一网打尽!”
江玄点头:“没问题,皇上派我来,就是为了协助卢大人尽快平定白莲教动乱,有何需要,卢大人尽管吩咐便是。”
卢象升心中一松,拱手道:“如此,那就有劳江大人了。”
江玄问道:“对于这群白莲逆贼的来历,卢大人可曾查清?”
“江大人指的是,白莲教的那些核心主力?”
江玄点头:“三日前,我在兖州剿灭那个白莲教分坛坛主时,发现那坛主身边,带有两具苗疆蛊术炼制的毒尸……”
卢象升眼里闪过一抹凝重,点头道:“江大人猜测的不错,这群白莲逆贼的核心教众,尤其是教主和那些个长老,极有可能全是苗人。”
“江大人说的那个毒尸,本督之前在与白莲教的交手之中,就已经见识过了。”
“这些毒尸,是以苗疆邪术练成,不仅力大无穷,而且防御极强,十分难杀,并且浑身都携带剧毒,就算只是不小心被抓伤、咬伤,几乎也很难救得回来。”
“根据本督调查到的情报,这些毒尸,都是白莲教的大长老和二长老以苗疆的控尸邪术,辅以蛊毒之法炼制出来的。”
“幸运的是,炼制这些毒尸,应该也要费不小的代价,白莲教也无法大量炼制。”
“此外,根据以往的观察,白莲教内部,也只有坛主以上的核心高层,才有资格配备毒尸,而且主要也是用于自保的,极少会用于正面作战。”
江玄点点头,这一点倒是并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若白莲教真能大批量制作毒尸的话,那这仗也不必打了。
类似上次遇到的那种毒尸,只要随便炼制个几千具,就能横扫整个大明了。
“那这些毒尸如此难缠,之前卢大人你们是如何击杀的?”
江玄看向卢象升,心有不解。
在他的感应中,这整个大堂里的将领,也只有卢象升达到了先天境界,可以对付那些毒尸。
其他大多都只是普通人,入流的武者都没有几个,只怕连毒尸的防御都破不了吧?
卢象升笑道:“这些毒尸虽然防御很强,可也不是没有弱点。”
“只要杀死控尸之人,毒尸就会失去控制,再一把火烧死即可。”
“此外,我大明的火器,还有一些精铁打造的特制武器,也是勉强能够击穿毒尸防御的,只是可能需要多耗费些武器弹药才能击杀。”
江玄恍然。
他倒是险些忘了,大明就是以火器闻名中土、震慑各国的。
“不过这些毒尸也是有强有弱,普通的毒尸,多耗费些人手、火药便可击杀。”
“但有些厉害的毒尸,就算是火器和精铁打造的床弩都极难破其防御。”
“白莲教的十大长老身边,都有这种毒尸保护,上次为了剿杀两个白莲教的长老,我们足足死了七百多人!”
卢象升脸色有些难看:“另外还有那白莲教主身边,也有两具厉害的毒尸,只怕比十大长老控制的那些毒尸还要强上许多。”
“上次一战,就是那白莲教主,携带两具毒尸,硬生生冲破了我军防御,才打开缺口,带领白莲教的主力逃入了湖广地区。”
江玄点头:“那白莲教主,还有那些毒尸,本督会助卢大人解决。”
“至于如何排兵布阵,剿灭白莲教众,这些本督不懂,就得看卢大人的了。”
卢象升微笑颔首:“江大人若真能解决这些毒尸,便已是助我解决了很大的一个麻烦,接下来我们也能少死些人。”
“至于排兵布阵,乃是卢某之责,江大人无需担忧。”
“这点自信,卢某还是有的。”
“卢大人有信心就好。”
江玄点了点头,随即话音一转,问道:“本督入城时,看到城外聚满了流民,全被城卫军挡在城外,不知这又是什么情况?”
终于来了!
卢象升叹了口气,道:“江大人有所不知,此事本督也是无能为力。”
“这些流民,都是附近被白莲教劫掠过的百姓。”
“今年各地发生大旱,土地干涸,缺粮欠产,百姓本就艰难度日,又经这白莲逆贼劫掠,百姓更是活不下去。”
“许多村镇,甚至连房屋都被白莲教的逆贼烧毁,其中尤以开封府最为严重。”
“得知此事后,本督才将大军开拔,转至这开封府城,准备开仓放粮,先安置好这些百姓,再前往湖广剿灭贼寇。”
“未曾想,这两年灾情严重,粮食欠收,府城的存粮也不多。”
“而且本督麾下十几万大军,人吃马嚼,也是一笔极大的开支。”
“若是放这些百姓进城,万一出了乱子,这整个府城都得沦陷。”
“此事,本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卢象升脸上带着无奈之色。
江玄眼眸微眯,道:“据本督所知,早在半年前白莲教动乱之时,朝廷就已经拨款赈灾,这半年来也是月月都有粮食、灾银拨付下来,少说也有上百万两。”
“这么多钱,莫说区区一个开封府,就算是鲁豫两地的灾民,也足够妥善安置了吧?”
此言一出,大堂里顿时静了下来。
随即,一名穿红色云雁官服的中年男子忍不住起身,眼中带着怒意,拱手说道:“指挥使大人有所不知,这些赈灾银,我开封府的定额,朝廷批阅的是十万两,但直到现在,本府都仅仅只收到一万两白银。”
江玄看向他:“你是何人?”
“下官就是开封知府,吴顺安。”
吴顺安拱手:“这一万两银子,也在前段时间用于救济灾民,其中任何一笔都有记录,大人若不相信,可亲自前往查阅!”
江玄盯着他:“你的意思是,朝廷拨付的十万两赈灾银,到你手里,只剩下一万两?”
“那其他的九万两,是被人给贪墨克扣了?”
吴顺安咬牙道:“这些赈灾银的去向,下官不敢妄加猜测,但这几个月里,下官曾屡屡上奏此事,但都杳无音信。”
“他说的没错。”
卢象升接话道:“江大人,事实便是如此。”
“而且,不仅仅是这开封府,还有鲁豫两省其他受灾的府城,所得粮银都与朝廷拨付的不符。”
“本督得知此事后,也接连上了好几道折子上奏,但都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所以,眼下无钱无粮,本督也是没有办法,才会将难民挡在城外,以免生出更大的乱子。”
江玄目光冷了下来。
他之前就怀疑这些赈灾银可能出了问题。
没想到,事实果真如此!
在税收上动手脚也就罢了。
赈灾的银子,也敢打主意。
这是完全把这些难民往死里逼啊!
这种情况,换作是自己,自己也得反。
“平之。”江玄唤道。
“师父!”
林平之上前拱手,眼中也满是愤怒与杀机。
“去查一下,我倒要看看,是谁动了这笔赈灾银。”
江玄冷冷道。
“是!”林平之杀气腾腾,转身离去。
卢象升等人互相看了看,皆是暗暗松了口气。
对方敢贪墨赈灾银,还能连他们上奏的折子都给拦下来,那绝对是在朝中有人,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但这位爷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天子近臣。
只要这位下决心去查,肯定能查出一些端倪。
而且,不同于他们。
这位爷想见皇上,那可是容易得很。
江玄看向众人,沉声道:“此事待本督彻查清楚,会上报给皇上,由皇上定夺。”
“但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安置这些灾民。”
“否则这大热的天气,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很容易滋生瘟疫,到时候一旦传开,那后果可就不是诸位承担得起的了!”
卢象升叹息道:“江大人所言,本督也考虑到了。”
“但眼下府衙里无粮无钱,甚至就连剿贼的军费存粮都已经不多了。”
“就算江大人彻查赈灾银一事儿,待皇上重新拨款,那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拨付下来的。”
“现在卢某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闻言,江玄也沉默下来,皱眉沉思。
卢象升所言,确实有道理。
就算他查清了赈灾银一事儿,拿回那笔钱,或者让朝廷拨款,这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个把月的时间。
但城外那群灾民,可是饿的连树皮都给啃光了,哪里等得了这么久?
这时,卢象升眼神一动,突然道:“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江玄看向他:“卢大人的意思是?”
卢象升有些迟疑,道:“府衙里无钱无粮,但府城里的那些乡绅豪强手里,绝对是有余粮的。”
“若江大人能想办法说动他们,让他们先拿出粮食接济灾民的话,应该是足以撑到朝廷重新拨款了。”
江玄眼眸微眯,平静地望着他:“卢大人,你是不是觉得,本督看起来比较年轻,所以要好忽悠一些?”
“拿本督当你的刀,你可做好被反噬的准备了?”
众人脸色微变。
气氛霎时紧张起来。
卢象升无奈一笑,起身拱手道:“江大人见谅,卢某绝没有这个意思。”
江玄冷冷盯着他:“既然你知道这些地方乡绅手里有粮,为何不自己去说服他们,给他们借粮救济灾民,偏偏要等到本督来了再说?你是把本督当傻子吗?”
卢象升连忙道:“卢某绝没有这个意思。”
“其实,早在七天前,卢某就已经上门求助,但这些地方乡绅,也不是好相与的,每家拿了几十上百两银子,就把卢某给打发了。”
“卢某这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准备让江大人也去试一试。”
江玄冷笑:“所以,你不敢得罪他们,让本督去得罪?”
卢象升苦笑:“卢某确实得罪不起他们。”
这时,知府吴顺安连忙起身,拱手说道:“江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些地方乡绅,可与一般的乡绅不一样,他们背后的靠山,我等确实是得罪不起。”
江玄看向他,眼神冰冷。
吴顺安叹息道:“江大人,可知福王?”
“洛阳的福王,皇上的王叔,朱常洵?”江玄皱眉。
吴顺安点头:“正是。”
说着,吴顺安犹豫了一下,说道:“下官这些话,也不知该不该说。”
“废什么话!”江玄冷冷道。
闻言,吴顺安深吸口气,似是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道:“江大人有所不知,这几年河南和山东各地的灾情,其实与这位福王也有关系。”
江玄并未插话,等他解释。
吴顺安说道:“自从福王就藩,这十几年来,洛阳周边府城的税收,几乎都要比其他地方多一些。”
“因为,还得向这位福王上一份税。”
江玄眼眸微眯:“你的意思是,福王私下征收百姓的税赋?”
“正是如此!”
吴顺安眼中闪过一抹怒火,道:“这位福王,当年极受万历爷宠爱,其就藩之时,便得赏赐两万顷田地。”
“当时洛阳这边的土地不足,便从山东、河南、湖广地区取之凑足,甚至连扬州这边沿江的各种杂税,都拨付给了福王府。”
“但这位福王仍不满足,仗着手中权势,欺压百姓,抢占田亩,如今鲁豫两地的大部分田亩,都归于福王府。”
“百姓每年不仅要向朝廷上税,还得向福王府上一份税。”
“这几年本就多发灾情,粮食欠产,赋税又如此严苛,百姓哪里还上得起税?”
“再加之这次白莲教动乱,许多百姓便纷纷加入白莲教,方才造成如此灾情满地的局面。”
江玄眉头紧皱。
如此说来,这次鲁豫民变,还与这位福王有关?
福王朱常洵,乃万历皇帝第三子,当年确实受万历皇帝宠爱,在万历皇帝的放纵下,还曾与泰昌皇帝朱常洛争过太子,史称‘国本之争’。
这次争论长达十五年之久,无数反对的大臣被斥被贬被杖责,最终在朝堂内外大臣的齐力反对之下,万历皇帝才不得不屈服,立长子朱常洛为太子,将朱常洵封福王,封地洛阳。
但尽管如此,对于这位福王,万历皇帝依旧宠爱有加。
据说当年为其打造王府,就了足足二十八万两银子,超出了一般王府十倍的费。
万历皇帝甚至派遣太监私征‘矿税’,所得亿万钱财,皆赏给福王府。
可见这位福王究竟有多受宠。
但都已圣眷至此,这家伙竟然还不满足,跑到洛阳还继续作威作福,与民争利?
“这些事,皇上知道吗?”江玄看向吴顺安。
吴顺安叹道:“这些年,不知有多少人上奏状告福王,但全无下文。”
江玄沉默。
这位福王地位尊荣,朝中大臣,只怕也是不敢得罪。
而且,就算皇上知道了,只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因为福王势大,这些年来,鲁豫两地的世家门阀,便纷纷趋之若鹜,尽数投到了福王麾下,仗着福王府的势力,侵占田产,欺压百姓,我等本地官员,也是无能为力。”
吴顺安咬牙道:“这开封府内的几个世族豪绅,也都是福王府的人,年年向福王府上供。”
“仗着福王府的势力,他们甚至连军屯田亩都敢侵占。”
“鲁豫两地的军户和屯田制度,如今早已是名存实亡,大部分土地,都被世家豪绅所占。”
“每年收缴税额,除去上交朝廷,我等本地粮库,根本就剩不了多少。”
“这也是此番灾情,我等各地衙门,无力独自赈灾的主要原因!”
听完吴顺安讲述,江玄深呼吸一口气,脸色冰冷异常。
这位福王,可真是超乎想象的嚣张跋扈啊!
大明腐败至此,这一位,当真是功不可没。
难怪前世历史,李自成攻入洛阳后,会直接将其给烹煮了。
换作是谁,这也忍不住啊!
大堂内,其余众人亦是表情愤慨,心中极为不甘。
大明,竟会有如此与民争利的卑贱王爵!
鲁豫民变,皆因这福王府的杂碎而起。
可怜这些百姓、这些为了平乱而牺牲的士兵,何其无辜?
所有人,都是为了这杂碎的卑贱行为买单!
但是,却无能为力。
这可是福王啊!
论身份地位,仅次于当今皇上的存在。
就连皇上见了,只怕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王叔。
就算知道了,谁又敢动他?
沉默良久。
江玄突然开口:“约城内最大的几家乡绅,就说本督今晚宴请他们。”
众人皆侧目。
徐龙青脸色微变,忍不住开口:“都督……”
对于江玄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
这显然是想拿府城这几家乡绅开刀,救济外面的百姓。
但,这就意味着要得罪福王!
江玄摆手,淡淡道:“本督也想看一看,我这位京城锦衣卫指挥使,在他们眼里,究竟值多少钱。”
说罢,江玄看向吴顺安,吩咐道:“去吧,替本督找一家最好的酒楼,今晚戌时,本督恭候他们大驾。”
吴顺安有些迟疑:“大人,您可要三思啊……”
“本督说的,还不够清楚?”江玄冷冷盯着他。
“……是。”
闻言,吴顺安不敢再多说,恭敬一礼,转身离开。
卢象升望着江玄,脸色也有些复杂,道:“江大人,卢某敬佩你的为人,不过,福王府势大,今晚,还是见好就收吧。”
“切莫将事情闹得太大,收不了场。”
“这些事儿,不是我们能管的。”
江玄起身,脸色平静:“多谢卢督师提醒,本督心里有数。”
说罢,江玄径直朝外面走去。
徐龙青等人连忙跟随。
众人望着他的背影,怔怔不语。
出了门。
江玄抬头看了眼天色,喊道:“龙青、剑清。”
“都督!”两人立即上前拱手。
江玄淡淡道:“现在尚未到未时,距离戌时,还有三个时辰。”
“我要你们,把开封府城内这几家的底细,全都调查清楚,能不能办到?”
安剑清漠然行礼:“属下领命!”
徐龙青脸色有些担忧,道:“都督,您是不是……”
江玄冷冷看向他:“要不要这指挥使让给你来做?”
“卑职不敢!”
徐龙青连忙低头:“卑职一定完成任务!”
“再有下次,就滚去马军所养马!”
江玄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
吴顺安办事效率极快。
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将请帖,分别送到了开封府城内十几家较大的乡绅地主手中。
今日锦衣卫进城,声势浩大,几乎全城皆知。
这些乡绅地主,自然不可能没有收到消息。
不过对于这些朝廷来的鹰犬,他们可没有结交的想法。
鹰犬再厉害,那也远在京城,管不到他们头上。
但没想到,这位鹰犬的头头,刚来开封,竟然就主动宴请他们。
一时间,众人都意识到,只怕是宴无好宴。
很快,十几家收到请帖的乡绅地主,互通有无,纷纷聚到一块儿商议。
“这事儿,诸位怎么看?”
张家家主张文昌坐在椅子上,望着堂内各家的家主,淡声询问。
“咱们与这位指挥使,又没什么瓜葛,这一来就突然宴请咱们,这还用说么?”
王家家主王建业冷笑一声,道:“只怕与那卢象升一样,都是为了城外那群贱民来的!”
“救济百姓?说的好听,拿了钱,也不见他真给那些贱民一口吃的!”
“真是贪得无厌!”
“咱们上次不是才给了那姓卢的几千两银子,这姓江的一进城又来要,咱们的钱也不是地里长出来的!”
“就是,随便来个阿猫阿狗的,咱们都得给点的话,这得给出去多少?”
其余人纷纷附和,表达不满。
张文昌沉吟片刻,摇头道:“这位毕竟是京城来的,又手握大权,是当今皇上的亲信,年少气盛,咱们也没必要得罪他。”
“而且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躲也躲不过去,还是多少给他一些,打发了他吧。”
另一年迈老者微微点头:“张老说的有理,这位是奉旨来助卢象升清剿白莲逆贼的,在这开封也待不了多久,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他。”
“行,李老都开口了,那就给李老一个面子,就当喂狗了!”
“不过,该给多少合适?”
张文昌道:“就跟那姓卢的差不多就行了,随便加一点,该哭穷的哭穷,别给他喂的太饱,到时候不想走了,反倒是得不偿失。”
“行,听张老的。”
众人纷纷点头,就此应下。
……
日入时分。
衙门后堂,一个小院里。
一股狂暴的气息席卷浮沉,如大海翻滚,卷起万丈波涛,狂暴恢弘的气势当中,又夹杂着一股危险的气机。
院子里枯叶飘落,沙尘飞扬,围着一个人影缓缓旋转。
“呼……”
过了许久,江玄长呼口气,周围的落叶沙尘缓缓落下。
气氛再次恢复了平静。
【武学:怒海狂龙(势)】
【进度:2%】
“果然,这门宗师级剑法,练出‘剑势’,也尚未到极限。”
望着系统面板,江玄微微颔首。
虽然领悟了剑势,但他明显感觉得到,已经抵达‘势’级的‘怒海狂龙’,依旧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只是不知,能否直接攒够进度,练出剑意。
不过,就算不能直接练出剑意,目前倒也不缺剑法。
之前从青城派得到的松风剑法、天遁剑,还有从古三通处得来的玉女剑等,都是一流的剑法。
而且有了‘怒海狂龙’的经验加持,以后练剑的速度也会越来越快。
照此速度,最多再有两个月左右,便可掌控第二种意境。
踏踏……
两个人影快步走来。
“都督!”
徐龙青和安剑清两人,分别递上一沓资料,恭敬道:“都查清了!”
江玄接过资料,走进屋子里,一边听着两人汇报,一边仔细翻看资料。
片刻后。
“果然不出我所料!”
“若无人配合,就算他们有福王做靠山,又岂能如此顺利侵占田亩!”
江玄眼眸微眯,眼底杀机一闪而逝,将资料递还给两人,问道:“人控制住了?”
“回都督,已经控制住了,他全都招供了!”徐龙青恭敬拱手。
江玄点头,起身道:“走吧,看看他们今晚能不能把我这条狗给喂饱,要是喂不饱的话,本督就要自己抢食了。”
语气虽然平淡,但两人都能清晰感觉到,这话里蕴含的冰冷杀机!
……
戌时。
开封府城最大的酒楼,金凤楼门口,停满了一辆辆豪华的马车。
城内一十三家最大的乡绅士族,陆续抵达。
众人互相打了个招呼,便纷纷上楼等候,每人身后都跟着几名家丁护院之类的人物,手里也都提着件礼物。
“赵兄,今晚你准备了多少?”
“一百两,你呢?”
“我也一样……”
议论声中,楼下再次有动静传来。
众人纷纷收声,转头望去,就见一个穿着黄色飞鱼服的身影缓步上楼,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白色飞鱼服的千户。
这位指挥使,竟真的如此年轻?
众人眼中都有诧异之色闪过,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
年轻,就代表城府不深,也会更好拿捏。
“想必这位就是今日刚到府城的指挥使大人吧?”
张家家主张文昌率先起身,拱了拱手,笑道:“大人这边请。”
江玄瞥了眼,径直走了过去。
这些人倒是自觉,反客为主,位置都给他留好了。
“指挥使大人前来,本应是我等宴请大人才对,但考虑到大人今晚刚到府城,我等不便打搅,本是准备明日再设宴替大人接风洗尘,没想到却让大人破费,实在是我等的不是。”
张文昌含笑说道:“这金凤楼,便是老夫的产业,今晚一切费,便由老夫承担,权当给大人赔罪了。”
江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就承蒙破费了。”
“应该的。”
张文昌微微一笑,道:“老夫先为大人介绍一下……”
“介绍就不必了。”
江玄淡淡道:“本督的身份,诸位都知晓,至于诸位的身份,本督也没兴趣知道。”
众人脸色微变,这小子这么狂?
江玄没理会他们的想法,继续道:“本督就不废话了,今夜请诸位前来,是为了城外的灾民。”
“朝廷的赈灾银未到,衙门里也拿不出钱粮救济百姓。”
“但本督心善,见不得这些百姓挨饿,没办法,也只好苦一苦各位了。”
众人脸色一黑,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心善,拿不出钱救那些贱民,只好苦一苦我们?
张文昌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没想到江玄竟说的如此直接,可想到对方身份,还是强忍怒火,问道:“不知大人需要多少钱粮?”
“这就要看诸位的诚意了。”江玄淡淡道。
众人互相看了看。
沉寂片刻。
张文昌率先起身,从袖子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银票放到江玄面前,道:“这几年连年大旱,收成不好,我等虽颇有家业,可开销也大。”
“白银五百两,不成敬意。”
见状,其余人也纷纷起身。
“五百两!”
“三百两!”
“一百两……”
一张张银票送到江玄面前,最多的以张家和王家为首,拿出了五百两,少的三百两、一百两,甚至有一家,竟只出了五十两。
真把我当成乞丐打发了?
江玄都气笑了,目光缓缓从众人身上扫过:“在诸位眼里,本督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只值这点银子?”
张文昌眼眸微眯,道:“大人误会了,只是我等确实也难以为继,只能略尽绵薄之力……”
江玄懒得再废话,打断道:“本督说个数。”
“张王赵李四家,每家一万两,其余人,每家五千两。”
“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气氛陡然一僵。
众人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多……多少?”
“一万两?!”
张文昌眼中浮现一抹怒火,咬牙道:“大人莫非在消遣老夫?”
“本督没空与你们废话!”
江玄冷冷道:“你们这些年,瞒着朝廷做了多少龌龊勾当,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是要破财免灾,还是九族诛灭、家产充公,你们自己选一样!”
张文昌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却强自镇定,道:“老夫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不见棺材不落泪!”
江玄目光冰冷,挥手道:“念!”
徐龙青冷笑地扫了眼众人,大步上前,从怀中掏出查到的资料,开始诵念:
“张家家主张文昌,万历四十八年,指使家丁打死农民四人,侵占其田产十四亩;天启二年,伙同宣武卫指挥使黄铭,侵占军田二十三顷……累计侵占农田二十七顷,军田三百五十顷!”
“王家家主王建业,泰昌元年,侵占农田……”
从张家开始,楼上这十三家,每一家侵占的农田、军田,仗着家势打死了多少百姓、佃户,甚至伙同宣武卫的指挥使黄铭,谋杀军中将领、朝廷命官,放任诸人欺压百姓、强抢民女……一件件犯法之事,时间地点,事无巨细,一一从徐龙青口中念出。
虽然只有短短一天时间,但他们犯的事儿,在开封府衙门本就有备案,锦衣卫甚至都没怎么细查,就将一件件陈年旧案全翻了出来。
听着徐龙青诵念,众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将这十三家所犯的事儿渐渐念完,而且还是省略了过程的。
可见这群人,这些年仗着福王府的势力,究竟做了多少犯法之事!
江玄冷冷盯着众人,再次挥手:“带上来!”
“嘘~”徐龙青吹了个口哨。
楼下立刻有动静传来。
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人影,被两名锦衣卫押着走了上来。
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锦衣卫也悄然包围了整座酒楼,明晃晃的绣春刀,将众人脸色映的更白了几分。
嘭!
两名锦衣卫一把将那披头散发的人影扔到地上。
仔细一看,赫然就是负责镇守开封府的宣武卫指挥使,黄铭。
今日听那吴顺安讲述,江玄就感觉不太对劲。
就算有福王做靠山,这些本地家族应该也不敢如此嚣张,欺压一下百姓也就罢了,还连军田都敢侵占。
要是无人配合他们,他们绝对做不出这么多事儿。
经过徐龙青等人调查,果然如此。
这十几家犯的事儿,几乎有一半以上,都有这宣武卫指挥使黄铭的影子。
就是这家伙与这十几家同流合污,才会搞得开封府天怒人怨,百姓民不聊生。
江玄冷冷盯着他:“黄大人,朝廷升你做指挥使,你就是如此回报朝廷的?”
黄铭经过徐龙青等人的审讯,早已被搞得虚弱不堪,此刻看到这般场面,心中再无任何侥幸,眼中浮现恐惧之色,嘶声求饶:“大人饶命……都……都是他们逼我……干的……”
江玄看向脸色惨白的张文昌等人,冷冷道:“诸位,可还有话说?”
众人吞了吞口水,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张文昌几人。
显然他们这群利益团伙,就是以张文昌和王建业这几家为首。
如今东窗事发,众人心中都慌了,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张文昌几人身上。
张文昌此刻也有些慌张,双腿止不住地发抖,可想到此事暴露的下场,又想到背后的福王,他还是咬咬牙,强自镇定,一拍桌子起身,冷冷道:“江大人!”
“我等在开封扎根几百年了,就凭你这几张纸,就凭这黄铭几句空口白牙的所谓供词?”
“你能做什么?你敢做什么?!”
“你可知我们背后是谁?”
“区区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算什么东西?”
“说的好!”
江玄淡淡点头,话音落下,右手一指,一道淡金色剑气猛然挥出。
嗤~
张文昌身形一颤,眉心被洞穿,伸手指着江玄,满脸不可思议地倒了下去。
“老爷!”
两人一惊,立即就要上前。
嗤、嗤!
徐龙青和安剑清倏然上前,刀剑齐出,两名护卫瞬间飙血倒地。
彻底镇住了其他人。
江玄缓缓起身,目光缓缓从剩余众人身上扫过,淡淡道:“他问我锦衣卫指挥使算什么东西?”
“现在本督就告诉你们。”
“官府不能办的案,我锦衣卫能办;官府不敢抓的人,我锦衣卫敢抓!”
“一句话,官府管得了的锦衣卫要管,官府管不了的锦衣卫更要管!”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这,就是锦衣卫!”
“怎么样?够不够清楚?”
众人脸色惨白,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无人敢开口,只能眼睁睁望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淡然地起身下楼。
接着,密密麻麻的锦衣卫一拥而上,一柄柄锋利的绣春刀抵住他们的脖子,给他们扣上了枷锁。
这一夜,整个开封震动。
……
“什么?”
府衙里,卢象升收到消息,顿时脸色大变:“让他去借钱,他直接把城内十三家乡绅士族给抄了家?!”
朱燮元苦笑点头:“我也是刚收到消息,他一早就准备好了,就连黄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的人带走,交代了所有事情。”
“现在,锦衣卫全部出动,十三个乡绅士族,包括与此案有关的,全都没有幸免,正在被带回衙门大牢……”
“真是……年轻气盛,胆大妄为啊!”
卢象升怔了怔,随即感慨道:“这开封,不,这整个鲁豫湖广三省,只怕都要出大事儿了!”
朱燮元点头,脸色凝重,道:“此事,福王绝不会善罢甘休,用不了几日,恐怕整个三省之地都要大乱!”
卢象升沉默片刻,摇头道:“乱只怕乱不起来,福王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说着,他冷笑一声,道:“这么多的百姓、难民,甚至三省的本地官员,除了那些给福王府当狗,同流合污的,其他有几个没被福王府欺压过?”
“眼下有人给他们申冤,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朱燮元眉头紧皱,道:“但这福王,毕竟身份不凡,万一这事儿捅到朝廷……”
卢象升沉默片刻,眼底闪过一抹坚定,转身坐回桌案前,开始提笔书写。
朱燮元不解:“督师这是……”
卢象升冷冷道:“我在大名府做了四年的知府,空有一腔报国热血,上任后政务却屡屡受阻,申诉无门。”
“阉党过后,又轮到这些权贵世家!”
“若非他向皇上举荐,让我督军剿贼,我如今只怕也还在大名府沉沦,与那些个蝇营狗苟之辈虚与委蛇。”
“这样的日子,我早已过够了!”
“如今,我大明既有此热血之辈,我比他年长几岁,难道还不如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
“这一次,就算拼着我这身前途不要,我也要与这些腐蚀我大明的蛀虫斗上一斗,看看这天究竟还有没有亮的一日!”
说罢,他不再多言,埋头书写。
朱燮元脸色一阵变幻,突然也咬牙道:“这样的世道,我也过够了!”
“督师大人尚敢如此,我又有何惧?”
话毕,他也找来一张纸笔,同时奋笔疾书。
……
深夜。
持续数个时辰的杀伐,缓缓落下帷幕。
密密麻麻的锦衣卫,扣押着一名名乡绅士族的人,带着一车车的珠宝钱财,缓缓赶回衙门,身上还散发着无法掩饰的血腥味。
个个面色冷冽,杀气腾腾。
但众人刚到衙门口,就被人截住。
“大人且慢!”
开封知府吴顺安早已在门口等候,见众人回来,连忙上前拦下。
“何事?”
安剑清漠然走出。
吴顺安双手呈上一沓书信,恭敬地道:“这是我等上奏朝廷的奏折,还请大人转交给江大人,若有需要,我开封府衙上下,皆可入京面圣,如实汇报开封情况。”
安剑清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却未多言,接过书信,面无表情道:“我会交给都督。”
“多谢。”吴顺安再拜。
安剑清一言不发,挥了挥手,带人进入衙门。
处理好一切后,才前往江玄的住所汇报。
望着安剑清转交的这些书信奏折,江玄脸色也有些诧异。
他仔细翻看,几十封书信,包括卢象升、朱燮元等军中将领,还有吴顺安等开封府的一众官员,内容皆大差不差,都是汇报这些年鲁豫等地的情况,还在信中替他开脱。
江玄心中一暖。
今晚的行动,这些人虽然全都袖手旁观,但他们同样在用自己的方式,替这些百姓尽一份力。
如此,也证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这世道,还是有那么一点希望的。
“今晚抄家所得,留下十万两给开封赈灾,其他的,连同这些书信,一并送回京城交给皇上。”
江玄将书信递给安剑清,又将自己写好的奏折也一并交给他,吩咐道:“记住,要亲手交给皇上,如果见不到皇上,就找裴纶,其他任何人都不能信。”
“是!卑职一定完成任务!”安剑清肃然接过。
“去吧。”
江玄挥了挥手。
待安剑清离去,他又继续思索接下来的行动。
对于今晚的事儿,他其实并不如何担心。
他了解朱由检的性格。
虽然性格多疑,能力也一般,但勉强也算是一位合格的皇帝。
对于这些贪污腐化事件,朱由检绝对是零容忍的。
只要证据齐全,再加上赈灾银被贪污一事,朱由检绝对会彻查此事。
毕竟那些银两,可是实打实从国库拿出来的。
包括之前解决魏忠贤和许显纯等人所得的银钱,他都尽数送入了国库,用于解决辽东兵变和国内的叛乱。
也就是说,国库的钱,就是朱由检的钱。
谁动了他的钱,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就算是福王也不例外。
当然,只凭这些事,火只怕还烧不到福王身上。
最后,多半也是和稀泥,大家各退一步。
这位福王也不是傻子,都闹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可能还敢继续与朱由检对着干,该收敛的肯定会收敛。
最多,也就是记恨上挑起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江玄。
但江玄丝毫不惧。
还是那句话,身为一名合格的鹰犬,本就应该与除了皇帝的其他所有势力保持距离。
只要不触及底线,自己依法做事,不留下把柄,福王又如何?
本督连朱无视都不惧,又岂会怕你这头被李自成烹煮的猪?
唰~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房间里,打断了江玄的思索。
江玄眼神微动,问道:“何事?”
黑衣人靠近,低声耳语一阵。
江玄眼里闪过一抹诧异:“确定吗?”
“应该不会有错,我们的人盯了好几天了!”
细雨点头。
“这倒是意外之喜……”
江玄眼眸微眯,沉吟片刻,道:“继续盯着,等我这边的消息,尽量不要打草惊蛇。”
“好。”
细雨点头,随即走入黑暗中,悄然消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