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去留随意
第211章 去留随意
“孙将军回来了!”
“孙将军射杀了李将军!”
这两个爆炸性的消息迅速传遍四周,在士卒当中引发了一阵骚乱。
“孙策谋反!全军立刻退回隘口,待奋武将军抵达后,自会处置孙贼!”
李丰的几名心腹部将齐齐变色,急拉缰绳向寨门退去,恨不得立刻逃离此地。但让他们心里一沉的是,只有稀稀拉拉的一百多名士卒跟了上来。
孙策刚才射出势大力沉的一箭,乃是为了震慑军心。只是这一箭射出后,还未痊愈的伤口顿时又开始渗出血渍。
他忍着疼痛,扬起手中长枪,枪尖指向寨门,大喝道:“李丰图谋不轨,派人设伏杀我。策已诛之,尔等速擒杀其党羽,论功行赏!”
孙策聪明地给李丰扣了个屎盆子,暂未公开自己改弦易辙的实情。
这一正确的做法,让他顺利掌控住了局面。
那些跟随李丰的士卒,略微迟疑后,便选择了听从孙策的命令。有的不怀好意地看向李丰的几名心腹,有的搭弓便射,还有离得近的,扬起手中兵刃就朝几人砍去。
将者,三军之胆,士卒之魂。孙策带着这些士卒攻取庐江,势如破竹,连战连捷,早已在这些士卒心中建立了崇高的威望。
而孙氏也在这些士卒身上费了大量钱财,笼络了不少军心。
如今李丰已死,军中再无与孙策抗衡者,可谓大局已定!
陈兰惊闻变故,吓得肝胆俱裂,未做丝毫犹豫,便带着自己麾下的六百骑卒向南寨逃去。
南寨隘口驻军见他狼狈不堪地去而复返,皆是大惑不解,在他的连声催促下打开了寨门。
陈兰一马当先,率领六百骑飞也似地冲出寨门,向东奔去。
他必须尽快将大寨失陷的消息告知张勋,以免其傻乎乎地一头撞上来。
“张勋这个蠢货,早特么不动手,非要等君候军令,差点害死老子!”
陈兰心有余悸地俯低身子,双腿猛夹马腹,驭马狂奔,心中将张勋骂了个狗血淋头。
寿春距离广德足足有六百里,军令岂是一时半会能送到的?等接到军令才动手,黄菜都凉了!
陈兰心中大恨,扬起马鞭,发泄般地抽在马臀上,忽听身旁一名骑卒喊道:“将军,快看!”
他直起身躯,向骑卒所指方向看去,只见远处一座山丘下,一支铁甲森森的骑军正席卷而来。那密密麻麻的黑色铠甲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陈兰的瞳孔骤然收缩,抓着缰绳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连战马都披着马铠,遍观整个江东,也只有严毅麾下的龙骧营了。
“莫要接战,往北撤!”
陈兰知道自己干不过对方,心里涌起一股憋屈,大吼一声,率领麾下向北逃命。
此人极为自私,向来只看重自身的利益。他明知骑军在高速奔驰下骤然改向,非短时间能够办到,却仍下达了北撤的军令,可见为了多争取一丝逃命的机会,连麾下的性命都顾不上了。
将无战心,部众又岂肯卖命?
马蹄声如闷雷滚动,二三十个呼吸间,龙骧营已挟着一股风声,疾冲而至。
前队骑卒高举枪戟,锋刃直指陈兰部后队,刹那间便将二三十人挑落马下,血浪迸溅。
陈兰听着身后的惨叫,只觉脊背发凉,仿佛有无数利箭正瞄准后心。他咬紧牙关,丝毫不敢回头,手中马鞭在空中甩出爆响,狠抽马臀。
仗着胯下骏马矫健,又有许多替死鬼断后,他终于摆脱了敌骑的追杀,带着数十残骑仓皇冲过一座荒山,在崎岖山道迂回数里,确认再无追兵后,才敢调转方向,朝张勋营寨行去。
到营寨问过之后,方知张勋尚未归营。
“张勋这厮,莫非已经陷在广德大寨了?”
陈兰惊疑不定地在张勋的帅帐前来回走动,想要去给张勋报信,又担心半途再遇上敌骑。正想让几名侦骑代自己走一趟,忽听人来报,张勋已率军折返,距离营寨不足二里。
他匆匆戴上兜鍪,翻身上马,奔至张勋军前,迎着大纛单膝跪下,声泪俱下地嚎叫起来:“张公,孙策先公一步抵达广德大寨,李丰被斩,其麾下六千军俱已投敌。末将..末将奋力厮杀,身被数创,方才杀出重围..呜呜!”
话未说完,已伏地痛哭。
张勋额头上暴起几根青筋,脸颊微微抽搐,本已糟糕透顶的心情更是火冒三丈,恨不得一鞭抽在陈兰身上,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雷薄,强自忍了下来。
雷薄跳下马背,大步走到陈兰身前,将他扶起:“子韧,你已尽力了,快快起来!此战非你之罪,张公明察秋毫,必不会怪你!”
张勋五指死死攥着马鞭,面无表情地看他二人表演。
陈兰止住哭声,与他几乎要迸出火来的双目对上,心中暗道:‘若非你一再拖延,岂会有今日之事?’。
两人各自在心中腹诽对方,一言不发地回到营寨。
刚入寨门,便见一骑飞马而至,从后背皂囊中取出一卷文书,双手捧至张勋面前:“张公,君侯急令。”
张勋接过文书,仔细一看,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袁术授命剿除孙氏的文书终于送到了。
“这个时候送来,我要你有何用!”
张勋内心咆哮,强忍着将文书撕碎的冲动,递给雷薄。
雷薄与陈兰看了文书,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三人回到帅帐,各自坐下。
“张公,我等现在应如何做?”雷薄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勋双眉紧锁,眉间刻出一道深痕,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
他目光沉沉,从腰囊里取出一枚令符,目不转睛地望着,对雷薄的问话置若罔闻,反问道:“尔等以为,广德大寨的一万军,是否会遵从孙策的意愿,与我军作战?”
雷薄认出他手中的令符,正是广德大寨一万军的调兵令符,心知他在打那一万军的主意,沉吟道:“末将认为,孙策目前应该还无法驱使那一万军与我军作战,否则他岂会轻易放我等离开?”
张勋赞同地点了点头:“子霆言之有理。固陵渡一战,便是由徐盛牵制周昕部,最终导致周昕全军覆没。如今徐盛已至,孙策若是已完全掌控那一万军,绝不会让我军从容撤走。”
一个时辰前,当他得知广德大寨失陷时,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率军冲入大寨,从孙策手中夺回那一万军,但终是顾忌龙骧营的存在,悻悻而退。
“孙公是想将那一万军争取回来?”雷薄忍不住问道。
张勋五指缓缓收拢,握紧手中令符,沉声道:“不错,此战的胜负关键,就在那一万军。严毅若得此军,我军的兵力优势将荡然无存,再难撼动广德。但如果我们能将这支军队争取回来,优势就会再次回到我们这一边。”
陈兰适时插话道:“张公言之有理,以末将之见,要夺回这一万军,其实并不难。”
张勋与雷薄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惊讶地望着他,都未想到这句话竟会从他口中说出。
我们两个大聪明都头疼的事,你这个蠢货居然说不难?
陈兰读懂了他二人眼神中的含义,心中冷哼一声:‘狗眼看人低’,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张公、子霆,假设你二人在女闾同时相中了一个小娘,都想将她据为己有,请问二位会如何做?”
张勋与雷薄面面相觑,四目如电,一起射向陈兰。
我们在这里郑重其事地讨论军情,你特么在这里聊妓女,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陈兰缩了缩脖子,讪笑道:“二位既不愿开口,那便由末将来说好了。二士争姬,自然是价高者得。张公以区区六千众,想从严毅手中夺回一万军,殊无可能。但若是将广德前线的一万军和永平几处坞堡的四千驻军一起召来,合兵一处。以势相压,再以其他手段相逼,不但我军将立于不败之地,夺回一万军的可能性也会大大增加。”
张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阵,微微点头,心想你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子韧的话有些道理。孙公,如今我军三路分兵,确有可能被敌军逐个击破,当尽快汇合。”雷薄拍了拍陈兰的肩膀,笑道:“不过永平方向的驻军不宜抽调太多,以免敌军断我归路与粮道。以末将之见,调来两千精锐足矣,再将曲阿、武进、句容等城的部分筑军调往永平,当可确保我军后路无虞了。”
张勋微微皱眉:“若是许贡趁机偷袭曲阿,岂非首尾难顾?”
雷薄冷哼一声,眼神中满是对许贡的不屑与鄙夷:“许贡这个废物,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来挠君侯虎须!”
张勋与陈兰相视大笑,雷薄也跟着笑了起来,于是这场军议就在一片鄙视许贡的哄笑声中落下了帷幕。
正如张勋、雷薄所料,孙策尚未完全掌控从庐江带来的一万军。
否则张、雷二人根本不可能活着回到营寨。
“文向,以你之见,现在应如何做?”
帅帐之内,孙策与徐盛相对而坐,很客气地询问对方。
他对徐盛十分欣赏,同时也心怀一丝歉疚。若非他的出现,丹阳都尉这个位子本该稳稳落在徐盛身上。
徐盛沉吟道:“孙君的顾虑,盛已知晓。临行前,少君对此已有交待,请孙君先召集各部,按少君之言行事便可。”
孙策微微颔首,随即吩咐程普、韩当二人召集部曲。
不久之后,除了驻守营寨的两千军外,其余一万二千军便陆续走出营寨,在一片开阔的平原地带列队完毕。
为了防止出现不可控的骚乱与暴动,孙策将忠诚度相对较高的六千精锐和两千周氏族兵安排在军阵四角,对另外四千军隐隐形成包围之势。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他纵马来到阵前,在一道道困惑与不安的目光注视下,大声将自己前几日的经历说了一遍。当然,刺杀的主使者变成了李丰,而他则是侥幸从李丰的刺杀下逃脱,在外养了几日伤后才归营。
由于士卒太多,他的声音难以传遍各处,于是又让散布在军阵各处的程普等人复述一遍,将黑锅结结实实地扣在了死去的李丰头上。
不出意外,全场一片哗然,足足过去半刻钟,方才安静下来。
孙策深知自己接下来的话必将掀起轩然大波,神色沉凝下来,用一种带着蛊惑性地语调朗声道:“策已查实,李丰乃是受袁术指使,欲害吾命!吾父为此豺狼之辈拓土开疆,吾族为此鼠雀之徒征伐四方,竟得此报!天道宁论?岂不谬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此仇不报,何以立世?今与袁术狗贼,恩断情绝!”
“严氏少君,乃当世之英杰。其仁德广被,惠及四方。少君治下,百姓安居,老幼得所,明刑慎罚,百业俱兴”
“少君治军,其令也严,其恩也厚,士卒有疾,亲为调药,将士阵亡,厚恤其家。冬赐絮衣,夏施清浆,三军感戴,皆愿效死”
“策虽不才,愿举孙氏子弟,效命少君麾下,自今而后,唯少君马首是瞻。若违此誓,万箭穿心,天地不容!”
孙策一口气说完,脸都绿了,尤其是‘万箭穿心,天地不容’八个字,乃是徐盛坚持要他当众说出,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但他此时已无暇多想,因为当他话音落下后,场下已是一片鼎沸,议论声如潮水般汹涌而起,其中几处阵列,已经开始出现骚乱的迹象。
程普、韩当等人如临大敌,与上百名事先已得孙策授意的中下层军官,各自率领亲卫和督战队,四处维持秩序。
“擂鼓!”
这个时候,徐盛一脸肃然地走了出来,手臂落下之时,身后二十面军鼓一起敲响,声浪如雷霆般碾过全场。
待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后,他扫视全场,以一种高昂的语调,朗声宣读出军爵、犒赏、抚恤、功牌等一条条针对全军士卒的待遇,随后高声道:“少君许诺,凡愿追随者,只要符合我军要求,必设法将其家眷接至辖内,使父母得养,妻儿无忧。若有去意者,绝不强留,赠粮遣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