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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去翟国路途遥远, 商悯和敛雨客又是骑马又是乘船,时不时还要靠双腿双脚走过崎岖山路。
    身外化身理论上可以吃东西,也可以不吃东西, 主要消耗的并非体力而是灵识,所以不需要带行李,可以轻装简行。
    敛雨客更是两手空空, 商悯自从在宿阳遇见他,除了喝水喝酒就没见他吃过正餐, 好像和商悯的身外化身一样不需要进食。
    哪怕轻装简行,至少也需要二十天才能赶到翟国国都。
    不过在路上也正好方便了敛雨客教学。
    两人虽然是平辈论交, 但的确有师徒之实。
    近日多暴雨,他们在山间行走,因怕遇到山洪不得不在山顶处躲雨暂歇。
    “拾玉在结界术天赋超群, 轻功也进步明显, 不过在符道上似乎……”敛雨客含蓄地点评,“有所了解便可了, 不必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人总是不能条条精的, 不过我师弟倒是很懂鬼画符,说是郑国有这个传承。”商悯道。
    敛雨客好奇问:“常听你提起这个师弟,但还未细细询问他是什么样的人?”
    敛雨客知道郑留是郑国的公子,商悯也说过她怀疑郑留就是天命之一。但是, 她没有明确对敛雨客说过郑留是重生之人,带有前世记忆。
    商悯迟疑稍许,没有立刻回答。
    其实向谭国透底郑留是苏归身边的细作已经很冒险了,这件事情虽然没有违反她和郑留的默契, 可是他们的默契之一便是为彼此保守秘密……秘密可以为目的让步,所以商悯为了取信于谭国交代了郑留身份。
    事后, 商悯在隐灵飞矢的信中向郑留道过歉了。郑留并未在意此事,他对商悯展现了十足的信任,相信商悯所做的乃是必要的取舍,是此情此景下的最佳选择。
    面对敛雨客这个和圣人们有着非同一般联系的人,商悯很想向他打探一些什么。
    比如她其实一直怀疑,郑留的重生,是否也在圣人的谋划之内呢?
    如果是在谋划之内,那么敛雨客兴许会知道一些内情。
    然而还有一事让商悯备感疑惑,敛雨客既然和圣人有关,那么圣人们怎么不告诉敛雨客被选为天命的都是谁呢?还是说敛雨客不能和圣人交流,抑或是……圣人对于人族气运流向的掌控并没有那么强?
    “敛兄能和圣人对话吗?”
    多问一句不亏,哪怕不一定能得到答案。
    “停驻在世间的人怎么和已死的人对话呢?”敛雨客温和地反问。
    商悯道:“武国的地宫有大阵可以凝聚魂魄,死去的人可以停留在其中,活人进入了大阵就可以和他们对话。”
    “但他们的魂魄还停留在人间,没有去往天上与天地相融,天地孕育人之灵魄,人再还灵于天地,还灵之人难以插手世间之事。”敛雨客道。
    “难以,不是不能吧?”商悯眉梢微动,转而问,“敛兄知道游太虚吗?”
    “当然知道。传说圣人死后就是去游太虚了,普通人偶得机遇,也可以进入游太虚的奇妙境界。梦中梦见怪诞离奇之事,醒来后记忆丧失、性情大变都是有可能的。”敛雨客若有所思道。
    “不瞒敛兄说,我就曾游太虚……梦中我仍是商悯,但是过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商悯道,“预知未来、通晓过去、窥见前世今生,一切皆有可能……游太虚真是奇妙。”
    敛雨客渐渐陷入沉思,却没问商悯梦到了什么。
    商悯看了他两眼,问道:“若圣人死后是去游太虚了,那么我游太虚,岂非是在与圣人同游?不知,我能游太虚是否是圣人相邀的缘故?”
    郑留的“重生”是对前世今生的一种梦见,也可以归类到游太虚的范畴。
    商悯意在询问,世上之所以会存在游太虚这种奇妙的事,是不是圣人在借游太虚主动向世人传递些什么。
    敛雨客只说了四个字:“不无可能。”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本该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可是世上的命数被某个变数搅得一团乱麻。”
    敛雨客的目光在商悯身上停留片刻,那是一种好奇又探究的眼神。
    “许多既定的事都出现了变化,就如我,我不该在这个时间出山的,若不是命数被扰动,我应该在五年后才下山开始游历。姬瑯和皇太后……现在该称为太皇太后了,他们也不该在那个时间身死,谭国不会遭遇大劫,甚至更早的时候,姬瑯不会传下质子令,让各国质子在这个年龄便齐聚宿阳。”
    他悠然道:“你问我这一切是否都是圣人谋划,恕我难以回答,我与那些还灵于天地遨游于太虚的圣人没有两面金蟾用以沟通。”
    “世事已经脱离圣人掌控?”商悯深思。
    “很大一部分是的。”敛雨客倒是不急,“原本我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不过见了拾玉,倒觉得世事变动并非坏事。”
    “这样啊……”商悯点点头,突然问,“那敛兄可以预知后事吗?按照原本的命数,谭闻秋几时被发觉妖身?各国是如何应对的?”
    敛雨客笑了,“拾玉莫非以为,可以算到命数,便连这些细微之处都能看得清楚吗?世上哪有那样的好事。我察觉命数变动,也只是在卜卦时偶感违和,从这一丝感知才可推断出世事本不该这样发展。推演天机要付出大代价,哪怕是我,要推演到那细微之处恐怕也会惹得躯壳陨灭意识消散啊。”
    商悯本就是尝试着问问,没能得到答案也不灰心。
    她想了想,回答起敛雨客的上一个问题:“我师弟郑留和我非常有缘分,老实说,他长得很像我游太虚实梦见的一个熟人……但在梦里他是我师兄。”
    “我有猜过他是我师兄转世什么的……不过性格完全不像。因为相似的面貌在他身上找师兄的影子,既是对师兄的不尊重,也是对郑留的不尊重,后来我不会认不清了,哪怕看到他也不会想到另一个人。”
    商悯想到各种神鬼传说,不由道:“敛兄,世上有轮回转世之说,转世确实存在吗?妖和圣人的转世好像和普通人不一样,若他们可以转世,那么凡人呢?”
    “天地蕴灵,人死后还灵,本就是一个循环,轮回之说自然是真,但轮回的人和前世的人是否是同一人,我不好说,这其中太过复杂。”敛雨客道。
    商悯颔首,又说回郑留:“我父亲提醒我,师弟可能是我将来的敌人。我觉得与他这样的人做对手很有意思,却不希望他真的是我的敌人,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敌要好。”
    “师弟……你们之间真的是师姐弟的情谊,不是逢场作戏?”敛雨客问得稍微直白了点,然后很快道歉,“抱歉,是我唐突,原本觉得拾玉很难这么信一个人,现在想可能是我对你了解太浅了。”
    “要说逢场作戏,倒也不是没有。”商悯小声嘟囔,“苏归不把郑留和宋兆雪当学生,我们的关系纽带其实相当浅薄,嘴上虽然叫得很亲热,实际上我们毕竟没认识几个月……最开始我们仨这么互相叫,确实有刻意拉近关系的意思。”
    她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露出回忆的眼神,“现在叫郑留师弟,一多半原因是我看出他想让我这么叫他。”
    郑留对师弟这个身份相当执着,最开始商悯不小心叫他“师兄”,他耿耿于怀,好像气儿很不顺的样子。
    商悯不由开始想他们俩上辈子到底发生过什么,让郑留对这个称呼这么反感。
    “你们间似乎颇有故事。”敛雨客笑笑。
    她无奈道:“是很有故事……”就是这故事具体是什么商悯自己也不清楚。
    商悯想了想,“敛兄,我能把你的身份告诉郑留吗?现在或许还不到时机,但是以后总会告诉的。郑留不问我为什么能让皇帝指认妖魔,可我迟早要对他解释。”
    “小事而已,你自己决定即可。”敛雨客不在意,“随着我们游历各国,我的存在迟早要藏不住的,不过这也是我的目的,帮你转移注意力,这样你就会安全很多,谭闻秋也不会那么快怀疑到你身上……”
    “好。”商悯笑容满面,“赚到了,又是扯着虎皮当大旗的一天,有敛兄做我身前护盾,真是倍感安心。”
    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停了,山林新绿,泥土芬芳,只是天色依然阴沉着,叫人心生压抑。
    “好了,雨停了,我们得继续赶路了。”敛雨客看了一眼天色,“对了,忘了问你,谭国可有新动向?”
    “暂无。”商悯略有忧虑地答道。
    ……
    谭武交战之地不止陇坪,陇坪一线东西两方皆是战火连天,只不过这几日燕军缓了攻势。
    胡千面到达陇坪城时,深深地嗅了一口空气,然后被西北的沙尘给呛得打了个喷嚏,吸了满腔的尘土。
    “也不知道玉安到李国了没……”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眼神变得冷厉了。
    这里不应该只有黄沙尘土的味道,还应该有冲天而起的血腥味。离上一场大战已经过去了许久,战场的血腥味还残留着,但是已经没有那时候冲鼻子了。
    胡千面很不满,他本以为这里的血煞之气应该更浓,更猛烈,浓到化不开……连带着他对苏归也产生了不满,觉得苏归杀人还不够多,动作也不够迅速。
    “罢了,杂家……我来助他一把!”胡千面在城外变回妖身,一跃而起,四爪插进城墙石缝中,就这样凭空攀登嗖地跃上了城楼。
    然后他那双碧绿色的兽眼和守城将士惊骇欲绝的眼睛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