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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除夕迎春, 春朝岁旦。
    江家相比较黎家更是热闹,寻常东侧门代替正门,人来人往,日子到了十二月, 更是常年开着, 车马不停, 格外热闹, 就连江芸芸平日出入读书的西跨门也时不时有人经过。
    这是她来这里的第一个年,看什么都觉得格外好奇, 有时候出门时间早就站在一侧只是看的, 时间久了还会引得管事前来询问。
    ——“随便看看。”她只好打了一个马虎眼,带着乐山溜溜达达走了。
    扬州的街面上更是热闹,新上任的知府紧赶慢赶终于在十二月下的第一场雪前匆匆上任, 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大小路面都扫了一遍, 说是为了迎接新年, 第三天晚上还亲自开宴请了扬州上上下下的各大县令, 一连三天, 连扬州的衙役都清了一遍, 算是彻底摸了一遍底。
    新知府姓王名恩,字克承, 成化二十三年进士,之前是绍兴府余姚县的知县,在任期间官声很好。
    这些都是她最后一次去交抄写本和话本的时候, 林徽特意说给他听得。
    江芸芸一边吃着糕点,左边听郭掌柜训儿子, 右边听林徽说着新知府的八卦。
    “所以, 唐伯虎什么时候回来啊。”她听完之后, 莫名其妙问道。
    林徽气得直瞪眼:“我与你说正事呢!”
    江芸芸咧嘴一笑,有点孩子气说道:“我听到了啊,新知府瞧着一板一眼,但性格圆滑,看不出深浅,所以你很担心他会给我使坏。”
    “对头!”林徽连连点头。
    江芸芸看着门口清扫地面的老妇人,听说这些都是从孤独园里找出来的,说是干一天有钱拿,不少人争着来做,最奇怪的是这等小事还是知府大人自己亲自站在衙役后背盯着做出来的。
    她话锋一转:“我倒是觉得这样的人不会给我穿小鞋,他看上还挺正直的。”
    “你怎么知道?”林徽不信,“新官上任三把火,哪里看得出好坏。”
    江芸芸挪了挪嘴:“不管是不是表面功夫,至少他会做这个功夫,那他就不会正大光明给我难堪,而且我的水平我还不知道,乡试还有点紧张,院试之前是没什么问题的,我老师和师兄都这么说的,他们读书多,官也做得大,眼光一定是对的。”
    她话锋一转,眨了眨眼,小声说道:“而且我师兄好歹是浙江布政司,他以前的上司,总不会故意针对我吧,不然也太不给我师兄面子了。”
    林徽露出佩服之色:“倒是一面好大旗,不亏是我们未来状元郎,想得真透彻。”
    江芸芸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来,说起正事:“你少打趣我,明年我要连考三场,可能也会考乡试,就不抄书了,也不写话本了。”
    “乡试也考?”林徽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不得了了,乖乖,你才读书一年呢。”
    “徽哥儿这么说就想差了!”掌柜郭佩打完孩子出来了,“芸哥儿读书多认真的,我每日天不亮出来开门,他就去上课了,天黑才回来,刮风下雨,日夜不休的,一年抵得上有些人十年!”
    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
    郭俊捂着屁股,哭哭啼啼出来了,站在角落里背书,一边哭一边背,瞧着别提有多可怜了。
    “就那字。”郭佩又说道,“写得真好,就一年时间能练成这样,我们书店也有七八个抄书的书生,就芸哥儿抄的启蒙书卖得最好。”
    江芸芸笑得更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运气好,运气好。”
    “那祝你旗开得胜,一举夺魁。”林徽拍了拍桌子,高兴说道,“把我的酒拿来,给芸哥儿上个龙井。”
    “不用这么破费。”江芸芸动了动屁股,“我也该回家了。”
    林徽把人拉住:“喝一杯!以茶代酒,不过你今日放学这么早?”
    “我们今日放假了,明日开始到正月十七都休息,枝山和衡父拉着楠枝出门喝酒去了,我是来找唐伯虎的,他还没回来吗?”江芸芸问。
    林徽笑说着:“唐伯虎、张梦晋和徐昌谷三个浪子碰在一起,自然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哪有这么快就回来的,不过之前枝山送过一次信,把你的事情也说了一下,伯虎回信说一定赶回来的,不过你也知道他们的德行,这这几日又一直下雪,赶回来的机会渺茫。”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把最后一口白玉糕吃完:“算了,也不强求。”
    林徽突然神秘兮兮凑过来,戳了戳她鼓鼓的腮帮子,八卦问道;“哎,之前不是你们夫人对你不好吗?明日她女儿纳征倒是想起你这个香饽饽状元徒弟给人撑场面了,你也不觉得难受。”
    江芸芸扭过来开,大眼睛眨了眨眼,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不解问道:“难受什么?”
    林徽打量着她,见她当真一脸迷茫,又解释着:“他们之前对你不好,现在因为你老师的原因才对你好,你不觉得这些人踩低捧高吗?现在他们有求于你,你倒是眼巴巴凑上去了,怎么也不拿捏他们一下。”
    “没有眼巴巴,而且我觉得不是夫人请我去的,是江如琅叫我去的,我和他有父子关系,闹太僵不行,与我科举有碍。”江芸芸捧着茶抿了一口,解解腻,又说道,“你觉得江湛如何?”
    林徽连连摆摆手:“如何能在背后议论闺阁女子。”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拿大眼珠子直勾勾看着他。
    林徽犹豫一会儿,凑得更近了,声音也压得低低的:“就上次救灾来说,我娘都夸她行事有章程,夸江夫人养得好,关键时刻立得住,能抗事,当真是大家闺秀。”
    “你看,你对她印象也不坏,而且和我有矛盾的不是江湛,我也不讨厌她,给她站站台也没什么不好。”江芸芸又喝了一口茶,“我和江夫人也没有矛盾,她就是……有点纠缠的陌生人吧。”
    林徽见她歪了歪脑袋,忍不住打量着她:“你怎么和话本里那些人不一样?”
    “哪些人?”江芸芸一脸迷茫。
    “就是主角啊,他们不是都会反击之前欺负过你的人啊,你怎么说来着,狠狠打脸!”林徽说道,“你写的那些本看得人真是爽快,虽然一点爱情都没有,但是就是看着利索,就是这些看得爽。”
    江芸芸咧嘴一笑:“情情爱爱不如修仙问道,而且现实是现实,话本是话本,我有这本事,之前也没必要过得这么苦。”
    林徽点头,随后又察觉不对劲:“你不要岔开话题,小小年纪颇为狡猾了。”
    “因为她也没有欺负我啊,她只是置之不理,导致下人想要讨好她,所以才让我没啥好日子过,但这个问题的本质在她吗?”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江如琅入赘了曹家,但曹家还是让他开门立户,单独出来,不仅连家中小孩,就连门口的牌子都还是江姓,对江如琅算是仁至义尽了。”
    江芸芸捧着茶盏摸了摸底下的那一圈碗沿,笑说着:“可你看江如琅,对她不好,而且还纳妾,她只是对我们置之不理而不是肆意刁难,赶尽杀绝,已经算是仁慈了,她也是受害人,何必如此苛责她。”
    “最大的问题在于江如琅,不是在曹蓁,更是不会在江湛,我干嘛迁怒他们,而且以后万一江渝也要婚嫁,我得先提前看看,免得到时候我不会,闹笑话了,让江渝丢脸了,她会生气的。”
    林徽眨了眨眼,冷不丁说道:“怪不得枝山说经常感觉不到你是一个才十岁的小孩,而且你才多大,怎么就开始操心起你妹妹来了,你会不会太夸张了点,一点也不小孩。”
    “不会哦。”江芸芸开始吃第二盆糕点,“因为我是小孩,所以吃这么多糕点不会长胖,只会长高了,你们年纪大了不行,会横着长。”
    林徽恼羞成怒,伸手去抢他的糕点。
    江芸芸灵活把糕点塞进嘴里,那双眼睛瞪得更大了,颇有点耀虎扬威的意思。
    “哎呦呦,是吵架了吗?”郭佩托着东西出门了,安抚小孩一般说道,“乖乖,不要吵架,来来,徽哥儿喝酒,我们芸哥儿喝茶,上好的雨前龙井,平日里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江芸芸接过茶盏,灿烂一笑:“谢谢郭叔,郭叔真好。”
    郭佩一脸慈爱地看着她,眼睛快要滴出水来。
    “祝我们芸哥儿马到成功,虎虎生威,一举夺魁!”林徽举杯,大声说道,“共饮此杯,不负岁月!”
    江芸芸和他轻轻碰了一下,想了想:“不负热血。”
    林徽看着她,大笑起来:“鸟欲高飞先振翅,满饮此杯。”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露出笑来,一饮而尽。
    “多乖的小孩啊。”江芸芸走时,郭佩感慨着。
    林徽摸着酒杯,懒洋洋地窝在椅子上,脚边是烧得火热的炭盆,连着脸颊也红扑扑的。
    “哎哎,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郭佩一扭头,看到已经空了的酒壶,又看到他醉眼朦胧的眼睛,慌张说道,“我亲自送你回家,你这个酒量,一盏已经是极限了。”
    林徽没动弹,手指滴溜溜转这酒盏,好一会儿才笑说着:“这么有趣的人,要是早知道就早点捞过来,也能骗他入赘呢。”
    郭佩慌里慌张捂着他的嘴,眼睛警惕地看了眼周围,好一会儿才松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徽哥儿喝醉了,我们归家吧。”
    林徽把酒盏推倒在地上,半晌没说话。
    郭佩只能呐呐地站在他身边。
    “我觉得他要考状元了,把他的抄写本都收起来,等他过了乡试,名声会大涨,我们提价买,就写状元点化文本,一本十两。”好一会儿,林徽抹了一把脸,又说道,“我们归家。”
    “那他的话本呢?”郭佩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伸着手虚扶着人,“要不要打着他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