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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抵京后他回家沐浴更衣, 再倒头睡了一觉,起来扒拉两口饭,漱了口立马直奔大理寺, 待巡视了一圈地牢,看到陈世仪等嫌犯都好好地被关着, 这才松了口气。
    彼时孟度还没走,看见冯遂笑道:“人交到在下手里冯大人还不放心吗?”陈世仪被押进大理寺地牢后, 他遣两个信得过的牢头日夜轮流值守,不让任何人接近, 是以至今无事。
    冯遂嘿笑两声, 去一趟杭州府回来, 大约旅途奔波的缘故,他人更瘦了, 但眸子锐利如鹰:“在下有些不讨喜的毛病, 还请孟大人不要同在下计较。”
    两人正说这话,沈持来了, 他踏着春日芳华, 一身淡淡的芬芳与这里的气息颇不相衬, 让衙役们看得眼神发直:“……沈相爷。”
    沈持拱手跟他们打过招呼,一抬眸看见孟、冯二人迎出来,面上都带着笑意,心道事情十拿九稳了。
    寒暄之后, 三人去了密室, 冯遂说道:“杭州府生丝暴涨之事基本上没有悬念, 背后的推手是光禄寺卿周六河,操办此事的是陈世仪。”
    “嗯,”沈持点点头:“这件事是明晰了, 只是,”他顿了一下看着冯遂说道:“这件事的难办之处就在于陈世仪本来是庄王殿下的人,一旦追究起来,甚至连庄王殿下都要被卷入其中。”
    再扯上萧承钧,事情会闹得太大。
    他摇摇头:“不大好。”
    冯遂皱眉道:“下官也是这么想的。”
    “或许他们当时利用陈世仪的时候,”孟度说道:“就想到要是失手了便推到庄王殿下身上,这是个坑,咱们不能往里面跳。”
    一旦拉皇子下水,不知多少人要被卷进来。
    “那另辟蹊径,”冯遂说道:“只说打拐之事。”这件事周家也不干净。周六河犯的事不少,没必要吊死在常平仓的那件事情上。
    “对了,”沈持将舒兰庆给他的与周家结亲的名单拿给冯遂:“倘若跟周家有勾连涉及略买略卖人口的,可趁此机会查明并弹劾。”
    冯遂过目后一一记在心里,如获至宝:“沈相爷放心,绝不会让他们有漏网之鱼。”他眼神不经意瞥到康家,讶异地问:“康老尚书如今得有快九十岁了吧?”
    二十多年前他来京春闱时见过此人,那会儿康玄主持了当年的会试,已是快七十岁的老叟了。
    孟度顿了一瞬:“是吧。”
    沈持却没搭这话:“明日殿试,接下来几天陛下顾不得别的,你好好查就是了,不要急。”
    “下官怎么听说,”冯遂压低声音问:“雍王失宠了。”
    他一进京便听市井在议论此事。
    外头传的是“雍王失宠”,仅四个字。不过朝政的事往往字越少,事越大。
    沈持笑道:“冯大人可以大胆往深里查略卖略买人口的案子了。”不用再估计皇帝会袒护着周家了。
    冯遂会意一笑。
    “或许,”孟度还要火上浇油:“还可以翻翻陈年旧案。”很多年前周六河在通州府当知府时,但凡大比之年,天下士子入京赶考,他便纵容当地蟊贼打劫过往举子,恨得人牙痒痒。
    冯遂高深笑道:“在下定给他挖一挖。”
    沈持理了理衣袖:“那就拜托冯大人了。”他垂眸沉思片刻:“不过,冯大人,谨防有人狗急跳墙啊。”
    昨日雍王的事必然叫周家上下惶恐,他们不会束手待毙,必要做一番垂死挣扎。
    孟度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冯大人,下官总觉得近来有人在大理寺附近晃悠,不知是否跟此事有关,还请冯大人多加小心。”
    冯遂听得紧张:“孟大人,有无人贿赂牢头,想要探监什么的?”那些人是想法子来捞陈世仪的吧。
    “暂时没有,冯大人,陈世仪押进来之后,下官是用化名关押着的,且三日或者五日换一间牢房,除本官之外,就连牢头对他关押在何处都不甚清楚……”
    根本不给他们留空子。
    “孟大人真是高啊,”冯遂都不敢接手了:“还请孟大人继续协助本官。”
    沈持笑了:“人到了孟夫子手里保管丢不了,放心吧冯大人。”
    冯遂:“沈相爷你忙你的,等略买略卖人口一案梳理得差不多了,下官再找您。”
    沈持也乏了,于是跟他二人道别:“那本官先回去了。”
    从大理寺出来看看外头的天色,山腰落日,燕背斜阳,又到了傍晚时分。当朝官员独有的青色帷幕的马车停在对面,他走过去坐里面,闭目说道:“回家。”
    马车“吱呀吱呀”往家中赶,走到半路,史玉皎冷不丁跳进车里吓了沈持一跳:“……媳妇儿你怎么来了?慢点儿。”
    “我从宫里头下值出来步行一阵子就看见你的马车了,”史玉皎笑着说道:“巧了不是。”
    她坐稳后抻了抻腿: “今儿在宫里,雍王殿下没来习武,换了八殿下来。”
    沈持早知会这样,他没说什么,把她的腿扳到自己身上,一边给她揉捏一边说道:“……腿酸吧?”
    史玉皎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嗯。”
    沈持加重力度给她捏腿,再一看她,已经靠在马车壁上睡着了。
    媳妇儿这睡眠真好。他在心里感慨了下。
    等到了家中,他想抱她下来,才发现她这阵子圆润了不少,不过比之寻常的妇人妊娠四个多月,她一点儿都不胖,沈持还能很轻巧地抱她下马车。
    但是他一动她就醒了,见他试图抱她下车,索性双手一伸故意挂在他身上:“抱得动吗?”
    沈持:“……”
    抱是抱得动就是抱起来不敢动,怕一个不稳摔了。但是看着她没有要自己走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把她抱回里屋,末了紧张出一身汗。
    史玉皎则笑着打趣他:“沈相爷体力还不错嘛。”
    沈持:“……”
    她还是很困,饭也顾不上吃,头挨着枕头就睡。他把帷帐放好,跟婢女云苓说道:“等夫人睡醒了去书房跟我说一声。”
    云苓蹙眉:“相爷,要不让夫人辞了差事吧?”京城武将多的是,又不是离了她们将军不行。
    沈持犯愁,反问她道:“以夫人的性子,她歇得住吗?”
    云苓:“……”这倒是实话。
    沈持在书房看了大半个时辰的书,她来叫说史玉皎醒了,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去同她一道吃晚饭。
    夜里没什么事,一觉睡到次日五更,洗漱穿戴后照常去上朝。
    春日天亮的早,出门一看,年光三月里,京城百花中,很养眼。
    沈持坐着马车往皇宫走去。
    今日参加殿试的贡士们也一早穿戴齐整来到宏大肃穆的东华门前,走到这一步,都有着荣辱不惊的勇气与耐力,因而他们的目光豁朗而镇定,不同凡俗。
    沈持到了之后看着他们微微一怔,距他当年春闱已过去十二年了。世事漫随流水,流年暗中偷换啊。
    他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众贡士们见了他眼神直了一瞬,天下的读书人,谁不知道沈持,又有谁不想像他这样仕途顺利,步步青云,二十多岁便登上相位呢,纷纷同他执礼。
    中有一弱冠之年的佳公子,乍一看跟董寻的气韵有点相像,沈持神思恍惚——这人便是右丞相曹慈举荐的裴牧吧,听说是河东大儒董真的学生。
    忽而他闻到一股淡淡的中药苦味,沈持以为裴牧身体也不好常需服药,心中怜悯,说道:“清晨风凉,裴贡士还是到廊下避避风吧。”
    裴牧眼神微惊,而后对他拱手施礼道:“多谢沈相爷关怀。”
    说完听话地真的站到廊檐下去了。
    可沈持又陆续从别人身上闻到了这种苦味,他心道:好多士子身体是真不好啊。
    后来他才得知,如今天下的士子读书,常服一种用苦参、黄连、熊胆和成的丸药,夜里读书时含在口中,让苦涩的味道刺激自己,免得打瞌睡。
    也暗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寓意。
    沈持:“……”
    他那会儿还没这么多花样。
    很快,东华门打开,贡士们跟在百官身后,鱼贯进入皇宫,他们会在文华殿写策问,之后接着回去等,等阅卷排名后的金殿传胪。
    而这场殿试,沈持作为左丞相,从头盯到尾,累到几乎虚脱。在这次的为国选才中,裴牧的确是学问和气度不输董寻的一个才子,皇帝只一眼便认准他是新科状元,因曹慈推荐在先,被夸赞慧眼识才。
    曹慈又风光了一回不说,得了裴牧这个得意门生,脸上满是喜气。
    沈持在心里冷笑,也犯难,跟此人同朝为官,实在是时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终于在新科进士们赴完琼林宴的次日,他早早散了值,去大理寺找孟度大吐苦水:“白忙活了。”
    孟度沉思道:“什么时候曹老狐狸被咱们拽住尾巴,才能松口气。”
    曹慈这人,出手总是意想不到,而且还能全身而退。
    沈持苦笑:“这个人高深莫测。”
    孟度:“是啊,手腕极高。”
    就像常平仓那件事,谁能想到呢。
    沈持自嘲道:“所幸我比他年轻多了,总是能赢到最后的。”当眼下拼不过别人的时候,可以宽心将眼光放长远一点儿,好好养生,比命长。
    两个人正说着话,冯遂来了,寒暄后立马切入正题:“沈相,孟兄,查出些眉目了。”
    他说这几日翻出来一桩参与略买人口的案子,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竟查到了康玄头上,原来这位老尚书颇好男色,每隔三五年都要买两名九、十岁左右的美男童,养在身边两三年等他们年纪大了又发卖出去,再换两名岁数小的……冯遂听到拐子的口供后破口大骂:“……老而不死是为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