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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三日后, 衙役来报,说查到七年前齐家在京郊收粮时曾逼死过一名湖州姓万的商人,为了脱罪, 他们花重金行贿时任大理寺丞的翁泉,大事化小, 小事化了,直至不了了之。
    打那之后, 齐家似乎安分了,没有再生事。
    但逼死万姓商人的事过去太久, 人证、物证俱已不在, 不大好追查。
    林瑄把沈持、董寻请到京兆府衙:“归玉兄, 青溪兄,你们看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沈持思索片刻:“找几个衙役去齐家, 请他来京兆府衙一趟, 记得弄得声势大一些,但别提什么事情。”
    林瑄疑惑地问:“这是为何呀?”
    “齐家一直经营粮食生意, 不会只有七年前这一桩事情, ”沈持说道:“先吓一吓, ”他淡淡一笑:“或许有意外收获。”
    “行。”林瑄立刻派出林瑄立刻派出京兆府衙役去了齐家,到的时候,齐双正在收拾包袱,看来是有出事的预感, 似乎已经做好跑路的准备了。
    “齐掌柜, 我们大人有话要问你, 请吧。”衙役们带着微微的冷意说道。
    齐双的脸上明显露出一抹慌色,不过他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分定力还是有的, 平静地说道:“能不能让我换身衣裳?他摊开双手摆了一下,你看这身衣裳脏了,去见林大人不太好吧?”
    衙役点点头:“齐掌柜请。”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齐双换了一身崭新的湖绸袍子,跟他们去京兆府。
    齐双回到更衣室,叫了一个管事的过来,悄声吩咐:“你赶紧去那边说一声,就说我被林少尹‘请’进京兆府了。”
    看样子有麻烦了。
    “是,”管事的慌了一下,应了声:“小的这就去。”他赶紧从后面绕出去送信。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林瑄多了个心眼儿的,他不仅让人去前门“请”人,还在齐双的住宅附近放了几个暗盯梢的。盯梢的看见那管事的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使了个眼色,立刻跟上。
    齐双到了京兆府衙,看见沈持也在不禁大吃一惊,心中更加笃定,他的旧事儿被人揭了出来,脸色微不可见地僵了僵。
    他那一瞬息的慌乱,让沈持直觉齐双身上是背了事情的。
    沈持一面有意无意盯着齐双的神色,一面笑道:“齐掌柜,本官和林大人,叫你来坐坐,就是想问问京城的粮价,预估今年的收成,没有别的什么事情,还请齐掌柜不要拘束,有什么说什么便是了。”
    听到他们要问的是粮价,齐双整个人微微可见的松弛了下来,他笑道:“大前年京城的粮价稍微高一点,前年低了半成,今年又高了不到半成,总是在半成之间浮动,可以说几乎没有波动,对于我们商行来说,高的时候便少买一些,低了的话便多囤一些,在中间吃个差价。”
    “商人在朝廷收田税时压价囤粮,”沈持又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齐双想了想:“我们齐家是从四年前开始的。”
    沈持:“以前呢?”
    “以前只是听说个别商行这么干。”齐双答道:“后来一家又一家发现了这时候囤粮价格更低,就不约而同都这么干了。”
    “外人看我们经商来钱容易,”他又补充了句:“其实当初发现这门道也不易……”
    林瑄点点头,他看了沈持一眼沉吟道:“是啊是啊,我们看你们经商也是这么容易的,其实这里面的门道多了去了。我和沈大人就不多问了,以免泄露了你的商业机密。”
    齐双:“二位大人要想听,草民定然言无不尽。”
    沈持笑着摆了摆手:“玩笑话,齐掌柜莫要当真。”
    齐双如芒在背地又坐了片刻,见林瑄端起茶盏,立马有眼色地说道:“沈相爷,林大人,草民家中还有事,这就告辞,两位大人日后有事,随时打发人去叫一声,草民无不应的。”
    “那就先谢谢齐掌柜了。”沈持起身拱手送客。
    送走齐双后,之前派去盯梢齐家管事的两名衙役回来了,他们说道:“沈大人,林大人,董大人,齐双来京兆府衙之前着人去了杜家,看样子像是给他报信的。”
    京兆杜家,庄王萧承钧的亲家。
    沈持微一怔,给林瑄使了个眼色。
    林瑄会意,立马让两个得力的衙役去盯梢起家。
    一来提防他跑了,二来看看他与杜家有什么勾当。
    谁知道,三天后,有人看见齐双坐着一辆车要出城。林瑄立刻待人去拦住了人:“齐掌柜要到哪里去呀?”齐双支支吾吾,就在他支吾的功夫,林瑄一声令下:“把齐掌柜带回衙门。”下令抓人,带回衙门去审问。
    齐双双直呼冤枉:“林少尹,我这是要到外地去做生意。”
    林瑄:“那次失火之事情,有人举报是齐掌柜自己纵火,本官不得已带回去再问问。”
    他把齐双带到京兆府衙门之后,直接关到了牢中,也不提审,就这么拖着。
    这是沈持的主意,他想看看杜家会不会来捞人。
    叫人没想到的是,这张网撒下去还引来了大鱼。
    京城杜家托人来问齐双犯了什么过错,隐约透露出齐双愿意花钱捞人的意愿。
    一个小小的商人,竟能让杜家都为他出面疏通关节,想花钱买平安,可见他们之间关系匪浅。
    沈持对林瑄说道:“挚一兄,劳你再帮我套套他的话,这个齐双是怎么搭上杜家的?”
    看起来这个人对他们还很重要。
    林瑄按照沈持的吩咐,带了好酒好菜去牢中和齐双攀谈:“齐掌柜好本事,是如何搭上杜家这棵大树的?”
    齐双听到杜家有人来为他说情,以为林瑄要卖杜家的面子,把他给放了,或许更长远一些,也要借此机会攀庄王这棵大树,开始还很谨慎,后来干脆说道:“草民曾为杜府打理过田地。”
    “打理田地?”林瑄愣住了。
    杜家的田产得有上万亩地吧。
    “你是如何帮杜府打理田地的?”林瑄给他斟了一杯酒:“齐掌柜请。”
    见他待自己客气,齐双愈发笃定此人想要交好杜家,便吐露出一二分:“林大人晓得的,杜家手里有上万亩良田,每年的税赋吃不消……”说到这里他不肯再多说:“多谢林大人赏酒赏饭,还请林大人开恩,让草民早日出去打理生意,日后赚了钱,会记得林大人的恩的。”
    林瑄抿了一下唇,看着他说道:“唉呀,本官也急,只是眼下事情还未查清楚,还请齐掌柜继续委屈几日,快了……”
    ……
    户部。
    “帮杜家打理田地?”沈持和董寻听林瑄一说起初有些吃惊,后来转过弯来了:“原来如此。”
    “归玉兄,”林瑄说道:“我着人去查了查,如今大户人家逃避赋税有两种手段,一叫做‘飞洒’,二是‘洗地’,他们自己不好出面,便找个商人代为办事……”
    就拿杜家来说,让人打着他们的名号勾结田地所在地的官府,将田地赋税化整为零,然后分洒到当地可以免税的秀才或是举人的田地上,以此逃避赋税,叫“飞洒”。
    还有类似洗钱的“洗地”手法——比如说,赵家把田卖给钱家,钱家又卖给李家,李家再卖给赵家,但在这最后一个环节,“李家有开,赵家不收,”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这块田最后虽然仍回到了赵家的手中,但在土地登记中却没有进入赵家的户头。这么算下来,赵家一年的收成不下十余万石,所入朝廷府库的,止三二分尔。
    依照此情形推断,某些豪门大户,可能至少百分之八十的田税都逃掉了。
    说到这里他气得直捶桌子:“豪门大户不交田税,商人从中投机,纵然朝廷再薄赋减役,百姓还是过得苦不堪言。”
    “纵然是这样的太平之年,除去江浙湖广这些富裕之地,其他地方,照样民不聊生……”
    气死他了。
    这回别说沈持了,连董寻一细算这笔帐脸都变了,骤然呆立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沈持跟他一起去牢中又就此事问了齐双几个问题,这人垂下眼,声音不稳地说道:“沈相爷,林少尹,不止齐家,各商行都染指此事……”
    沈持知他说的是实情,不再为难于他:“齐掌柜受委屈了。”
    “不过今日我和林大人问你的话,你可要管好自己的舌头,不能说出去。”
    他言语平和,并无一句威胁恫吓之辞,但齐双却觉得浑身猝然冰冷,莫名恐慌:“是,相爷,草民不敢。”
    沈持命放人。
    齐双自是对他千恩万谢。
    这会儿董寻找了过来,听二人说得激愤的样子问:“大人,你想动田税是不是?”
    沈持不语。
    三人从从牢中出来,林瑄苦笑着,忽然吊起了书袋子:“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1难,难,难啊!”
    “归玉兄,”他又说道:“忘了我跟你说的京城的四大家了吗?你看,咱只是随便碰到个商人,就跟杜家扯上干系了。”
    杜家又是庄王的亲家,弄不好也要得罪庄王府。
    沈持:“不动,”他自嘲地笑了笑:“你看我像动得起他们的样子吗?”
    他没那么不自量力。
    董寻:“那你打算怎么办?”
    沈持还是不怎么当回事地笑了笑:“我没办法,董大人呢?”
    董寻把手背在身后,沈持向来做事游刃有余,在他这里很少有难事,因而似乎有些顾虑,犹豫了下方道:“不如先拿某地的乡绅开刀,让他们先把田税吐出来。”
    沈持:“青溪,我说过,先不动田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