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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新华湾拓殖队(续二)

      第320章 新华湾拓殖队(续二)
    4月20日,谷雨。
    宣汉堡(今西雅图市)。
    晨雾尚未散尽,青川江(今杜瓦米什河)的水泛着粼粼波光,江面上飘着几艘杜瓦米什人的独木舟,像沉默的水黾滑过水面。
    岸边的红松林里,早起的土著孩童正在采集松针,他们的笑声隔着雾气传来,忽远忽近。
    李春生蹲在田埂上,粗糙的手掌摩挲着翻浆的泥土,去年开荒时扎进掌心的木刺还在隐隐作痛。
    他抓起一把泥土,看着蚯蚓在指缝间扭动,忽然想起山东老家的春耕。
    那里的泥土会泛着碱,捏在手里像掺了沙的粗盐。
    “搁在俺山东地界,这时候,麦苗都该压陇了。”他直起腰来,后脊的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身后三十多亩新垦的田地,移民们正用石碾压实垄沟,汗珠子砸在土里,立刻被饥渴的大地吞没。
    每一道犁痕,都是他们这群异乡人在这片陌生土地扎根的印记,承载着对未来的期许。
    “嗯,要搁着在山东的话,那也该闹春荒了。”张大牛闷声闷气地说道。
    “……”李春生闻言,怔了好半响,随即点点头说道:“没错,要是还在大明的话,这会儿家家的米缸恐怕都是见底了。灶头上根本揭不开锅,孩子饿得哇哇叫,那场景……”
    “那个时候,但凡能找到一片荠菜,或者一棵榆树,多半还能熬过春荒。”孙力伸手在额头上擦了一把汗,停下手中的铁锹,插嘴说道:“要是寻不到的话,那只有将裤腰带再往紧多收一收了!”
    “还有槐!”张大牛嚷嚷道:“这玩意,撸下来蒸一蒸,也能填填肚子,香着呢!”
    “荠菜、榆钱、槐,那可是春荒三大宝!”李春生笑着说道:“任何一样,都能让俺们在春荒时节多挺几天。”
    “还别说,新洲地界好像没有这三件宝。”
    “咋,你还馋这些个了?”张大牛打趣道。
    “嗤!有土豆、玉米,还有鱼干,谁他娘的会馋这个!”孙力撇嘴,眼中满是对当下生活的满足。
    如今这吃食,虽说不上山珍海味,但在他们这些历经苦难的移民心中,已是天堂般的待遇。
    “说的是呀!有粮食吃,谁还愿意寻野菜、摘树叶子吃呢?”
    “没错,能垫饱肚子,还有吃不完的鱼,这好日子过得就像梦里一样!”
    说着话,三人均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地垄。
    此时,日头渐高,快到晌午,暖烘烘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些许劳作的疲惫。
    估摸着,午饭该是送来了吧。
    在繁忙的春耕时节,宣汉堡又恢复了一日三餐的惯例,早餐和晚餐是在寨子里的公共食堂吃,而午餐,则是由后勤人员拉着板车送到地头。
    一般来说,早餐比较简单,玉米馒头和玉米糊糊,午餐和晚餐稍稍丰富一点,除了馒头和玉米粥外,还有蒸土豆、咸鱼干,以及冬天腌制的萝卜干之类的咸菜。
    这些饭食虽然没多少油水,但胜在管饱,断不会让人饿着肚子在田地里做活计。
    按照拓殖管理人员的要求,今年的开荒面积和耕种面积将分别要比去年增加一倍以上,任务重时间紧,工作还是很辛苦。
    基本上,天刚放亮,起床的号子声便像追魂般地响起来,将一个个仍在迷糊中的移民从温暖的被窝里揪出来。
    屯殖小队长们吼着大嗓门,踹开一间间集体宿舍,不断催促移民们迅速洗漱、吃饭,然后排成松散的队列,朝一块块农田中奔去。
    这里所有移民就像大明卫所的军户一样,全都实施统一管理模式,行走坐卧,吃饭做活,皆听号令。
    只有吃过晚餐,行将歇息时,他们才会有一点点自由活动时间,紧张的神经也会稍稍放松一下。
    但是,每日繁重的农活早已将所有人最后一丝力气榨光,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享受所谓的自由活动。
    稍稍洗漱一番,刚刚沾上床铺,便很快酣睡入梦,呼声一片。
    不过,这般辛苦劳累,移民们倒也没有太大怨言。
    因为,屯殖的官人们能让他们每个人吃饱饭。
    就这一点,便足够了。
    要知道,即使在寒风凛冽的冬日,他们缩在木屋里什么事也没做,寨子里的官人也没克扣他们的吃食,仅仅将一日三餐,改成了一日两餐。
    而且,还时不时地加几只咸鱼干,或者熬一锅骨头汤,让他们沾沾荤腥,暖暖心窝。
    半个月前,寨子里又来一批新的移民,加上官员和武装护卫,大概有一百六十多人,顿时让这片稍显荒凉的屯殖点变得喧嚣热闹起来。
    尽管,随着新移民的到来,使得整个堡寨居住环境立时变得拥挤不堪,让此前三四人一间的集体居屋,骤然又挤进了五六人,以至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但是,寨子里的伙食也变得好了起来,不仅每日提供的饭量增加了,而且还添加了不少肉食,有鹿肉、鲸肉、鸡肉,甚至还吃到过一次猪肉,让每个移民吃得很是开心。
    当然,随着寨中的移民数量增加,也让每个人增添了几分安全氛围。
    嗯,相较于周边的土人,咱们不再显得势单力孤了!
    数日前,两百六十多亩土豆已栽种完毕,望着那一片规整的田垄,所有人心中满是希望。
    这些土豆,再过四五月,便可尽数刨出,成为他们的口粮。
    它们仿若每个人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的梦想。
    接下来,便是玉米播种了。
    为了尽可能地扩大栽种面积,他们将青川江右岸的河坝荒地也垦殖出来,深翻泥土,将其中的草根尽可能地刨出。
    对于这些新辟的田地,移民们并不怎么报以期望,到了秋季,只要不亏了种子,那便是最大的收获。
    但寨子里的农技官却告诉他们,玉米这玩意生长期较短,而且还是经过多年培育出的耐寒品种,比较适合宣汉堡温和多雨的气候。
    更难得的是,玉米不怎么挑地,即使田地稍显贫瘠一点,也是无妨的,断然不会亏了种子。
    “开饭喽!”
    地垄那头传来吆喝声,顿时引来所有移民的目光。
    只见,几名伙夫拉着两辆板车,慢慢地走过刚架设的松木桥,车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车后还跟着几名武装护卫,都是二十出头的精壮后生,背着火枪,挎着腰刀,嬉笑着走来。
    今天的午饭漂着久违的荤腥味道,木桶里除了照例的玉米窝头和玉米糊糊外,还有半桶咸鱼干,上面漂浮着几块带皮的鲸脂,油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都麻利点,赶紧吃完!”屯殖小队长一手抓着个玉米窝头,一手握着半块鱼干,使劲地咀嚼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今日,必须要将这垄地翻完,要不然,一个个都不要下工了。”
    “就算是天黑下来,也要点着火把做完今天的劳动定额。……明日间,还要将东滩的排水渠挖通,切不可误了农时!”
    没有人回应,每个人皆低头大口啃着玉米窝头,稀溜溜地喝着玉米糊糊,补充上午耗尽的能量。
    去年,他们来到此地,虽然也是春暖时节,但因为要修建堡寨,盖木屋,大大误了农时,基本上就没怎么展开农业生产。
    也就在五月,草草开辟了数十亩菜地,栽种了各色蔬菜和土豆,以为日常副食所需。
    不过,在经过一年的开荒后,宣汉堡还是陆续新垦了两百余亩田地,从而为今年的农业生产奠定了基础。
    这两百多亩新田,有三分之一是通过粮食、盐巴以及各种小玩意从当地的土著部落(杜瓦米什人)手中换来的河坝谷地。
    要想通过纯粹的人力来开荒,还是相当艰难的。
    因为,这里的林子极为茂密,而且树木也长得异常粗大。
    一些高耸挺拔的云杉树,周长甚至超过十余米,直径也达四五米,堪称真正的参天巨树,是所有大明移民一辈子都未曾见过的。
    这么一颗大树,想要用锯子或者斧头将之伐倒,即使轮班操作,也要足足数日之功。
    周边土人就是直接将这些大树掏空,便成为一只只巨大的独木舟,往来河中或者驶入大洋,用来捕捞渔获。
    故而,宣汉堡的移民们在去年间最主要的工作便是伐木、伐木、不停地伐木。
    为了省时省力,寨子里的屯殖官员便从土人手中“买”了一些土地,辟为农田,以此作为初期立足之地。
    是的,这些土著原住民占据了最为肥美的河坝平地,不仅土地较为肥沃,而且树木也很稀少,稍稍改造一番,便是一块块不错的耕田。
    而且,在完善相应的灌溉设施后,还是令人垂涎的水浇地。
    再经过三四年的肥力提升,那可就妥妥的“上田”!
    “队长,土人来了!”
    午后,江面起了风。
    李春生在翻土时发现一块刻着鱼纹的鹅卵石,刚要细看,就听见江心传来急促的桦皮哨声。
    二十几个土人正驾舟冲向江湾,他们头顶的苍鹭羽毛在风中剧烈抖动,隐隐带着一丝危险的信号。
    “都停了!……都停了!”
    “全体戒备!”
    屯殖队长一边大声呼道,一边将田垄上的火枪捡了起来,带着几名民兵护卫迎了上去。
    “狗日的,该不会要来驱赶我们吧?”
    “队长,我们需要派人回去报信吗?”一名民兵心中有些慌乱。
    “等等看。”
    几艘独木舟已经靠上了右岸,土人们呼喝着,跳下船,随着一名部落首领朝这边走来。
    尽管,他们举着一根根木矛,不断发出威胁的呼叫声,但并未做出攻击行为。
    他们一边四下张望着,打量新华移民开垦出的大片耕地,一边缓缓地行进,整个行动似乎显得有些犹疑不定。
    按照势力划分的话,这片河岸谷地应该是归属于附近土人部落的“农田”。
    此前,土人种植了一些类似土豆的块茎作物,但不知什么原因,又将这里荒废遗弃,成为一片芳草萋萋的河滩地。
    要搁着去年的话,宣汉堡屯殖管理人员想要开发这片荒地,多半是要付出一些粮食、酒水或者小刀、工具等物什,将这块土地以“公平的价格”买下来。
    但半个月前,寨子里新增了一百多个精壮的汉子,其中还包括十余名武装警察和内务部情报局的探子,在实力对比上,已经远远超过周边任何一个土著部落。
    更不消说,新华移民还装备了火枪、刀剑和长矛,想要干仗的话,那绝对碾压那些连铁都没几片的土著部落。
    于是,寨子里的屯殖官员便决定直接将其占了,权当这片河谷平坝是无主之地。
    嗯,能白嫖,为啥要钱呢?
    从启明岛本部输入物资,还是极为不方便的。
    再者说了,就以土人那极为落后的耕种水平,占着这块好地纯粹是暴殄天物,浪费资源。
    那土人首领带着一行族人来到近前,连笔带划的向屯殖队长大声嚷嚷着,神情很是激动,大概是在表达他们的抗议,指责新华移民侵占了他们的土地。
    不过,看着那些持着铁锹、锄头不断围聚过来的移民,部落首领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来,脸上也显出几分慌乱的表情。
    就算再不识数,但一眼瞧过去,也知道己方人数上是居于劣势的。
    更何况,这些外来人手中拿着的武器也比他们的木矛要锋利坚硬得多,要是发生冲突,怕是要吃大亏。
    但是,若这么被人家逼退,好像也显得有些示弱了点。
    土人首领顿时感到进退两难,领着十余名族人不停地向后退着。
    “砰!”
    突然,一声枪声响起,将双方对峙的人员都吓了一跳。
    土人在稍稍愣了一下后,扭头便朝河岸边跑去,似乎被这声巨响给惊到了。
    在冬日捕猎时,他们可是亲眼看到这些外来人持着一根根会喷火的铁杆,发出几声爆裂声后,一头凶猛的棕熊便痛苦万分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所有反抗之力,任其宰割。
    在他们眼中,能杀死棕熊的猎人,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也是最厉害的勇士。
    而这些外来人,在一个冬季里,足足杀死了四头棕熊,并且显得极为轻松。
    说实话,土人对他们很是忌惮,也隐隐存有几分畏惧。
    不论是他们表现出的强悍“勇力”,还是拥有的各种神奇技能,都是部落族人远远不及的。
    在鲑鱼洄游季,这些外来人通过在河水溪流间围堰、筑坝、拖网等方式,就捕捞了数不清的鲑鱼,比周边所有土人部落捕捞量加在一起还要多。
    哦,这一点也引起了土人的极大不满。
    虽然,他们的语言词汇中还没有竭泽而渔的概念,但潜意识里就认为新华移民的过度捕捞是不符合万物发展变化的。
    现如今,他们又抢占部落的土地,行径是愈发霸道,而且也变得不可控起来。
    冲突,似乎已无法避免。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