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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章 有分量的人

      第611章 有分量的人
    署名盖印的信件封装完毕后不久,黄驿丞就被吴济愚给请了过来。
    “老爷,黄驿丞到了。”吴济愚竟然也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好,”吴允谦站了起来,也用汉语回应。“你去吧。”
    吴济愚再拜离开,黄驿丞也进入书房。
    黄驿丞几乎一跨过门槛就站定了。“拜见吴藩使,拜见柳藩使,拜见李藩使。”他恭敬行礼,语气警惕疏离。
    “黄驿丞。”吴允谦一时没有品察到其中的微妙。他迎到黄驿丞的面前,想故技重施,再来一出“袖里乾坤”的把戏。可是吴允谦还没能握住黄驿丞的手,黄驿丞就像被针扎了似的闪身躲开了。
    被锦衣卫当面点过,黄驿丞哪里还敢再接银子。黄驿丞原本想把那锭银子孝敬给陆钦差,但陆文昭说完话就走了,甚至不给他暗示心意的机会。所以那锭来自朝鲜的银子仍旧在黄驿丞的怀里,像火炭一样,隔着皮肤静静地炙烤着他的心灵。
    “黄驿丞你这是!”吴允谦没有防备,直接被这一激烈的抽身给吓了一跳。
    “吴藩使有什么吩咐就请直说吧,”黄驿丞又一作揖。“若力所能及,小人一定竭尽全力。”
    “柳副使想离境南返。”吴允谦疑惑地看着黄驿丞,心中渐渐升起不祥预感。“还请黄驿丞稍加协助,帮着打点一”吴允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黄驿丞一声惊叫给打断了。“这绝无可能!”
    黄驿丞的脑子嗡的一下就白了。那锦衣钦差刚说了要禁锢朝鲜使节,吴允谦就派人找他过来说要出关离境。事情巧到这种地步,就算黄驿丞什么也不知道,也能敏锐地感到,这里边儿一定有某种恐怖的事情正在酝酿。
    “黄驿丞,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吴允谦眼睁睁地看着黄驿丞的脸色由黄转红再转白。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就好像被恶灵缠住了一样。
    “您问我?还想知道这是怎么了呢!”说话的时候,黄驿丞那张蜡黄的脸皮都在颤抖。“吴藩使,你们为什么突然就要离境南返啊?”
    突然到来的鞑子信使,提前入境的朝鲜圣节使,隐藏身份的锦衣卫钦差,不断集结的军队,发往辽阳的请援信,还有寄去京师的急递.各种事情在黄驿丞的脑海里不断闪回,若非不是吴允谦和柳应元都是熟面孔,黄驿丞都要怀疑这些人是打着使团旗号的鞑子细作了。
    吴允谦不知道黄驿丞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但也还是解释道:“奴贼屯兵宽甸,我国危在旦夕,但汉阳却对此一无所知。所以我们得派人回去通知朝廷,好让我国做好御敌准备,天朝援军啊。”
    “不行,这事儿我没法答应你们。”闻言,黄驿丞神情稍安,但仍旧拒绝。“你们就在驿站里安心待着吧。”
    “这是为什么呀?”吴允谦瞪大眼睛,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也愈发浓烈起来。
    “我也不知道,吴藩使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在下这就告辞了。”黄驿丞也不等吴允谦应答,他飞快地作了个揖,转过身就走。
    “黄驿丞!”柳应元快步追上,拦在黄驿丞的面前。“是不是有谁给你打过什么招呼了?”
    黄驿丞先一犹豫,接着左顾右盼一番,待确定四下无人注视,才压低声音小声地应了一个:“是。”
    “谁?”柳应元拧着眉头追问。
    “我不能告诉您。”黄驿丞拨浪鼓似地摇起了头。
    “是不是袁参政他老?”柳应元一下子就想到了袁可立那张冷得仿佛能让河水结冻的老脸。
    “我求您别问了!”黄驿丞一脸苦相,就快哭出来了。“诸位还是安心地在驿站里住着吧。”
    “驿站都不让我们出了?”柳应元立刻就明白了黄驿丞的话外之意。
    “是!”话说到这一步,黄驿丞也不避讳了。“念着往日的旧谊,小人索性直说了,使团现在已经被禁足了!最近这几天,诸位就安心地待在馆舍里待着,别想乱走。”仿佛是为说服使团,黄驿丞又补了一句:“诸位放心,在下绝不会亏了诸位的吃喝。只要诸位不让小人难做,无论诸位要什么,在下都竭力给诸位找来!”
    说罢,黄驿丞一个跨步绕开柳应元,逃难似的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
    稍愣了一瞬之后,柳应元小跑上去,直接抓住了黄驿丞的手。“请等等!”
    “柳藩使!”黄驿丞猛地挣了一下,却没挣开。“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不是我不愿意,是上面有令,我真的不能帮这忙。您饶了我吧!”
    “那请你给袁参政传个话总行吧?”柳应元放开黄驿丞,拱手赔了个礼。
    黄驿丞冷静了一会儿,最后咬牙道:“行!”
    ————————
    傍晚时分,袁可立和高邦佐在陆文昭所率锦衣卫,和一队毛部骑兵的护送下回到了驿站。
    刚下马,一脸惶然急色的黄驿丞就迎了上来。“小人拜见袁参政、高参政。”拜过两位参政,黄驿丞又默默地给陆文昭补了个同等的礼。
    “嗯。”袁可立一行根本就没有正眼看黄驿丞。他们只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就朝着馆舍的方向去了。
    黄驿丞硬着头皮跟上,一直走到袁可立和高邦佐下榻的驿馆门口,才被卢剑星给拦下来:“站了,这儿用不着你。赶紧叫人把晚饭送来就是。”
    “卢公子”黄驿丞停了一下,改口道:“啊不!卢老爷,小人想跟袁参政说句话。”
    “呵。你有什么话先跟我说。”卢剑星完全没有要放他进去的意思。
    “也不是小人有话说,是朝鲜藩使想求见袁参政,让小人过来传话。”黄驿丞觉得面前这人大概也是锦衣卫,但他不敢确定,所以就说得很模糊。
    “朝鲜人求见?”卢剑星奇怪地看着黄驿丞。
    “是!”黄驿丞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他们就在驿站住着,”卢剑星歪过头,向着朝鲜驿馆的方向看了一眼。“为什么要你来传话?”
    “您,不知道?”黄驿丞望了陆文昭的背影一眼。
    这话把卢剑星问得愣住了。短暂的思索之后,他果断地转过身,并撂下一句:“你在这儿等着。”
    “是。”黄驿丞出神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个什么。
    卢剑星大步流星,很快追到了陆文昭的身边。“陆千户。”
    “怎么了?”陆文昭停下脚步。
    “那个姓黄的驿丞跟过来说,朝鲜人想求见袁参政。”陆文昭回答道。
    “这么快就发现了”陆文昭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果然把他们禁足了吗?”卢剑星小声问道。
    “嗯。”陆文昭点点头。
    “那现在我去把那驿丞打发了。”卢剑星当即表示说。
    “不急,还是先请示一下。”陆文昭摆摆手,转过身几步就追到了书房里。
    这时,袁可立才刚走到书案边。见陆文昭进来,他也就没有落座。高邦佐看袁可立站着,便又站了起来。
    “这就送饭来了?”袁可立又累又饿,眼皮也略有些低垂。
    “不是,但应该也快了。”陆文昭微笑摇头道。“是那些朝鲜藩使托黄驿丞过来请见。要见他们吗?”
    袁可立微微眯起眼睛,喃喃自语道:“这么快”
    “这不正说明您老卓识远见嘛。”陆文昭听见声,顺嘴拍了个马屁。
    “他们为什么自己不来?”高邦佐以不同的语气,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今天下午我请陆千户把他们禁足了。高参政应该听见了才是。”袁可立在请陆文昭办事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开高邦佐。
    高邦佐点点头。“可您也没让他们连门也不能出吧。”高邦佐记得,袁可立的命令只是简单地不让朝鲜使节团离开驿站。
    “可能是下官没说清楚,让那黄驿丞理解错了吧。”陆文昭接言揽过。
    “看着驿馆总比看着驿站容易。我要是黄驿丞,也宁愿让他们哪里也不去。”袁可立替陆文昭找补了一句。
    “见不见他们?”陆文昭领情笑问说。
    “让他们来吧,”袁可立坐了下来。“也听听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是。”陆文昭抱拳拱手,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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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吴允谦带着柳应元和李庆全过来了。
    “在下拜见袁参政,拜见高参政,见过陆千户。”吴允谦三人没有唱官职全名,但上下尊卑该有的礼数还是一点儿没少。
    袁可立起身拱手作揖,旋即落座原位。“三位也请坐吧。”
    吴允谦一点儿脾气没有,更是不敢表露丝毫忤逆之意。袁可立给他们指了座位,吴允谦也就恭顺地带着柳、李二人在书房窗边的椅子上坐下。
    夕阳斜照入窗,在三人的肩上落下一抹高低断续的橙黄。
    “三位藩使过来,应该是要质问我为什么不让使团离开驿站吧?”袁可立也不跟他们绕圈子,一开口就是直入主题。
    吴允谦一凛。他连跪也不敢,只能赔着近乎谄媚的笑容说道:“下官怎敢质问上官。下官是请问,是求教。”
    “呵呵。”袁可立轻轻一笑:“那我想先请问吴藩使,为什么圣节使团上午才刚入境,下午就急着要离开了?”
    吴允谦早有腹稿,当即拱手答道:“袁参政。我国家正值危难,但王京却浑然不觉。所以我们三人商议之后,决定让柳副使返回王京,将宽甸的虏情禀奏王上,并请王上速斩姜、金等败军降将以谢天朝。望袁参政能行个方便。”
    “让柳藩使亲自返回王京?”袁可立看向柳应元。
    “是。”吴、柳二人异口同声。
    “我看也没那个必要了吧。”袁可立很乏了,但他仍旧尽力维持着上国大臣应有的体面与威严。
    “袁参政何出此言啊?”吴、柳二人对视一眼。
    “按吴藩使今天上午说的情况来看,朝鲜的军力实际已经衰弱到了一种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袁可立伸手抓过面前的茶盏,轻轻地喝了一口。“平壤不平,安州不安,精锐尽丧,举国惨淡。情势如此衰颓,王京知道虏情或是不知道虏情又有什么异同呢?”
    尽管这些旁证左引的话都是吴允谦自己说的,但他的脸还是很快就烧红了。
    “话也不能这么.”在外人听来,吴允谦的语气已经非常谦卑了,但说着说着,吴允谦还是觉得自己的话语间带着不当的硬气。于是,吴允谦生生咽下说了一半的话,改口道:
    “话虽如此。但也比一无所知的好啊。再不济,令龟、定、平、安等州的早作戒备加固城防,避免奴贼势如破竹、一鼓而下,也能在侧面为天朝的援军争取时间啊。而且王上喜闻天兵来援,势必拨开仓放粮、拨发帑金以犒劳天兵。”
    “有道理。”袁可立点了点头。
    “那明天”吴允谦立时一喜,柳应元的眼里也闪出了精光。
    “这样吧,”袁可立抢断吴允谦的话。“三位藩使与我和高参政共写一封联名信。信成之后,我再派人前往王京,将之呈给国王殿下。当然,如果诸位已经写了信,我和高参政现在也可以在信上署名用印。”
    “这”吴允谦的笑意凝在了脸上。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袁可立反问道。
    当然不可以!虽然吴允谦他们确实写了信,信上的主要内容也像吴允谦说的那样是奏禀虏情,并请斩降将。可是,那封信的遣词造句里包含了大量带着反问性质的谏告。
    这样的谏告当然是为了劝说国王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但外人一旦看了这封信,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国王殿下与姜、金等降将的微妙关系。吴允谦不必细想就能知道,在如此敏感的时期,这样的联想是十分致命的。
    吴允谦咽下一口唾沫,捡起柳应元先前说过的话:“这种大事,只靠一封信怎么能说清楚呢?在下以为,还是得派一个有分量的人亲往王京,觐见国王。”
    “有分量的人”袁可立突然笑了。“吴藩使觉得我怎么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