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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猜猜 想知道她是她,又怕知道她是她……

      他的目光澄澈明亮,在烛火的映照下,透亮到像是能见?得到底下石砾的溪流,看上去无比真挚。
    很?多年前,她也曾在另外的地方看过像他一样?真挚的一双眼?睛,并将自己的全付信任都给了出去,然后,落了个粉身?碎骨、肉销神陨的下场。
    玉蝉衣脸色不变,指尖一颤:“别人说什么都信,那你可……真是好骗。”
    “我一向是最难被骗到的。”微生溟急急道?,“也不是别人说什么都信,只是……”
    只是她不是别人。
    但转念一想,他在这同玉蝉衣争执个什么?急着向她证明他是个值得被信得过的人,好叫他自己心?里好过?
    何?必呢。
    若她真是陆婵玑,是那个对他来说最该留名青史却最终连活过的痕迹都没留下的人……他对她知道?的仍旧不多,可他按照目前所知道?的那些?,朝她的过往一眼?望去,只觉雾影朦胧,鬼影重重,甚至常常毛骨悚然到连想象都不敢进行?下去。
    她比谁都懂“凤凰于飞”,到底是她将这剑招耿耿于怀放在心?里拆解了无数次,还是这“凤凰于飞”本就?是出自她的手笔?微生溟不知道?,无法确定。但无论是她耿耿于怀,还是“凤凰于飞”就?是她所想出来的,都只能说明,她对陆闻枢无比在意,至少?曾经无比在意。
    一想到这些?,深埋在他精神海里的七杀剑再度狠狠颤栗。
    在意之人,却可能恰恰是令她丧命之人。
    换了他去经历她这些?,他又能给出他人几多信任?
    “罢了。”微生溟陡然笑了一笑,笑声听起来却怪得像是叹气声一样?,他的目光和语气都温和了下去,“小师妹,我就?暂且先当一个容易上你当、受你骗的傻子。”
    “走了。”微生溟潇洒转了身?,“明早见?。”
    玉蝉衣见?他刚刚虽然在笑,眼?底却藏着几分受伤,听他说自己傻,不知道?为何?心?口也有种涩涩的感觉,看着微生溟的背影,她忽然喊住了他:“师兄,等等。”
    微生溟收了脚步,回过头来,静静等着她说话。
    “有一样?东西,忘了给你了。”玉蝉衣低头往法袋里翻了一翻,小心?翼翼捧出一份油纸包来,她道?:“你不是说你喜欢吃甜的,想要吃糖吗?”
    她今天?在前往月墙前特意趁着天?色未黑,集市还没有闭市,去集上买了一些?甜甜的糖果,打算去月墙祭拜过后,就?把?糖交给微生溟。
    她还记得当初让他吃药时他索糖吃的表情,知道?让他去跟着薛铮远他有些?不情愿,她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这糖果就?是对他的补偿。
    但因为薛铮远的突然出现,扰乱了她的计划,让她差点忘了自己去集市买了糖果这回事。
    “我方才在街上乱逛,恰巧碰到卖糖的,就?随便买了点。”玉蝉衣将油纸包递给微生溟,希望他接,又说:“就?当作是给你乖乖跟着薛铮远的奖励。”
    微生溟却并不像她担心?的那样?冷淡推辞,反而很?快地将油纸包接了过去。
    他拆了油纸包,看着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酥糖,一时间哭笑不得:“哪有做师妹的奖励做师兄的乖乖的?”
    微生溟道?:“倒真显得我像个百无一用?的摆设了。”
    玉蝉衣忙道?:“不是摆设。”
    微生溟丢了块酥糖到口中,嘴巴里全是甜丝丝的味道?。他倒是不知道?自己郁闷起来,竟然是这么容易被哄好的,只是吃到了一块糖而已?,心?情竟然古怪地变好起来。
    真是太久没吃这些?甜嘴巴的东西了。
    微生溟叹了口气,说道?:“小师妹这么在意薛铮远,莫不是关?心?薛怀灵的死因?”
    知道?这问题玉蝉衣回答起来为难,微生溟没什么间隔就?说了下一句话:“你和她是朋友的话……我是说,假如你能早出生一些?年,早些?认识薛怀灵,你们应当会成为朋友吧?你好奇这个人,在意她的死因,觉得里面有不对劲的地方,理?所当然,我可以和你一起查查看。”
    朋友……玉蝉衣没忍住反驳:“我和她……应该是当不成朋友的。”
    有些?人,不论她好,不论她坏,注定当不成朋友。
    不是她有太多错,也不是薛怀灵有太多错。
    只是命运让她们变得不适合做朋友。
    “但我的确觉得她的死有不对劲的地方。”玉蝉衣眨了眨眼?,问微生溟,“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觉得不对吗?”
    “难得糊涂。”微生溟道?,“我精明一生,瞻前顾后,唯恐行?差踏错,酿成无可挽回的罪过,到最后却道?心?不稳,心?魔缠身?,却仍对往事后悔不已?。最近才觉出难得糊涂的妙处。小师妹,且让我糊涂一阵,别让我想太多。”
    玉蝉衣觉得怪异。既然要难得糊涂,刚刚他在薛铮远面前怎么没有难得糊涂?
    分明还是一颗心?上长了八百个心?眼?子的样?子。
    微生溟问:“这薛怀灵之死接下去要怎么查,小师妹怎么个打算?”
    他叹道?:“薛怀灵若是死的蹊跷,得益最大的就?是薛铮远。若是薛怀灵活着,风息谷少?谷主的位置就?轮不到他来坐。这世上要是有什么人蹊跷地死去,得益者嫌疑最大,跟着他是对的。”
    看看,果然还是八百个心眼子。他分明什么都不知道?,想法却和她一致。
    玉蝉衣道?:“我想去弱水看看。”
    “那便去弱水看看。”微生溟说,“从这里去生洲大概需要五日,用?传音石告诉师姐一声,说我在生洲也埋了酒,绑你去挖酒了。”
    玉蝉衣没忍住笑了一声,见?微生溟一本正经,她诧异:“难道?你真的在生洲埋了酒?”
    “巨海十州,除了太微宗所在的流洲、不毛之地的长洲、已?经荒废无人居住的祖洲,其他但凡有修士活动的洲,哪儿都有我的酒。”微生溟道?,“有人活动的几个洲里,唯独流洲不行?。要是不小心?被楚慈砚发现了,恐怕会连累整个太微宗的弟子出来掘地三尺地找酒……不过我在他闭关?的洞府外埋了一坛,都一千年了他还没发现。”
    玉蝉衣:“……”
    “就?这么告诉我了?”玉蝉衣道?,“不怕我去告状?”
    “若你开心?,但去无妨。”微生溟眨了眨眼?,低了低声音,“那再告诉你两处我在太微宗藏酒的位置,分别是楚慈砚卧舍外面,和他在讲堂的讲台旁的树下——再没有其他了,让楚慈砚知道?了,非得杀了我不可。我这可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代给你了。”
    他睫毛浓,瞳仁又是惑人的颜色,眼?睛眨起来,像小猫爪子在人心?上抓抓挠挠——如果他最后提到的不是身?家性命的话。
    身?家性命,玉蝉衣最怕他说这种词,一听到就?让她觉得他那双笑着的眼?睛是个陷阱,挠着人的小猫爪子好像随时会变成尖刀利刃,强行?塞到她手里又想让她取他性命。
    玉蝉衣错开眼?去,哼道?:“谁要你的身?家性命。”
    玉蝉衣走到墙壁旁听了听,隔壁始终悄无声息,她道?:“虽然我想去弱水,但我也还是想跟着薛铮远。”
    薛铮远那毫无疑问,藏着一些?事情。
    微生溟:“偷偷跟着?”
    玉蝉衣:“不必偷偷跟着,看薛铮远要去哪儿,要是他回风息谷,生洲正好比邻凤麟洲,恰好能与他同路,结个伴一起过去。”
    微生溟点了点头,心?里却猛叹了口气。玉蝉衣对薛怀灵之死如此执着,是否恰恰说明,她自己曾经不明不白地死过一次,才会本能地去觉得他人的死因也会有蹊跷?
    他没有见?过陆婵玑,一次真正的见?面都没有过,没有任何?的凭证,能去验证玉蝉衣是否就?是陆婵玑,但却忍不住去想她会是她。
    他将他心?中所知的所有线索串起来,没一条不能指向这个事实。
    一旦将玉蝉衣想成是陆婵玑,玉蝉衣身?上的所有古怪之处都有了解释。
    想知道?她是她,又怕知道?她是她。
    若玉蝉衣当真是陆婵玑,他要如何?面对自己颓废荒度的一千年光阴?
    明明他是唯一目睹了她的死亡,离真相最近的人,却连向他人证明她存在过都做不到。
    一千年前她坠下悬崖的真相到底如何?,微生溟依旧难下定断。他仅仅有一种直觉,强烈的直觉:那个始终查无实据,无法被他举证德不配位的陆闻枢,何?止是德不配位,兴许是满手血腥。他却一直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只凭他人几句言语,草草定了陆婵玑的一生。甚至也在遭人质疑时,也曾动摇过,怀疑过她真的是他脑海中的一场虚妄幻境。
    简直错得离谱。
    额心?隐隐作痛,埋在精神海里的七杀剑战栗不休,愧疚感和深深的自我谴责鬼魅般无声贴了上来,笼罩着微生溟。
    恰巧此时玉蝉衣问道?:“弱水之行?,你要去吗?”
    微生溟很?快应道?:“去。”
    玉蝉衣疑惑看了他一眼?:“薛怀灵之死虽然有其蹊跷之处,但世间事本就?离奇,其中因缘际会诡谲奇巧,说不定薛怀灵真就?只是以身?献阵,查到最后,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查不出来,枉费工夫,这样?,你也要去?”
    玉蝉衣一直很?怀疑薛铮远,今日有和薛铮远聊天?的机会,她故意提到过几次薛怀灵。薛铮远的表情虽有异样?,但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心?虚,玉蝉衣便想,也许她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