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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长街暖灯, 夜风有情。
    祝卿安一路暴走,出了些汗,感觉额角一直跳的血管总算乖顺了些, 没那么想爆炸了。
    脑仁仍然疼,烦躁情绪无法消解, 但似乎可以忍受,抬眼看一路暖灯随风摇曳, 长长街道看不到头,竟觉几分可爱,红尘烟火最美也不过如此。
    人为什么要睡不着觉啊……
    祝卿安长长叹气,难道是为了不错过这样的夜景?
    他伸手给自己掐了个卦, 掐出来后难以置信。
    雷地豫?
    豫, 悦也, 春雷动,草木兴发……悦之道?
    不是, 怎么可能是这个卦呢?他现在的情绪跟喜悦, 享受,有半点关系么?
    可象只有一次, 就算重新卜过新卦,也不会是正确答案。
    怎么可能呢?
    祝卿安跺了下脚, 转向往东走。
    他看到了仍然在为一百金奋斗的人们。
    定城没有宵禁, 大晚上的, 百姓们竟然仍保持极大热情,虽没有太足的攻势,该睡觉的睡觉去了,可仍然分了班轮流防守,不让自己的灯灭, 不让别人靠近,如果有机会……当然能往前进一步是一步!
    祝卿安:……
    他稍稍有一点点反思,这个金子的刺激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影响了人们的休息劳动工作计划是不是不太好?
    就算只有五天,现在尚算农闲……
    他的初心是让大家热闹开心,让这个集市名声迅速打出去,提升中州价值感,他只是出主意的人,计划落定没搞好,怎么能是他的错呢,必然是中州侯的错!
    萧无咎的错!哼!
    再往前走,参与‘老者委托’比赛的少年们也在当夜猫子,背着家长悄悄出门,聚在一块商量事。
    “既然是送给妻子,非常重要的礼物,必然饱含深情,灯盏元素里一定有过往记忆最深刻之物……”
    “什么东西会记的最清楚最深刻……洞房花烛夜,嫁衣红盖头?”
    “唔,这个肯定难忘,但也不一定是最难忘,若他与妻子相识在之前呢?这情窦初开,怦然心动,就算当时的妻子布衣荆钗,必也是世间最美,最令他魂牵梦绕的存在……”
    祝卿安沉吟。
    难道雷地豫……应的这里?
    说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会遇到的人,遇到的事?
    步履闲适间,他路过一条窄巷,看到了王昂。
    年轻人一身青衫,远远走来气质温润,身修如竹,怀里抱着一堆文书,这么晚了竟还没结束工作。
    还有个头戴小白花的姑娘,坐靠在一扇门边,似乎是流民,领了晚上的任务,在护灯,她眼眸沉静,眉结轻愁,寂夜也难掩姝色,可不就是白天差点摔倒,被王昂扶过的姑娘?
    小巷有人脚步匆匆经过,带起凉风,她手即刻微抬,将小小灯盏笼住,烛光跳动了下,继续安静燃烧。
    “是你?”
    王昂看到她,脚步停住。
    他一直行走于街道坊间,处理各种杂事,最清楚东西南北街这些小团队的策略和任务计划,一般跟着做晚上这种工作的,大都是纯粹的新人,新进定城的流民,还未安置好,没地方住的。
    暗夜漫长,最是熬人,一个姑娘家……
    “你要不要……”
    一句话尚未吐出舌尖,就转了方向,王昂缓声道:“我帮你安排个住处?”
    那姑娘安静看他,没说话。
    王昂拿出自己腰牌,给她看:“我是分管流民诸事的吏员,安排你们本就是我的本职工作。”
    那姑娘站起来,端端正正行了礼,蜷首微低,鬓侧小白花醒目:“多谢大人。”
    王昂:“你这是……”
    “哦,”姑娘摸了摸鬓侧小白花,“亡夫忌日将近,总恋其好,夜不能寐,倒也未觉苦,大人公务操劳,夤夜未眠,芨娘不敢轻扰。”
    隐秘幽巷,轻曳烛光,暗暗滋生却不知所起,不能轻诉,不被看到的柔情……或起于幽暗,熄于幽暗,不为人所知,或起于幽暗,爆发在幽暗,炽热燃烧。
    红尘间最热闹,无非痴男怨女。
    祝卿安怎会错过,看得津津有味,手边就差一把瓜子。
    王昂的缘分,原来在这位身上?可惜这姑娘头上戴着朵小白花,本身却不是小白花,这个面相……王昂怕是会吃些苦头啊。
    正聚精会神,肩头被轻轻拍了一下。
    祝卿安吓了一跳,回头一看——
    罪魁祸首来了!
    萧无咎穿一身黑色劲装,身材倒是被显露的极好,宽肩劲腰大长腿,胸肌都勒出了漂亮弧度,让人很想试试手感,可这种时间,这种装束,就差同色三角巾蒙面了,真作贼去了?
    “你……来寻我?”萧无咎看着面前少年,眸底映着檐下暖灯,有几分柔软。
    “不然?”
    祝卿安立刻竖眉指责:“你看看谁和你一样,这么晚了不回家,还在外面浪! ”
    萧无咎看了眼巷子里……虽说不若白日热闹,但也处处有人影。
    当然堂堂中州侯,这点情商还是有的:“我的错。”
    干脆利落,又真诚恳切。
    祝卿安:……
    不是,你怎么不狡辩?这我要是骂下去,岂不显得我很没风度?
    就在此时,巷子前方一阵惊呼,像是参与比赛的攻防双方搞了点什么事,但有巡查兵迅速赶到镇住,闹不出大事,不过肯定是要忙一阵的。
    他又想起了这个比赛设定,人们对金子的追逐与热情。
    萧无咎看出来了:“不必担心,你的提议很好。”
    但随着他的话,‘哐’的一声,附近原本黑灯的人家亮起了灯,大声骂街,说被吵到睡觉了,老人吃着药身体不好,孩子明日天亮还得上学堂……
    祝卿安心虚……心虚不了一点!
    “还不是为了你这个中州侯!”
    “我的错,”萧无咎仍然干脆认错,面带微笑,“辛苦卿卿了。”
    祝卿安:“你笑什么?”
    萧无咎收了笑:“没什么,只是在想,怪不得你能和谢盘宽做朋友。”
    “你在内涵我先发制人骂人甩锅是不是?”祝卿安绷着脸,“我记住了,你骂宽宽了,看我不让他骂哭你!”
    萧无咎仍然:“好,让他骂我,把卿卿的份一起带上。”
    祝卿安:……
    “你这样搞的好像我很坏。”
    始终情绪稳定,有错都认,态度端正而诚恳。
    “所以真没事,”萧无咎眉目柔缓,“有我在,任何时候都无需自责,嗯?”
    “谁自责了……”
    突然近处有声响,祝卿安和萧无咎反应迅速,立刻齐齐藏到暗处。
    藏好了,祝卿安才反思,为什么动作这么快,偷感这么强烈……他们又没在干坏事!
    他抬起头,刚要走出去——就被萧无咎拉了回来。
    还食指竖在唇间,提醒他噤声。
    “想死我了宝贝儿……”
    “别,有人……”
    “有人不是更刺激……”
    “可……”
    “放心,这么晚了,就算有人出来,也是跟我们一样,自己都忙不过来,哪顾得上看我们……”
    祝卿安睁大眼睛,竟然是偷情的!
    这下想出去都出不去了。
    他瞪了一眼萧无咎,唇启无声:你看看你们中州人!大晚上的不干好事!
    萧无咎:……我的错。
    你错什么错,怎么什么都是你的错!
    祝卿安都忘记尴尬了。
    他爱看热闹,但不爱看活春1宫,瞪了萧无咎一眼,等了一会儿,瞅那边正干柴烈火,这边侧里又刚好又有小路,猫着腰,轻轻抬脚走了。
    萧无咎自然跟上。
    走到又一条暖灯长街,祝卿安才又道:“侯爷穿成这个样子,在做什么?”
    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
    萧无咎:“你可还记得几日前,西边着火的房子?”
    祝卿安当然记得,那是他来定城的第一天,蕲州侯齐束干的好事:“那个房子有问题?”
    萧无咎颌首:“那里有很多积年卷宗。”
    “是关于?”
    “很多,我关注的,是一桩九年前旧事,”萧无咎声音融在暗夜里,有些冷,“你当时还太小,可能不清楚……”
    祝卿安:……
    不必给我找理由,我真不知道。
    萧无咎:“九前年,夷狄入关,大侵中原,仗从年头打到年尾,死了太多人,天下大势,太多变化,都自那一年巨变。”
    祝卿安想起这几日在府里的各种聊天相处:“你和宽宽,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嗯,吴宿也是那年来到我身边,翟以朝捡到了小白,我父亲,也在那一年死在战场。”
    白骨累累,血流漂杵,那是萧无咎成长过程里最残酷的一年,他也是在数次生死间徘徊挣扎,艰难保住了父亲留下的中州,其余各处封地诸侯,也经历了领地扩张或收缩,新的王侯位置定下,南朝政权得以残喘……
    他说的不多,很多事也无法在此刻细叙,但萧无咎听懂了:“夷狄……是厉害,但不应该这么厉害,所以有卖国贼?细作?”
    萧无咎颌首。
    祝卿安:“不好抓?”
    “当年波及面太大,细作背叛者数不胜数,后又隐于市井,踪迹难查,”萧无咎也不是想把所有都抓出来,他只关注中州之事,“近日军中有所发现,因此人当年只我曾见过,遂必须由我亲自追踪确定。”
    他神情很淡,可祝卿安察觉到了不一样的分量……萧无咎要这个人死。
    “此人在流民群里?”
    “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