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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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淑敏现在住的院子?离镇国公府没有多少路, 不一会儿派去的侍卫就回来了。
青翠忙了一整天,坐下来喘口气,将从侍卫那边得到的消息告诉自家夫人。
“刚刚侍卫过?来说, 已经同徐娘子?说了我们要去山庄的事。徐娘子?说她也要跟着过?去,不过?小院那边还有要处理的物件, 等收拾好?了就过?去。不过?她说她还要一点时间, 让我们收拾好?了就先去。”
江新月听到这句话,居然不觉得意外。
这确实是徐氏能做得出来的事, 等她收拾着收拾着, 说不定又被突如其来的事打断, 最后?差人轻飘飘地说一句她不来了。
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
她往前从来不会为此难过?, 向来如此的东西都不知道她要难过?什么。
可能人最怕的就是比较。
远一点的就说大伯母杨氏, 面甜心苦、自私自利的一个人也为了子?女的前程殚精竭虑地算计;近一点的就说为了儿子?前程出手害人的邵氏和整日整夜忧心女儿亲事的张氏。
好?像全?世界的母亲, 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地去爱自己的孩子?。
但是她,永远都不是徐淑敏的第一选择。
这么听起来的话,她还挺可怜。
正在她发呆的时候, 裴延年从屏风后?面走进来, 她表情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
嗯, 这里也有一个不讨人喜欢的。
要是这么看?起来的话,他们两个人还真的是天生?一对。
“你这是什么表情?”裴延年被这种怪异的眼神盯得全?身发麻, 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颊。
江新月没好?意思?说出来, 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回京城之后?就要休假,今日去做什么?”
“剿匪之后?,又流民流窜到京城附近, 今日带着人排查防止有异动?。”
裴延年又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江家的事在这一两个月内,就要落地。”
“圣上终于要处理江家了?”
“嗯,已经确定江家同叛贼有联系,江家的那几位应该也知道查到自己身上了。现在悬而未发,就是想?看?看?江家狗急跳墙之下,会不会抖落出更多的东西来。”
“我准备等明后?天雨停,我们就直接去山庄。等江家的叛乱彻底被摆在台面上,我们留在京城就太?惹眼了。”
江新月虽然已经出嫁,可到底顶着个“江”字。要是有心人利用这一点,虽然不会造成伤害,但是也足够恶心人了。更别?提江家人到时候穷途末路,胡乱攀咬就很难扯得清楚。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决定去山庄?我还以为……”
裴延年单手解开腰带,随手搭在木架上。他的里衣服已经被汗湿,紧实的肌肉若隐若现,回头看?她:“以为什么?”
江新月没说话。
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裴延年也没有否认,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继续说。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要是我继续留在府上,时间一长什么事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过?去了。日后?要是再提起,反倒是显得我们斤斤计较。趁着这个机会,大家都冷静些。”
“我就怕最后?,老夫人会以为是我在中间挑拨。”
“不会,”裴延年低下头,不带着任何情绪地评价着,“她是个聪明人。”
先前闹成那个样?子?,也不过?是温氏心理上有倚仗,笃定他不可能坐视不管,不可能眼看?着裴家好?起来又毁在一个人手里。如果他不摆明态度,这样?的事只会没完没了。
江新月突然又觉得庆幸起来,自己的待遇还是比裴延年好?了那么一点。
徐淑敏确实糊涂了一点被江家拿捏,但是人也很简单,高兴或是不高兴都直接摆在脸上,银钱也紧着她用。
可老夫人和裴延年之间却并?不是这样?,爱与猜忌掺杂之下,更多的就是试探。
这种让人最难受,敬爱不起来,也没办法憎恨。
可她又想?想?,半斤对八两,她和裴延年比什么?
她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肚子?里的孩子?像是有所察觉一般往外顶了顶,等她的手摸上去的时候又乖顺地安静下来。
再过?上一两个月,她也会成为母亲。
她问裴延年:“你说,我们会成为很好?的父亲和母亲吗?”
裴延年都已经准备往耳房的方向走,闻言侧转过?身体来。他的手臂上还挂着干净的巾帕,原本凌厉的眼半垂着,仔细地思?考了一会,认真地说。
“我不太知道怎样才算是很好?的父母亲。”
这个问题原本就没有标准的答案,或许在老夫人和徐淑敏自己的眼里,她们就已经是很好?的母亲。
江新月还在思?考时,就感觉到被人轻轻拍了两下头,抬头时就看?见男人弯腰然后?单膝跪在前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身上那种健硕的野性被削弱很多,更平和近人。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声线中多了几分温柔的意味,玩笑着说。
“但是我想?,我们会好?好?爱他们,有很多的时间守着他们长大,看?着他们成亲生?子?,走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
“而我们也有我们的人生?。”
江新月像是被人兜头揍了一拳,鼻尖开始出现猛烈的酸意,眼眶一红险些没有直接哭出来。
可真哭出来就太?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硬生?生?憋回去。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她已经过?了需要长辈细心呵护教?导的年纪,可以独立地掌控自己的生?活,徐淑敏在意不在意她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她又仔细琢磨了裴延年最后?一句话,越琢磨越觉得有点佛家返璞归真的禅意,没忍住真心实意地夸赞:“没想?到你这武夫,开解人还挺有一套的。”
裴延年眯了眯眼,不动?声色问:“那你先前认为,我是什么样?子?的?”
那先前的罪过?,罄竹难书,不然她怎么拼死?想?跑。
江新月秃噜了嘴:“文墨不通,粗鄙……”
在男人越来越黑的脸色中,她刚失踪的情商立即找了回来,瞬间转变了话锋,笑着恭维。“但是我觉得你今天的话说的特别?好?,一听就是有涵养有底蕴。是我之前粗心大意,没有好?好?体会到这一点。”
裴延年顿了顿,“那句话也不是我说的。”
江新月“啊”了一声,歪了歪头。
裴延年不紧不慢地开口:“这句话原本是一名胡人将领说的,此人极擅长驭马,却宁死?不降。我们将他被虏之后?,他的妻子?不到半个月就带着他的儿子?找了另一个男人生?活的情况告诉他,他说了这么一句,表示能谅解。”
他又抬头看?了看?小妻子?,眸光闪了闪,“他说完之后?,第二日便找了个机会自裁了。”
江新月抖了抖肩膀,鸡皮疙瘩都爬了一身,这个故事怎么听起来这么瘆人。她忍不住朝着自己的身后?看?了两眼,总感觉这大晚上的,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藏着某些的东西。
听说这些东西怕阳气重的人,她便偷偷朝着男人的方向靠了靠,直到身体碰到裴延年的一条腿才?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别?说,裴延年好?歹能打,多少可以拖延一点时间。
裴延年见她探头探脑试探着来自己身边的样?子?,没忍住笑出来。“怎么说什么你都相信。”
“你刚刚说假的?”江新月人傻了。
“哪有那么多会说官话的胡人将领。”
江新月一下子?觉得刚刚自己偷偷蹭到裴延年身边的行为特别?蠢,羞恼直接朝着男人的肩膀踢过?去。
只是在刚触及到男人的肩膀时,脚腕就已经被人稳稳地抓住。她尝试抽回来,抽了两下没成功,瞪着面前的男人。
她圆润了些,肤质细腻匀称,颊边灿若桃李,湿亮的双眸瞪人时就没什么威慑力,一举一动?间反倒是散发着一股子?从内里透出来的风情,明晃晃的,又招摇无比。
裴延年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脚腕,隔着一层丝绸,柔软也有了具体的触感。
后?背的肌肉紧绷,他便捏着纤细的脚腕如同野狼般扑了上去,将人压倒在暖榻之间。原本准备洗漱,里衣因?此散开,露出里面紧实的腰腹。
“气性还不小,谁教?你动?手的。”
“是你先吓唬我的。”她嘟囔了两句,忍不住偏过?头去。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男人又刚从外面回来,浑身滚烫带着汗,总让人想?到某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活动?。
她伸手努力想?要在两个人中间隔出距离来,推拒道:“你先去换衣服吧,我难受。”
“难受也忍着。”裴延年低头咬了咬她的唇,腰腹下沉时背部呈现出流畅的曲线。
充斥着最原始的力量感。
江新月不由地握住他发烫的小臂,被迫承受着突如其来的口勿触。
——
等到第三日,天就开始放晴。
中间老夫人没露过?面,只派了身边的夏嬷嬷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张氏和裴琦月也来过?两次,不过?张氏一心想?要让裴琦月在咸宁公主的宴会上大放光彩,这几日盯着裴琦月泡各种各样?的草药,想?方设法让裴琦月能在短时间内快速白回来,也没时间到这边来帮忙。
过?来帮着跑进跑出的,反而是裴策洲。
不过?裴策洲像是很怕见到她,每次只会在裴延年也在场时,才?会来清风院。往常爱侃大山的人如今没了话,安静地跟在裴延年的身后?,见到她身上就像是爬满了虫子?一般肉眼可见地不自在起来,随后?就找个借口直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