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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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新月其实对过年?没有什么特殊感觉。
她虽然在徐家?常住, 但毕竟是怀远侯府的姑娘,新年?这种节日还是要留在江家?的。江家?人?多,每年?都热热闹闹, 可这种热闹和她没什么关系。
就像是在镇国公府一样。
等?回到偏屋,见到徐氏仍旧在发呆, 她立即就让青翡、青珠去厨房那边送些菜过来?, 再劝着徐氏起来?吃点东西。
镇国公府为了?过年?采买了?许多东西,小厨房食物?丰富, 没多一会儿便送上来?不少菜。
真要是算起来?的话, 这是她和徐氏第?一次同时坐下来?安安生生过个年?。
在怀远侯府时, 每到了?过年?就成了?徐氏受罪的日子。老夫人?喜欢变着花样刁难人?, 小辈们知道徐氏出手大方, 会接连不断地过来?拜年?, 说上两句好话就得了?不菲的礼物?。所以一到过年?,徐氏就会瘦好几斤,偏偏她自己不觉得被欺负了?, 每次都是乐呵呵的。
江新月想到这些, 自己在心?里骂了?句晦气。
往后她娘才?不会受这些气, 这次和离顺利的话,福气还在后面?呢!
她想着就高兴起来?, 亲自动手盛了?碗鸽子汤, “裴家?的厨子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寻摸来?的,点心?和青菜都做得一般,可肉食和山珍却是一绝。你尝尝看,听说里面?放了?山菌, 我刚在正院那边喝了?一碗,味道很鲜。”
徐氏没什么胃口, 原本想要开口拒绝,对上了?女儿的期待的眼神。
小姑娘模样姣好,云鬟雾鬓,艳若桃李,尤其是一双含水的荔枝眼,像是会说话般,望着人?时泛着粼粼波光。
不少人?随着年?岁的渐长,容貌上会有些许的改变。可她的初初不一样,几乎小时候的脸同比放大。
她甚至有那么些恍惚,不知怎么想起来?一件往事,眼前浮现出豆丁大的小丫头捧着抢回来?的金簪,如同宝贝般交到她的手里,奶声奶气说:“娘亲,琳昭拿了?你的东西。”
那样纯粹又期待的眼神,同今天的初初没有任何分别。
她那时说什么来?着,好像听江仲望说琳昭爱容貌,杨氏管得严不给小姑娘买,她这个做婶娘的要大度点。
她便说:“不过是一根金簪罢了?,她要就给她,何必又眼巴巴地抢回来?。”
小姑娘眼里迅速积满了?眼泪,却倔强地仰着精致的小脸,“不问自取便是偷,我何错之有!”
她怕惹来?麻烦,迅速捂住小姑娘的嘴,“什么偷不偷的,是我送给她的成了?吧。”
小姑娘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紧接着便是气愤,疯狂挣扎着不让她接近,哭着说:“我讨厌你!讨厌你!”
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初初说讨厌的次数少很多,也不再理会怀远侯府的事,自然对她这个娘也没那么亲近。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女儿像现在这样充满孺慕之情地看着自己,鼻尖发酸,“好。”
江新月松了?一口气,顺势给她夹旁的菜,“你多吃点,你最近都瘦了?很多,好好补补,不要去想乱七八糟的事,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正说着话,裴延年?从?外面?过来?了?。
前后就没有隔多少时辰。
江新月小声地嘀咕着,“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可等?到裴延年?解下披风走到这边时,她的脸上又堆满了?笑容,“你快点过来?,正在等?你呢。”
这位可是重要人?物?,她想都不用想,后面?肯定是要和江家?乱七八糟地掰扯,得要有个人?出面?压得住场子。若是只靠她,光是从?辈分上就矮了?江仲望一截。
裴延年?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坐到她的身边同徐氏打了?声招呼,“岳母。”
“宴席散了?吗?我还想着你要过一会回来?。”江新月也没有厚此薄彼,同样给他添了?一碗汤。
“散了?,两位嫂嫂陪着母亲聊天,我便回来?了?,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裴延年?按住她想要继续添菜的手,“你先吃你的,刚刚都没有吃多少。”
“那是我本来?就胃口小,你这说得像是我吃了?多少东西一样。”江新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拌起嘴来?。
徐氏静静地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等?用完饭之后,徐氏强硬地拒绝了?江新月想要留下来?陪着她守岁的要求,拖着脚步往里间走去,“该回去休息就去休息,留在这里和我大眼瞪小眼吗?”
说着话,她就直接将里间的门关起来。
江新月看着紧闭的棱花木门,也没了?办法,只得和裴延年?一同回去。
说实在的,她这几日为了?卢家?的事奔波,也累得够呛,也就没有注意到裴延年?的欲言又止。等?洗漱一番之后,她就早早地躺到床上,没一会就直接睡了?过去。
可没多久就开始做梦。
她梦见了?一条粗壮的黑蟒,黑蟒足有几丈长,上半个身子直直竖立起来足有两个人?高。她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跌坐在地,黑蟒却竖起两只黄金色的瞳孔,迅速低头席卷而?来?,直直地对着她的脸,然后张开血盆大口。
她几乎都已经看见了?自己被一口吞下去的悲惨结局,吓得闭上眼睛。
谁知道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在身体上,反而?是出现在唇上。
坏了?,这只黑蟒还会亲嘴。
脑海中冒出这句话之后,她的下颌就被迫张开,浓烈湿热就密不透风地灌入进来?,寸寸逡巡,然后流连徘徊,在每一处都留下自己的痕迹。
可奇怪的是,没有想象中的腥臭味,而?是一种非常好闻的香气,类似于天晴时曝晒的青草香,中间又夹杂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甜味。
她气得都想要掉眼泪,没想到居然还被只野兽给轻薄了?,便开始拼命地反抗。
结果黑蟒察觉到她挣扎的动作,居然甩动蛇尾就直接缠绕上来?,一圈一圈地拖着她往下沉沦。
那种感觉轻飘飘的,如同踩在棉花上。
她一下子就醒了?过来?,猛然对上男人?深邃黑亮的眼睛。
床头有微光透过床幔透进来?,他的眉眼沉浸在并不透亮的昏黄中,将那些凌厉和沉稳擦去,难得变得温柔起来?。
恍惚中,她以为自己还在清水镇,还是裴三的妻子楚荞荞,两个人?正混在一起做些没羞没臊的事。
而?后就看见男人?的身体略略往下压了?压,因?为这个动作,她能看见他背部紧绷的线条,由凹陷的背脊处往上延伸,在肩胛处突起,往下便是坚实的臂膀。
紧接着她的耳朵就被人?捂住,烟花的爆鸣声隔着一层类似于棉花的东西炸开,有一种失真的错觉。
而?后男人?放开手,等?她适应了?外面?的烟花声,见她呆愣地样子,失声笑道:“荞荞,岁岁欢喜。”
那瞬间,江新月很难说自己是什么感受。仿佛一切都成了?背景音,只有面?前的男人?在她的眼中无限放大,占据了?她整个视线。
或许是心?动,又或许不是心?动,在贫瘠的荒原中,“腾”地支棱起一朵小花。她慌乱地俯身将小花直接掐断,另一处小花也探出了?脑袋,回过头来?时已经是万木逢春。
可是不该心?动,人?生的路那么长,她不想因?为片刻的感动,如同徐氏那般赔上自己的一生。
她眼眶温热,又不想在裴延年?面?前失态,凶巴巴地问:“你叫我起来?就是为了?说句话吗?”
她吸了?吸气,伸出手理直气壮地问:“礼物?呢?总不能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吧。”
裴延年?被气笑了?,捏了?捏她的脸,从?旁边的木匣中取出一个红封,“准备好了?,诺。”
江新月这下子直接清醒了?,丝毫都不困。心?动不心?动的另说,银子可从?来?不会骗人?。
她兴致勃勃地开始拆红封。
结果往外一倒,就倒出来?三枚铜钱。她不信邪地捏着红封的一边倒了?两下,又往里面?看了?看空空如也。
啊?这就没了??
什么日爱日未呀、感动呀、心?脏砰砰乱跳呀,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狗男人?永远都是狗男人?!
她有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好像刚刚的心?动都是在自作多情,气得直接去抓他的手,咬了?上去。
就听见男人?“嘶”了?吸了?一口气,然后捏着她的下颌,“楚荞荞,你是不是属狗的。”
“没有你狗!”
裴延年?看见她气得两边脸颊鼓起的样子,笑了?声,半直起身体将三枚铜钱重新捡了?回来?。修长的手指捏着铜钱,他又将铜钱塞到枕头与床的缝隙中,“生什么气,这也不是新年?礼,就是给你压岁用的。”
说到这里,他反倒是有点儿不自然起来?。
江新月狐疑地看过去,“还有其他么?”
“嗯。”裴延年?应了?声,然后利索地起身,想了?想他回头有点不确定地问,“你要去看看吗?”
还真的准备了?礼物?,江新月一下子来?了?兴趣。这实在不像是裴延年?啊,怎么还玩起了?惊喜这么一套?
她立即点点头。
当她裹着厚厚一层被子,在屋顶的冷风中看完了?一整场烟花时,整个人?都凌乱了?。倒不是说不用心?,只是这四九寒天里,是疯了?才?会的想出顶着风看烟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