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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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新月去怀远侯府很是突然, 她也没有?去看老夫人?,而是直接去了?珞棠院。
正好江仲望今日?告假,留在府中陪徐氏。
徐氏是位美人?, 此刻娇弱地躺倒在床上,泛白的脸色给整个人?蒙上一层朦胧的滤镜, 像是春风里随时会被吹散的梨花。往日?, 她的脸上总是带着?几分对困顿生活的愁绪,此刻眼底温和, 看向自己夫君的脸上全都是笑容, 在阳光中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无疑这个孩子带给她太?多的惊喜。
她忍不住望向身边的夫君, “真的不能告诉徐家和初初, 我怀孕的消息吗?我想让他们知道, 都高兴高兴。”
江仲望正拿了?本三字经念给她听, 闻言无奈地停下,“倒不是能不能的问题,我就是担心初初那孩子知道了?会不高兴。大嫂做错了?事, 她连带着?江家都怪罪起来, 若是知道你怀了?身孕, 只怕又要?多疑闹出是非来。徐家又将她看成眼珠子般,我是怕到时候闹得不好看。”
“初初不是那样的孩子。”
“要?是放在以前, 我也认同你的说法。不过这孩子从汾州回来之后, 性子变了?不少。再加上她假如镇国公府,做事越发不顾情面,有?时候连我都会畏惧。”
江仲望无奈地叹了?一口。
岁月对他无疑是优待的,这些年虽然眼角也开始出现些细纹, 可保养得当身上丝毫没有?酒色之气,依旧儒雅温和。“再者说, 之前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怎么疼爱都不为过。现在突然有?了?孩子,我怕她会觉得这个孩子抢走?她的东西?,劝说你不要?这个孩子,或者是用些……”
“初初不会的,她会为我高兴的。”徐氏打断他的话。
江仲望倒是没有?再一昧的反驳,“唉,再等等吧,等孩子稳定了?,再和她说。”
徐氏不太?高兴他这么说自己的女儿?,又不高兴她不能喝别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她怀孕是一件喜事,她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可现在像是做贼一样瞒着?消息,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
江仲望察觉到到她的不悦,伸手握住她的手,“过段时间吧,再说你不是还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你身体也不算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修养,免得初初还要?担心你。”
这么一说,徐氏也能接受,顿时又高兴起来。她指着?书道:“那你再给我读读书,让肚子里的孩子多受点熏陶。”
江仲望的目光划过平坦的小腹,目光幽深,笑着?道:“好,都听你的,现在你是我们家最重要?的人?。”
江新月过来时,就看见夫妻二人?甜甜蜜蜜地凑在一起说话,徐氏脸上的笑容完全遮挡不住,娇媚得像是二十来岁才成亲的小娘子。
她恍惚了?下,已经不记得母亲有?多长?时间没这么灿烂地笑过。
印象中徐氏的生活和泡在苦水里也没什?么分别,正好的年华里,她的生活从来不缺少抱怨。要?么是抱怨老夫人?苛刻的规矩,要?么是抱怨妯娌们的两面三刀,但是抱怨更多的是自己的夫君江仲望。
抱怨他太?忙,抱怨他不懂关心、抱怨他今日?说话不怎么温柔……
太?多的抱怨让江新月都已经不太?记得,徐氏原本的样子。
而徐氏正好注意到女儿?回来,既是惊讶又是高兴,“初初,你怎么回来了??回来就进来啊,在门?口站着?做什?么。”
“在府中没什?么事,就回来看看你。”她被十二扶着?,慢慢朝着?屋内走?去。
她已经嫁到了?镇国公府,就没有?当姑娘时的随心,穿着?打扮比往常华贵许多,也更加有?气势。
江仲望见她这般前呼后拥,不悦地皱眉,“你既然已经出嫁了?,自然要?好好孝敬长?辈,侍奉婆母。像这么经常回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江家有?多不放心你在镇国公府生活,像什?么样子。”
徐氏推了?推他的手,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这就是初初的家,她想回来就回来,有?什?么关系。”
“我这也是为了?她好。”江仲望看向自己的夫人?,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纵着?她吧。”
徐氏知道这父女两有?矛盾,几乎是在一起就会发生争吵。她想了?想,借口让江仲望去珍宝阁去取做好的首饰让两个人?分开。
江仲望如今倒是很顺着?她,没多说什?么就直接走?了?。
等只剩下母女二人?,她才开口问,“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没有?,除了?这边的人?,谁能给我不痛快。”江新月也没有?提绣心来找自己的事,而是说:“前段时间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头晕,正好镇国公府请了?一位名医坐镇,我让他来给你看看。”
徐氏视线就开始飘忽,还记得夫君交代自己的事,靠在软枕上想要?岔开话题,“头晕早就好了?,不用查了?。”
“这位陈大夫可是老国公礼贤下士专程请回来的,医术很是了?的,你不看看?”
“不用了?,我这就是头晕,说不准就是累的,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徐氏抗拒,“再说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好好的能吃能喝,又不疼不痒,这么兴师动众做什?么?”
江新月格外坚持,徐氏拗不过她,心里其实也想将怀有身孕的事分享出来,最后还是让陈大夫把了?脉。
陈大夫把脉的时间很长?,换了?两只手,又问了?徐氏一些问题,自己都困惑起来。
从脉象上看是喜脉,可又与喜脉有?细微的差别。要?不是在医术上有?一定的研究,这点细微的差别说不定就会被忽略过去。再加上把脉能看出,江家二夫人?生产时落了?亏损,再加上后面用了?寒凉的药物,应当怀有?身孕的可能性极小。
他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又不能昧着?良心直接说喜脉,纠结地皱起眉头。
大夫一皱眉,徐氏心都提了?起来,“怎么了?,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孩子?”陈大夫提高了?音量,忍不住看过去。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徐氏嘀咕眼前的大夫也不怎么样,连这么简单的喜脉都诊断不出来。
不过看在镇国公府的面子上,她好脾气地点点头:“我怀了?身孕,没有?多少月份。”
陈大夫“啧”了?一声,“真要?是喜脉的话,身体原先也被伤过,再加上常年郁气在心,生产时怕是风险不小。”
“没什?么大事,原先请了?大夫说,好好调养还是能顺利生产的。”徐氏现在听不得一点别人?说自己的胎儿?不好,语气开始便重,目光中都是不悦,“我家夫君说了?,等生产那日?,找人?私下里请太?医来看看,也没那么严重。”
得,感?情是已经打算好了?。
陈大夫是从战场上呆过的,看人?比谁都尖,顿时什?么话也没说,将盖在手腕上的丝巾往外一扯,利索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不过,还是出自医者的那么点良心,他多劝了?句,“要?是想要?这个孩子,确实要?好好调养。不过再怎么调养,大人?还是要?吃不小的苦头,甚至对寿元有?影响,夫人?可要?想好?”
徐氏抿唇,只说了?声“多谢大夫”,半口不提其他。
还是绣心有?眼力劲,借着?送大夫去前厅喝口茶的功夫,引着?身边的丫鬟们都出去了?。
等屋里都没了?人?,徐氏忍不住嘟囔道:“你请的是什?么大夫,我瞧着?就是庸医。谁都说我这胎好好的,偏他说不成。”
“真都说好好的?”江新月心烦意乱,陈大夫经常来替她诊脉,空闲的时两个人?也会聊上几句,她算是对陈大夫有?点了?解。
刚刚他的样子,分明就是有?话没说。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徐氏这胎过于?凶险,还是有?其他情况让他不能当着?病人?的面说出来。
此刻见徐氏捂着?肚子强装着?没事人?,忍不住怼了?句,“那你怎么现在还躺在床上休息,也不下来走?动走?动。这个孩子就真的有?这么重要?,比你的命还重要??”
徐氏瞪她,江新月毫不畏惧地对视上去,甚至捋起袖子做好了?吵架了?准备。
在她看来,徐氏的行为是极不理?智的。肚子里的孩子说破天就是一团肉,怎么会比活生生的人?还要?重要?。她甚至想破罐子破摔,将江仲望同下属夫人?有?私情的事说出来,告诉她生下这个孩子是完全不值当的事。
谁知道徐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原本凌人?的气势“咻”得一下没了?,整个人?如同根被抽走?根骨而全部散架的灯笼,软趴趴地窝成了?一团,眼里没了?原先的神采。
“是的,他比我的命还重要?。”
她表情麻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所?有?人?的不理?解中独自难受着?,将痛苦都凝结为实质。
江新月觉得有?双无形的大手将自己的咽喉扼住,那种浓厚的痛苦像是冬日?里厚厚的油脂糊了?她一脸。
而在此刻,徐氏笑了?,笑容很空洞。
“初初,我就是想要?过得好一点。”
她这辈子真的过得太?糟糕了?,在遇到江仲望之前,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所?以当有?一个同样温文?尔雅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柔声说要?护着?她一辈子时,她开始恍惚,然后相信了?,并且拼了?命地想要?将自己的日?子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