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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044
    江新月长久没有回过?神。
    像是验证徐氏的?说?法一般, 桃溪进来禀报,“姑娘,徐大人徐夫人和表少爷都来了。”
    徐氏虽然也觉得, 初初同宴礼的?婚事?是自家占了便宜。可这?些年,她习惯出了什?么事?都找徐家帮忙, 再?多这?一件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 你怎么就?是拖累。我这?些年也攒下不少银子?,全都给你当成嫁妆带回……”
    见女儿一直盯着自己, 徐氏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可眼下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反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初初要是不情愿的?话, 她来当这?个?恶人好了。
    想到这?里, 徐氏咬紧牙关直接站起来, 也不敢去看女儿的?脸, “这?事?不用你出面,我都已?经说?好了,两?家走个?过?场就?行。”
    “你先好好休息吧。”
    说?完之后, 徐氏也不敢往后看, 出门?就?朝着前厅走过?去。
    徐氏才?进前厅, 就?看见了兄长一家人,等看到坐在左上方位置上的?林太傅的?夫人柳氏时, 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林太傅曾官至首辅, 为人严肃正直,在吏治上颇有建树。等年纪大了从内阁退下来,他还经常被接进宫为皇上讲书?,在文臣中地位很高。且林太傅家宅清净, 从未纳妾蓄婢,同林夫人柳氏琴瑟和鸣, 是京城中的?一段佳话。
    徐家请柳氏出面说?媒,足以显示出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这?让徐氏那一颗被初初说?得七上八下的?心落到肚子?里,脚步都不带丝毫停顿地往里走。
    “早起去看了初初,这?不听说?你们来了,就?立即赶过?来了。林夫人,这?茶可还合你口味?”
    林夫人是极和蔼的?相貌,掺了白的?头发被一丝不苟地被盘起,脸上虽然留下了岁月的?风霜,眼睛却清正明亮。
    听到徐氏的?话,她不急不缓喝了一口茶,然后认真点头,打趣道:“这?沾了喜气的?茶自然是好的?。”
    她目光扫了一圈,见始终只有徐氏一人,问了声,“江大人呢?今日可在府上?”
    “等会就?回来,昨日他去什?么诗会要去京郊,太晚就?在庄子?上留了一夜。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应该就?在回来的?路上。”
    坐在另一边的?徐应禹眼中多了不快。
    他一向瞧不上这?个?妹夫,语气淡淡的?已?是不悦,“他倒是也……从容,难为你忙上忙下。”
    “从容”那两?个?字简直就?在给江仲望遮羞,正常人听说?家中出了这?样的?变故,别说?是诗会了,就?是正经办差都会告假回来,把控局面,商量办法。
    “这?有什?么忙不忙的?,初初是我女儿,我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徐氏没听出哥哥话里的?意思?,憨憨地说?。
    徐应禹端茶的?手顿住,哪怕知道妹妹的?性子?也被噎住。他又知道她面对江仲望就?把自己的?脑子?丢干净,气闷到借着低头喝茶的?时机不再?多言。
    而在旁边坐着的?卢氏紧绷着嘴角,如?同挂在墙壁上的?话,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实际上,她今日根本不想来,她原本就?不同意这?桩亲事?。可她的?丈夫情愿,她的?儿子?情愿,她满腔的?不悦也只能压在心中。
    唯一态度正常的?,便是坐在最下方的?徐宴礼。
    徐宴礼穿了件海青色交领圆补的?袍子?,清瘦却不孱弱,有文人萧萧肃肃的?风韵,又带着世家生活涵养出来的?贵气。
    他朝着徐氏行了礼,虽然着急也耐着性子?问:“姑母,新月身体可还好?”
    “吃了药,看着气色还好。”
    “我能否去看看?”徐宴礼说?这?句话时,自己也紧张起来,握拳抵着嘴边咳嗽两?声,“上次听说?她喜欢暖玉,我给她寻了一块,正好送给她。”
    两?家是实在亲戚,又要议亲,徐氏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她还巴不得徐宴礼去劝劝初初那个?犟种,就?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徐宴礼同在场的?人打过?招呼之后,就?先离开。
    只是还没到抚芳院,在后花园那颗光秃秃的?巨大榕树下,刚好撞上了急匆匆赶过?来的?徐宴礼。
    而江新月看见他,也松了一口气,拉着他就?要往前厅走去,“舅舅舅母是不是也过?来了,快和我一起去前面,把事?情说?清楚。”
    “说?什?么清楚?”徐宴礼目光落在小姑娘头顶上,感受着手心的?温度。
    “说?我们不要成亲,这?将你牵扯进来算是怎么回事??昨日落水我直接昏睡过?去,我娘什?么都不知道慌了神,才?找你们。我们去解释清楚。”
    江新月将人拉了两?下,没有能拉得动,朝着后面看过?去。
    和煦阳光中,徐宴礼收敛了笑容,一双眸子?如?同古井般波澜不惊。
    他将面前的小姑娘拉回来,垂下眼帘,压抑着心中的?不快,语气说?不出来的?生硬,“成亲的?事?是我提出来的?,我也并不觉得有半分的勉强。”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伸出手指,替她理了理因为跑动而散乱的?碎发,反问道:“难道同我成亲不好吗?”
    “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你同我成亲,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居住,对你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影响,你不用去一个?新的?环境中重新开始。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生活,到时候再?将祖母接回来,她要是知道我们成亲定然会很高兴。”
    徐宴礼说?这?些话显然是认真想过?,说?的?时候不自觉地看着面前的?人,目光热忱笃定,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
    江新月鼻尖涌出酸味,那种感觉像是乍然被呛进了老陈醋,酸涩的?感觉都快要从眼睛里冒出来。
    她仰了仰头,看了面前儒雅的男子,半晌摇摇头,“不好。”
    徐宴礼垂下的?手紧握成拳头,抿唇问:“为什?么?我让你不高兴了吗?”
    江新月觉得,最近总有人问她为什?么,可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她面对裴三时,会说?谎打岔,会说?没有边际的?糊弄。
    可面前的?这?位,是拉着她的?手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哥哥,她骗不出来。
    所以说?,有时候命运也挺捉弄人的?。
    她嘴角带着一个?笑,忍住那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像是小时候那样抱怨,“你不是都已?经见过?裴延年了吗?你应该知道,我同他做过?夫妻,像是过?日子?一样生活了大半年。我都已?经和别人成过?亲了,又怎么和你在一起?”
    “好啦,徐宴礼,我们先去前厅和他们说?清楚吧,免得误会。”
    江新月说?完之后,就?先转过?身准备走。
    她的?手腕被抓住。
    “所以呢?你是真的?喜欢他?”徐宴礼攥紧了手。
    当初找到初初时,大夫的?诊断意味着什?么,他不是不明白。可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在意的?是她。
    他整个?身体下压,榕树盘枝错节的?枝桠在清俊的?脸上落下或明或暗的?光影,他直直地盯着面前人的?眼睛,“初初,你同我说?,你是真的?喜欢他?”
    江新月没有思?考,掷地有声道:“喜欢。”
    可听到她的?回答之后,原本神色紧绷的?男人却突然放松下来,笃定道:“初初,你不喜欢他。”
    江新月拉着脸,“我没有不……”
    “初初,”徐宴礼打断她的?话,声音低沉下来,温和道,“我知道你喜欢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徐宴礼为什?么知道呢,这?是他从小守着长大的?姑娘,是跟在他身后一直没大没小地叫他名字的?姑娘。在那些懵懂生涩的?记忆中,他见过?太多次她带笑的?眼睛,不满时蹙起的?眉心,生气等着人去哄时拉下来的?嘴角……
    他见过?太多太多面的?初初,怎么会相信拙劣的?谎言。
    但他大抵也知道症结所在,思?忖着语气:“我想要的?,一直是你高兴。至于你先前同谁在一起,又做了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
    总之,她留在自己身边就?好。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奢求。
    接到消息的?半年里,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经常会看见初初对他说?“徐宴礼,我疼。”有时候是小时候才?来徐家的?初初,又有时候是长大后的?初初。虚虚实实让他都快要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但是好在,他将初初找了回来。
    徐宴礼顿了顿,缓慢而又坚定地承诺着:“初初,我会一直待你好的?。”
    江新月一时间没能崩住,眼泪迅速氤氲成模糊的?一片。她死死地咬住颤抖的?唇,不愿泄露出一丝声音。看向面前高大的?身影的?男子?,原本冰封的?心房出现了一丝裂痕。
    徐宴礼太好了,好到他可以无底线地纵容她、护着她。
    只要她情愿的?话,她日后的?人生也将会是一片坦途。
    她觉得自己的?面前像是放着一颗香甜的?果子?,果子?不断散发着清甜的?气息,不断诱惑着她去摘取。
    一个?“好”字在喉咙间滚动无数回。
    喉间刚冒出一个?音节时,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楚楚。”
    那声音如?同如?同一把生锈的?匕首,划破凝滞的?气氛,正中女子?的?眉心。所有的?痴妄转头变成了空,她愕然回过?头来,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玄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