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喜乐殿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39章

      039
    裴延年起初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手臂撑着凭几追问?了声,“你有什么?”
    他还?在想,自?己也?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年纪, 怎么就听到她说自?己怀孕了?
    甚至他都有点儿想笑,这怎么可?能呢?他们之间很长时间不曾有过, 真要是有了孩子算算日子也?快有三个月, 楚荞荞应该早就有所察觉。而就在昨晚,他们甚至还?在一处吃东西, 商量今天来咸宁公主府的事, 她怎么会半点都没有提及此?事?
    可?小妻子始终低着头, 只能听见?不停啜泣的声音, 却没有一句解释。
    似乎就已经说明, 这并不是自?己听错了, 而是她确实说了自?己有身孕。
    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心率也开?始加速。
    这个消息不啻于边境夹杂着雨雪的冷风一样,将他整个人都冲击得七零八落, 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脑海中瞬间闪现过很多画面, 她比从前圆润些的脸颊, 她拿开?他放在她小腹上的手,她与往常不同?的好?睡意……
    从前的细枝末节连成?了完整的脉络——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怀有身孕的事。
    只是为什么从来没有对他提起过呢?要知道就算是成?亲, 三书六礼走下来要花上不少时辰, 月份大了会引来许多无端的猜忌。
    除非……
    双手不自?觉地捏紧成?拳头,心门开?了道口子,无数的怒火鱼贯而入,以至于开?始堵塞。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全都堵在嗓子眼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转过身想要平复下脑海中凌乱的思绪, 手袖的地方就拽上来一只纤细白嫩的手。侧过脸去,就看见?小妻子一张小脸煞白,湿润的眼眸盯着他,嗓音沙哑地说:“裴三,我肚子疼。”
    裴延年很想说上一声,肚子疼同?我说有什么用?难不成?我是大夫?连有身孕的事都能瞒着,痛了倒是知道告诉他,那他到底算是什么?
    女子的手原本就没什么力气,风吹吹说不定都直接会垂落下来。可?即使是盛怒当中,男人的半边身子都没有任何?动作,就任由女子的手拽在身上。
    缭绕的水雾将鸦黑的睫羽濡湿,滚烫的泪压着眼眶滚落下来,瓷白的脸上多了两道泪痕。
    江新月蠕动唇瓣,所有的话都隐堙灭在男人黑得如同?锅底一般的脸色当中。
    她知道裴三是真的生气了,因?为裴三很喜欢孩子。
    不记得哪一次两个人闲着无聊逛田野时,一群小萝卜头嬉笑着跑来跑去撞了过来。裴三不但没有生气,还?用狗尾巴草的叶子编了蜻蜓,给每个小萝卜头都送了一个。
    最后一个编造的蜻蜓送给她,玩笑一般地说:“我们以后不要这么多孩子,太吵了。”
    可?说着吵,裴三的表情却不像是生气,霞光的映衬下有种粗犷的温柔。
    她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当时听完后,她怕裴三不管不顾要她生孩子惴惴不安好?几日,最后被裴三戳破了小心思。
    男人从身后拥着她,细细密密的口勿落在了脖颈后,呼吸都在发烫,“又没有强求你要生多少个,由着你还?不成?吗?”
    她那时候就怕有身孕,可?是肚子里一直就没什么动静,还?庆幸过很长一段时间。谁知道,两个人分?开?之后,肚子里却揣上了一个崽崽。
    怀有身孕的消息,她连裴三都不敢告诉,又怎么敢告诉府上人丁凋敝的镇国公?
    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
    忍着腹部?的疼痛,江新月逐渐松开?手,企图找回自?己的理智,“这件事真的不能让人发现,你让大夫先走,好?不好??我就求你这……”
    她的话被落下来的大氅遮住,紧接着整个人失重?然后陷入到熟悉的怀抱当中,她的手紧紧地抓着男人衣领,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青翡站在外面竖起耳朵听,里面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急得像是踩在了铺了一团火的地面上,双脚都不能同?时落地。她不断伸长脖子探头朝里面看去,想窥得一星半点来确定自?家姑娘的安全。
    为什么没有一点儿声音,总不能那位镇国公捂着嘴打人吧。可?都是镇国公了,总要顾忌一点脸面,不至于真的动手打人吧。
    就在她抓耳挠腮之际,面前的门突然开?了。
    高?大挺拔的男人抱着怀里的人走出来了。
    不过他怀中的人被宽大的狐氅遮得严严实实,也?看不出来到底怎么样了。
    “姑……”她才开?口,就对上男人凌厉的目光。
    男人身量很高?,此?刻面色深沉,低着头看人的时候给人一种极强的震慑,让她将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
    裴延年吩咐道:“我送你们姑娘回去,你也?一起跟着。”
    这不合规矩!若是让旁人知晓又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的风言风语。
    青翡想要反驳,裴延年却根本不是商量的意思,直接抱着人大步离开?。
    熊昌平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两个人之间关系匪浅。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妻妹怎么同?归京没多久的镇国公扯上关系,但是宴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自?家怎么都说不过去。
    为了不得罪人,镇国公说想要离开?,他就立即让人领着他们走了一条没人经过的小道,在宴会还?是乱成?一团的时候离开?了。
    镇国公府的马车就在外面等着。
    裴延年抱着人上了车,将已经燃着的燎炉提到近旁后,才将罩在女子头上的大氅扯下。
    江新月还?没来来得及说话,热水就已经端到自?己的嘴边。
    “喝下去。”
    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男人轮廓分?明的下颌,以及握住茶盏时泛着青筋的手。她也?不敢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只能就着茶盏的边缘小口小口抿着热水。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都会牵动到腹部?,就好?像是有一个人拿着锤子在她的腹部?一捶捶地敲着,疼到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明明身体冻得像冰块般,她却觉得虚热,汗水都不知道从哪个缝隙里钻出来,汇集成?细密的一片。碎发软塌塌地贴在脸上,五官皱在一起显得更加小了。
    “很疼?”裴延年偏过头,语气生硬地问?。
    “还?好?……”
    江新月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匀长来缓解疼痛,不期然地撞入到裴延年的视线当中。
    他低着头,眉弓落下来的阴影覆盖住凶煞的眼睛,怒气翻涌在酝酿着场风暴,表面又是那样的波澜不惊,只要一个契机就会完全爆发出来。
    这样的裴延年无疑是恐怖的。
    江新月觉得要是自?己再说错一个字,后果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
    几乎是出于对强大生物所带来威胁的本能反应,她睫毛颤抖,眼尾沁出一滴泪来,伸手去够男人的脖颈,也?不去辩解,只小声地说:“我疼……”
    软软乎乎的一团靠过来,裴延年转过脸,将茶盏摔在凭几上,“你不疼,你怎么会知道疼!”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甚至想不管了,怀有身孕这么大的事也?只有瞒不下去的时候才肯说出来,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的存在。
    可?小兔子似的人就卧在他的怀中,小声地哭着,他又想到她毫无抵抗地没入水中的那一幕。
    “哪里疼?”他粗声粗气,将手探进大氅里,摸了摸她的肚子。
    很冷,就像是摸到了冰块,也?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
    可?除了燎炉,已经没有其余的取暖工具。
    裴延年注意到凭几上的暖壶,想了想还?是水倒到铜盆中,将袖口捋到手肘的位置后整只手都没入进去。像镇国公府这样的人家,车上备着的热水虽不说是顶开?的,可?温度依旧不低。
    没入热水中的半条手臂很快就窜红,他在大氅上随意将手臂上的水蹭干之后,就塞了进去。
    松松垮垮的衣服没有产生丝毫的阻碍,滚烫的手直接贴在了细腻的肌肤上。
    他能感觉到掌心下的人瑟缩了一下,他也?当做不知道,焐热了巴掌大的地方之后,才慢慢往旁边挪动。等掌心没那么热之后,他便再将自?己的手在热水中浸泡,等热了之后才给她继续焐着。
    等腹部?逐渐恢复温度之后,掌心下的触感就变得很明显。
    匀称地覆盖了一层软绵绵的肉,他不知道怀有三个月应该是什么样的状态,却能够清晰地意识到这里面包裹着一个孩子。
    是他和荞荞的孩子。
    只要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就止不住地发软,余怒未消之下瓮声瓮气地问?:“还?疼吗?”
    “好?一点了。”
    江新月才说完话,问?山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国公爷,陈大夫已经来了。”
    她现在听不得“大夫”两个字,就开?始挣扎起来。
    “让陈大夫上来。”裴延年按住她的身体,怕她真的伤到自?己就解释了声:“陈大夫是跟随我的大夫,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对外说。”
    江新月惊惧未消地看向面前的人,因?为哭过她的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的,那句“我害怕”都要从眼里溢出来。
    说到底,她今日落了水也?被吓得够呛。
    裴延年忍不住将人搂进自?己的怀中,用下颌蹭蹭她的额头,类似于兽类的最原始的安慰动作,声音莫名其妙就软了下去。“我可?以保证。”
    陈大夫上马车时,正好?就看见?这一幕。
    身形高?大的男子将娇小的姑娘严严实实抱在怀中,低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也?依旧透露着一种无法刻画出来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