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陈朵，你的选择是什么？”
    屋内，暖黄色的灯光悠然洒下，将整个空间都晕染成暖色。
    吕良的目光很快与陈朵刚刚睁开的双眼对上。
    他的脑海中快速构思着措辞，试图找到一种最恰当温和的方式，来缓和即将到来的冲突。
    但等开口时，却只简单问出了一句：“醒了？”
    吕良看到，陈朵的目光慢慢由迷茫变得清明，碧绿色的瞳孔也渐渐聚焦，缓缓落在他的脸上。
    然后，她的眼里多了一丝喜悦，朝他笑着喊道：
    “陈俊彦！”
    听到这个称呼，吕良怔愣了一瞬，他下意识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手指滑过脸颊的轮廓。
    不对啊，这不是陈俊彦的脸。
    此刻呈现在外人眼前的，分明是他自己原本的模样。
    为什么陈朵会如此笃定地喊他陈俊彦？
    就在吕良怔愣之际，陈朵已经从床上起了身，她双膝并拢，乖巧地坐在床边，仰头看向吕良。
    “陈俊彦，我饿了。”
    “我去给你拿吃的。”
    吕良回过神来，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不多时，便拿了一罐八宝粥出来，开好盖后递给陈朵。
    “还没到饭点，先吃这个垫垫吧。”
    陈朵伸手接过，低着头，吃得极为认真。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吕良忍不住好奇，主动问道：“你刚才为什么喊我陈俊彦呢？我的长相变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没变。”
    “眼睛没变，气味，也没变。”
    她微微顿了顿，仿若在强调重点，语气十分笃定。
    吕良眉毛一挑，这就是传说中女人神奇的第六感么？
    他凝视着陈朵信任的眼神，狠了狠心，直白地说道：
    “陈朵，其实我不是陈俊彦，之前那都是易容，我真正的名字叫吕良。”
    “不，你是陈俊彦！”
    陈朵目光笃定地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她起身把吃完的八宝粥瓶子精准地扔进垃圾桶，又坐回原位，认真说道：
    “陈俊彦是朋友，你也是朋友，所以，你是陈俊彦。”
    这句话说得有些没头没尾，但吕良却听懂了。
    他的眼神里快速闪过一丝恍然，随后试探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在你心里，陈俊彦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朋友的代名词。”
    “所以，那条大黄狗是陈俊彦，我也是陈俊彦？”
    “嗯嗯。”陈朵认同地点头，绿色的眼睛微微发亮，似乎对吕良的解读很满意。
    吕良忍不住扶额苦笑。
    真是好朴素的交友观啊，他竟无法反驳。
    事已至此，吕良不再犹豫，干脆把剩下的事也一并摊开说了。
    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陈朵，真诚问道：
    “陈朵，你在梅金凤和刘五魁的屋子里的那两次晕倒，都是我出的手，你知道吗？”
    “本来不知道的，第二次晕倒的时候知道了。”
    陈朵诚实地回答，目光平静而坦然地与吕良对视。
    “那陈朵，你不怪我吗？”
    听到吕良的这句话，陈朵摇了摇头，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怪你？”
    吕良瞬间表情一顿。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他问倒了。
    如果是正常人，遭遇这般被欺骗、被敲晕两次的境遇，肯定会怒不可遏，心生怨气。
    但陈朵显然不能以常人的标准来衡量。
    她的成长经历、她所背负的蛊毒，都让她的三观与众不同。
    吕良索性也不去瞎猜了，而是直接问道：
    “陈朵，对于我假扮成你在暗堡认识的朋友‘陈俊彦’这件事，你真正的看法是什么呢？”
    听到这个问题，陈朵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先指了指自己，又调转方向指向吕良，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
    “开心！”
    “朋友，我自己选的。”
    吕良一边回忆着陈朵的成长经历，一边飞快在脑海里翻译着这句话。
    他确认道：“你的意思是，我是你选择的朋友，所以你很开心，对吗？”
    陈朵再次认可地点头。
    ……
    吕良舒了一口气。
    他没想到，之前最担忧的问题之一，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而背后隐藏的原因，他很快也理清楚了。
    因为陈朵身体里蛊毒的存在，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人敢太过接近她。
    所以，在暗堡里，主动和她搭讪的陈俊彦，能成为她认可的朋友。
    而这一次，吕良有目的的主动接近，竟然也阴差阳差得到了陈朵的认可。
    而“可以自己做选择”这件事，对于陈朵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
    她愿意留在碧游村，是因为马仙洪无意当中给了她选择的权力。
    廖忠死得可惜，也是因为他至死都没能理解陈朵想要的都只是“可以自己做选择”——
    “选择不回去，或者选择死亡……”
    想到这里，吕良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和陈朵沟通，已然心里有数了。
    ……
    吕良没有继续在“朋友”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将目光落在陈朵的身体上。
    “陈朵，你想治好你的身体么？”
    “治好身体？”
    陈朵瞬间目光里掠过一丝迷茫，纯净的眼眸中满是疑惑，似乎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吕良朝她笑了笑，耐心地解释着：
    “就是让你的内脏不再永无休止地制造蛊毒，从此摆脱那如影随形的痛苦，不必再每时每刻都承受着蛊毒啃噬内脏的煎熬。”
    “如此一来，哪怕你不行炁压制，你体内的蛊毒也不会外溢，不用担心伤害到其他人或生物……”
    然而，出乎吕良意料的是——
    听了这番话，陈朵的脸上并未浮现出哪怕一丝欣喜的涟漪。
    她只是平淡地摇了摇头，语气冷静地说道：“治不好的。”
    “廖叔以前喊人给我看过。”
    “那些穿着白衣服的人说，只要我的内脏还在运作，原始蛊毒就会源源不断地被制造出来。”
    “要想治我的身体，要么摘除内脏，要么停止炁的流动。”
    “这种蛊毒是以我的炁为养分和动力，如果没有炁的控制，原始蛊就会吃掉我的内脏，以下丹、中丹、上丹的顺序一路吃上去。”
    “直到把我体内的炁吞噬殆尽，和我一起死亡。”
    “没炁人就会死，摘除内脏虽然能活着，但生不如死。”
    “所以，治不好的。”
    陈朵回答得很流利，似乎对于这个答案反刍过很多次。
    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平静地像是一潭深邃无垠、泛不起丝毫波澜的死水。
    她再次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着吕良，重复道：“治不好的。”
    “他们治不好，不代表我不可以！”
    吕良露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
    他微微俯身，目光直视陈朵的眼睛，语气十分肯定地说道。
    “陈朵，我可以治好你！”
    ……
    陈朵的眼睛下意识地微微睁大，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她听到吕良继续问道：“不过，我还是想先问问你，陈朵，你的选择是什么？你想治好身体吗？”
    “我的选择？”
    陈朵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我可以自己做选择？”
    “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的生活，你当然可以自己做选择！”
    吕良的脸上带着鼓舞的微笑。
    陈朵沉默了好一会儿。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语气迷茫，“我不知道。”
    “不知道么？没关系，那我换个问题，说不定能帮你找到答案。”
    吕良继续笑着问道：“你想去逛街吗？”
    陈朵想了想，眼睛很快聚起一点亮光，诚实地点头：“想去！”
    她抿唇回忆道：“以前在公司学习的时候逛过，但都只是为了学习常识，所有行动都被限制着。”
    “来到村里，马村长也说尽量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马村长，很好，我想报答他，所以我听他的。”
    “其实，我想去逛街。”陈朵边说微微点头，似乎在肯定自己的话。
    吕良拿了个板凳，坐在陈朵的对面，耐心地听着她的讲述。
    等陈朵讲完，他笑着接过话头。
    “等治好了身体，你随时都可以出去逛街。”
    “不用穿那件绿色的紧身衣，也不用和其他人刻意保持距离，你可以‘真正地’逛街！”
    “那我想治好！”
    陈朵脱口而出，眼睛亮晶晶的。
    听到这个回答，吕良眼里的笑意也变得浓郁。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
    吕良从噬囊里放出了两个如，让它们守在外间的门口，避免其他人突然打扰。
    而后，他朝陈朵点了点头。
    陈朵先脱下了外面的冲锋衣外套和裤子。
    紧接着，她伸手捏住了脖子处墨绿色连体衣的拉链，一口气拉到了最底下。
    这件紧身衣是暗堡里的科研部门根据药仙会的秘法研制出来的，衣服的织物里含有能抑制蛊毒挥发的成分。
    脱下紧身衣，是一件很危险的行为。
    不过，此时的陈朵已经能够短时间将蛊毒压制在体内，不让其散发。
    这个举动，会加剧蛊毒对她内脏的腐蚀，整个过程并不好受。
    但此时，陈朵担心伤害到吕良，还是选择将蛊毒死死地压制在体内。
    吕良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体上。
    她脖子上的皮肤很白皙，但往下，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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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