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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难明6

      今夜的月色十分皎洁, 落日涧水声滔滔,湿润的水汽遇到寒冷的空气后化为一片薄雾,在深涧中悠悠飘荡。
    淡淡的薄雾里,江雨眠站在一块礁石上, 两只手拎起浅紫色的裙摆, 低头看着被水漫湿的绣鞋。
    水波漫上礁石, 没过了鞋面上绣着的白山茶,她看了会,抬脚提了提水,又放下被水打湿一截的裙摆,抬起头朝着前面望去。
    落日涧水流湍急, 江雨眠正前方的一块礁石上, 全身裹满了厚厚白霜的涂序正躺在上面。
    此刻的涂序,只是一种“食物”。
    他能活到现在,也正因为他是一个不错的食物。
    水属性的内力, 很适合被江雨眠吸收。
    月扶疏的一部分内力让江雨眠在漫长的沉睡中突破七品, 晋升为天人八品, 这样的武功修为放眼六大王朝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也正因为境界的突破, 才让江雨眠能够暂时抵御毒素的侵蚀,从漫长的沉眠中苏醒过来。
    但这还远远不够。
    江雨眠还有些困, 冰冷的水波漫过她的鞋子,双脚泡在冰冷的涧水中,多少驱散了一些困意, 让她清醒了一些,抬手揉了揉发沉的眼睛。
    她皮肤薄,手劲又不小, 眼眶周围的皮肤被一番蹂躏,很快变红了,像哭过似的。月扶疏站在她身边,递给她一颗火红的果子,江雨眠拿着果子咬了一口,被酸的皱起了眉头。
    她深吸一口气,月扶疏身上冷冷的月桂香气沾上了落日涧的潮湿水汽,味道忽然变得氤氲暧昧起来,江雨眠又想起了她的外婆。
    乡下外婆家的院子前种着一排桂花树,桂花开了,外婆就在院子里晒桂花,正午太阳特别灿烂,整个院子都是暖融融的桂花香。
    她帮着外婆收桂花,又帮着外公做桂花糕和桂花酒酿汤圆,剩下的桂花她攥一把装在香包里面,下雨的时候,桂花的香气和潮湿的水汽一丝丝地漫过来,流淌在她的每一个睡梦里。
    想起外婆,江雨眠就难免会想起她妈,当年父母没离婚的时候,江雨眠其实也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后来父母离婚,她妈净身出户,有段日子过得很艰难。
    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离婚,一部分女人离婚之后总憋着一口气,千方百计得向前任展示自己过得有多好,江雨眠的母亲尤其如此。
    再加上江雨眠的美貌早早凸显出来,于是小小年纪就去当了童模,那会儿人均工资差不多一千元左右,江雨眠五岁时拍的一组照片就是这个价格的好几倍了,得到这么一颗摇钱树,江雨眠她妈火速翻身,成了一个相当有钱的女人。
    后来她因为繁重的工作病倒,去外婆家休养了一段时间,那时她第一次看见外婆和她妈吵架,脊背已经有些佝偻的老太太挥舞着扫帚把女儿赶出院子,外公抱着江雨眠往屋里躲。
    自从互联网兴起后,江雨眠获得了非常非常多的喜爱,但是在三次元中,像江雨眠这种艳压群芳,过于漂亮的女生真的会受到很多排挤,除了外公外婆,就再没有什么人保护她了,但现在这种情况,居然在月扶疏身上发生了。
    一个成熟的毒太岁,他不拿去炼丹,反而千方百计地让她活着,完全违背了他一开始培育毒太岁的初衷,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江雨眠心里不是没有疑问,但比起揣摩月扶疏的心思,江雨眠更渴望自己能够继续保持清醒地活下去。
    那块冰面上,涂序已经醒过来了。
    一个九品天人,无论名气大小,这一生都是很精彩的,可惜过了很多很多年之后,风起云涌,能人辈出,每个时代都在诞生着新的传奇,过去的辉煌变成了旧时代的一抹夕阳色,又慢慢落上灰,无人在意,无人关注。
    最后的一次高高跃起,也是此生中最后的一次坠落,随后迎来彻底的终结。
    修炼冰魄神功的人很少伤春悲秋,也缺乏人文关怀,在涂序睁开眼皮的那一刻,江雨眠的洗星录便运转起来,强大的诡异吸力改变了深涧的水流方向,在强大的不可抗力中,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深涧中,缓缓地搅动着。
    属于涂序的内力正在从他的身体里流失,涂序睁开眼,天上是一轮皎洁的明月,这月亮他已经看过许多次了,千古不变的一轮明月,见证这他的崛起,也见证着他的陨落。
    眼神再一转,月下的少女衣袂翻飞,脸上和眼里带着一种近乎恶毒的笑意,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那种美丽实在恶毒,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似乎人们生来,便是为了被她践踏。
    充盈的力量让江雨眠既难受又沉迷,犹如饥饿已久的贪食者,在暴食中满足,也因暴食而痛苦。
    落日涧上的漩涡又扩大了数倍,寒冷飞速蔓延,水面飞速洁白,厚厚的冰层被巨大的漩涡翻卷绞碎,似乎野兽在啃着猎物的头骨,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
    霜雪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着,湿润的水汽在空中凝结,化作鹅毛般的大雪,在月色和深涧的风声落下,铺满了冰冻的水面。
    狂风大作,暴风雪来袭,巨大的雪龙卷迎风而上,直冲云霄。
    她脸上的满足微笑开始变得扭曲,意识和身体都在被一种莫名的外力切割,一半漂浮在空中,高高地往上飞去,一半沉沉地下坠,重重地往地底深处坠去。
    她被拉扯着,撕裂着,分裂着,到底上升是她,还是下坠的是她?
    而在此时,是选择背负沉重的力量继续上升,还是选择一条更轻松的路,任由自己如羽毛,如飘雪,如飘絮,如轻尘,轻盈而轻松地落下?
    没人可以解答她的疑惑。
    江雨眠的衣衫上凝了一层薄薄的霜,她的一半灵魂继续顶着沉重的压力继续上升,深空如幕布,她的视线越过云层,看到有无数雷电在漆黑的云层中穿行。
    她飞入了滚滚云层中,雷电铺天盖地,朝着她劈来。
    狰狞的闪电如同上古神兽闪烁着雷光的利爪,猛地撕开了漆黑的苍穹,刹那间,天地被照得惨白一片。
    黑夜被点亮了。
    狂风卷积着鹅毛大雪滚滚而来,世界陷入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一道巨大的紫色雷电如同一把开天利剑,将黧黑的幕布从中割开,黑夜亮如白昼,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炸响,天空在摇晃,大地在崩裂,漫长而令人胆寒的雷声带着无尽的威压,似乎要将世间的一切都碾碎在这恐怖的轰鸣之中。
    闻人听雪抱着商枝冲出帐篷,苍穹上有雷网铺开,蛛网般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跳跃的雷光沿着蛛网朝着中心汇聚,在中心点会做成一道闪亮的雷柱,陡然降下。
    恐怖的雷声又开始炸响了,闻人听雪的耳朵被震的发麻,她不得不深吸一口气,用内力护住耳朵,鹅毛大雪落在她脸上,她心里泛起一阵激动的震颤。
    商枝被她抱在怀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毁天灭地的一幕,身上的绿色魂火包裹着它的耳朵眼珠,避免受到电光和雷声的伤害。
    身边又出现了数道人影,所有人都从帐篷里冲了出来,依山在暴风雪中狂舞,所有人立在一片茫茫风雪中,齐齐地仰着头,仰望着这恐怖的天地异象,人的力量在自然面前何其渺小,不禁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深深的敬畏。
    在雷声停歇的间隙,应意浓低声喃喃:“小太岁这是要突破九品了吗?”
    一向沉默寡言的蓑衣客,苍老的声线带着一丝颤抖:“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九品天人……”
    是不是后无来者不知道,但绝对是前无古人。
    一道粉紫色的闪电从空中劈开,照亮了曲笙寻有些呆滞的脸,“我的个老天爷啊,我还以为自己突破天人就很了不起了呢,这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我的天呐,第一次看到铺满整个天空的雷电,这也太牛逼了吧,这是什么,异界电网么?”
    飘羽背着那个比他还高一头的剑匣,站在应意浓旁边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是所有人里最平静的那一个,只有在闪电划破天空时,他才会稍微眯一下眼睛。
    扶洮站在曲笙寻身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折扇,说道:“如果不是修炼了洗星录这门邪功,可以吸人内力化为己用,她怎么可能这么快成为九品。”
    曲笙寻骂道:“有本事你也去吸别人内力啊,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让老江把洗星录扔你脸上,你敢修炼吗?”
    “阿笙,正因为我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所以才在这说两句风言风语,不然我心里怎么能痛快呢?”扶洮笑眯眯的,一点也不像生气的样子,坏的坦坦荡荡,就连说风凉话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他像只狐狸似的眯起了眼睛,“闻人姑娘都一脸艳羡之色,阿笙难道不羡慕吗?”
    曲笙寻掏了掏耳朵,十分不耐烦:“谁不羡慕?你不羡慕?羡慕能咋地?嫉妒能咋地?羡慕别人进步快那就自己快点修炼呗,净把极乐天宫玩弄人心那一套坏毛病带这来,天天整这些没用的,跟个跳梁小丑似的,你也不嫌累。”
    扶洮一噎。
    在雷声的间隙,闻人听雪往扶洮这瞅了一眼,伸出一只手搭在曲笙寻的肩膀上,神色严肃,音调加重:“我觉得曲子说的对。”
    在她怀里,商枝哼了一声表示赞同。
    话音刚落,天地间的所有声音又被隆隆的雷声淹没了。
    江雨眠依旧处在那种诡异的分裂状态中,上升的一半雷霆加身,承受万雷轰顶的酷刑,下坠的一半感到飘飘然,好似处在没有尽头的温柔乡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耳边温柔地呼唤着,告诉她只要脱离这片充满雷电的云层,就能获得真正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