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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好人就该被枪指著?

      第404章 好人就该被枪指著?
    “对啊。”
    王羽丰非常肯定的道:
    “姐夫,我们必须要降价,而且降的比东京城粮行都要低。”
    “咱们大量粮食低价卖出去,他们想卖都没机会,全都砸在手里。”
    “若是咱们不狠下心来,到时候他们卖的价格过低,咱们可就全都砸在手里了。”
    王羽丰的话,让刘从德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他虽然憎恨这帮奸诈的商人不讲诚信,上一次见面还信誓旦旦的保证绝不能降价呢。
    现在不光是要降价,还打算偷著往外卖,让自己给他殿后。
    这种行为过於可耻。
    “我不甘心。”
    刘从德嘴里吐出四个字来:
    “大不了我去找大娘娘,让她下令收购咱们的粮食。”
    “姐夫,我认为此事不妥。”
    “怎么不妥了?”
    刘从德也觉得宋煊说的对,大不了有朝廷兜底,他肯定赔不了。
    王羽丰连连摇头:
    “这粮食的价格都降下来了,咱们还要去找大娘娘消耗情分,朝廷那些臣子能够答应给几个子?”
    “他们定然会全力压价,反倒是不如直接降价卖给百姓来的爽快。”
    “到时候咱们既消耗了大娘娘的恩情,又没占到多少便宜,此事做的不划算。”
    王羽丰是认为朝廷没有颁布开仓放粮的政策前,若是己方给朝廷捐赠粮食,兴许能够让大娘娘脸上有光。
    他们这些作为姻亲的也不是光干一些糊涂事的。
    现在粮食价格跌了,反倒要这么做,完全就是给大娘娘丟脸。
    咱们家又不缺这点买粮食的钱。
    王羽丰是不愿意平白消耗大娘娘的情分的。
    他从大娘娘处理马季良、王齐雄的事件上就可以看出来。
    大娘娘姻亲们在接下来的日子,想要过的好,那就得守法才行。
    谁知道是不是以前做的太过分,现在想要遏制住他们的势力了?
    毕竟天恩难测啊!
    刘从德现在面临双重困境,官府放粮后,他购买的大批粮食滯销。
    现在运走,车马行都运怪石呢。
    根本就不给他们用。
    现在粮食就得烂在东京城內,运输都运不出去。
    谁让宋煊物理层面断了四条河的运输呢?
    最主要的困境,便是刘从德觉得大娘娘的態度曖昧,直接推行放粮。
    小舅子说的也在理。
    刘从德盯著王羽丰:“我若是强压车马行,为我运粮,你说他们会不会?”
    王羽丰当然明白姐夫话里的意思,就是会不会得罪宋煊?
    至於钟离瑾,他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怕是会如此。”
    王羽丰有些不確信,为今之计先跟著降价卖粮食,才是上策。
    “姐夫,咱们先降价卖吧。”
    刘从德倒是没有太好的办法,於是直接吩咐下去。
    “直娘贼!”
    他先是大骂了数声,最后恶狠狠的道:
    “既然东京城这群粮商说一套做一套,那就別怪我刘从德降的狠,今日不为钱,就为单出出一口这心中的恶气!”
    “姐夫,万不可激动,我有一计。”
    王羽丰连忙制止了一下。
    “你有什么计?”
    “引君入瓮。”
    王羽丰脸上也是带著狠色。
    既然咱们挣不到钱,索性帮助宋状元一把,挽回名声,正好卖宋状元一个大大的人情。
    咱们先比那群粮商的价格下降五十文,等他们跟著降价,咱们再继续下降。
    他们为了卖粮食肯定也会比咱们低。
    引诱他们继续跟进。
    到时候咱们直接梭哈,砸的比以前东京城的粮价还要低。
    他们要么都烂在手里,要么就比咱们还低的价格卖出去。
    反正咱们又不干这行。
    如此,方能出了咱们憋在心中的这口恶气。
    刘从德一听小舅子的这个狠招,脸上也露出得意的笑容:
    “好,就这么办!”
    如此一来,东京城以前一天一变的粮价,看的人心惊肉跳。
    可是今日这粮价,是一日三变,更是看的人嘴都要笑歪了。
    有了朝廷的救济粮,谁还去购买这些高价粮食。
    巴不得全都领免费的粮食呢。
    宋煊依旧忙碌於盖章,给他们出证明。
    现在东京城屯了这么多粮食,只要不烧了,那完全够用。
    他还等著抄底呢!
    “大官人,街上的粮商掛的粮价已经一日三变了。”
    主簿郑文焕去街上溜达了一圈后,回来匯报。
    “所有粮商都降了?”宋煊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对,包括刘家的。”
    “那就好。”宋煊微微往后靠,休息了一会:
    “这才降到哪啊,等他们降到一百文能买一斗的时候再说吧。”
    郑文焕心头一惊,朝廷每年冬日在大雪苦寒天气救济贫民的標准,就是日给二十钱,满足他们基本生存。
    平日里东京城的粮价就会比其余地方都高,若是降到这个地步,怕是东京城百姓都要过个好年了。
    “喏。”
    待到他走后,宋煊直接把自己的知县大印扔给赵禎,让他帮自己盖印。
    政治伦理说的好,唯名与器不可假手於人。
    宋煊手里的器和名都是赵禎给的,现在他给赵禎器玩一玩,那可太倒反天罡了。
    可是赵禎嘴里说著谢谢,他极为兴奋的拿过来盖章。
    这种不像是用他的传国玉璽那种什么都不能真正的参与进去,就是个盖章机器。
    现在这种差事,可以让赵禎直观的感受到权力。
    他这边盖完章,外面百姓就能拿著条子走,然后去领粮食。
    等到赵禎把这沓子都盖完后,他才十分满足的抬起头:
    “十二哥,你这个法子终於见到效果了。”
    宋煊站在门口瞧著外面的人忙碌,以及一些百姓被喊到名字后,千恩万谢的,嘴角微微上扬。
    “是啊。”
    宋煊负手而立:“可惜,这个招数怕是短时间內在东京城用不上了,若是这些粮商的孩子继续接班,估摸也会有所教训。”
    “只要修好了东京城的四条河,今后再努力修缮黄河,这招不用也挺好的。”
    赵禎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感慨,他只是极为激动。
    赵禎亲眼瞧著宋煊布局,一步一步的引导猎物上鉤,最终看见了猎物。
    至少自己也算是有点参与感的,摇旗吶喊那也是参与啊!
    “不过六哥儿,也用不著担忧,兴许如今的大宋还有地方不知道官家登基为帝的事呢,所以此法在偏远地区再用一次,兴许也能奏效。”
    宋煊隨即又笑出声来。
    就说现在许多人也都存在著严重的信息茧房。
    更不用说歷朝歷代许多地方都消息闭塞。
    许多人都能利用这个信息茧房,赚到钱財以及获取其他的利益。
    赵禎对於自己登基为帝的事,还有人不知道,倒是也认同。
    整个大宋看起来读书人很多,可具体地方上还是东京城最多。
    许多地方的百姓连知县都不知道,更不用说皇帝了。
    “那旁人可不容易復刻十二哥的法子。”
    赵禎见解决了难题,心中也是高兴:
    “怕是会东施效顰。”
    “哈哈哈。”
    宋煊也是有些得意。
    至少有了这个例子,能够提早让朝廷把以工代賑这个法子正式確立下来。
    要不然还要等上许多年,全凭个人发挥呢。
    粮行等人再次聚集起来了,他们都是接到消息了,刘从德开始砸盘了。
    “会长,咱们也要降价吗?”
    就算降价,百姓来是来,但都是看热闹的,绝不是来买的。
    买的哪有白领的香啊?
    就算是陈粮,可那也是白得的。
    会长游暉脸上的神色也很是难看,本想著哄骗一下刘从德,等著他发现质问,自己再好好解释一下。
    可是刘从德这次守规矩了,连派人质问一下都不来,著实让游暉搞不懂。
    刘从德向来囂张跋扈,怎么会如此守规矩了呢?
    至於他亲自去找了车行,想要让他们偷偷分出运力来往外运粮,减缓损失。
    但是被车行会长断然拒绝,大官人早有交代,现在就得给钟离通判运输怪石,以及其余到京的货物。
    是许进不许出,否则东京城没了水运运进来,迟早得生乱。
    现在游暉怀疑是不是宋大官人提前布好的局,就是为了引诱他们运输粮食进入京师,然后把后路给堵死了。
    “会长,你说句话啊。”
    几个人见游暉在发呆,连忙唤醒他。
    “我怀疑此事是宋大官人故意布局,就是想要把我们给装进来。”
    “怎么可能?”
    对於游暉的话,许多粮商都不相信。
    毕竟宋大官人没有制止他们卖高价粮,被东京城百姓骂可不是一两日。
    现在卖不出去粮食,能赖他吗?
    要赖就得赖刘从德这个大娘娘的外戚,要不是他掺和一脚,进入东京城的私粮价格,全都是他们说了算。
    眾人都说会长糊涂了,这件事怎么能赖到宋大官人的头上,咱们倒是成了真正狼心狗肺的东西了。
    宋大官人为了东京城的茶商,那可是不惜得罪马季良,甚至当庭殴打他。
    要知道,满朝文武都没有人敢站出来反驳马季良。
    唯有宋大官人,说明宋大官人收了税,是愿意庇护他们这些商人的。
    再加上动用权力和面子使得开封府通判钟离瑾退让,帮助他们运输粮食入城,怎么可能会算计他们呢。
    眾人议论纷纷,总之就是宋大官人是个好人呢,绝不可能算计咱们。
    游暉听了之后,心里也是开始犯嘀咕,毕竟方才的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现在如此多的人都有这个判断,那兴许是自己想多了。
    “主要是怪刘从德,他仗势欺人。”
    “是啊。”
    “就赖他。”
    眾人一提到刘从德咬牙切齿,害了大家赚钱的渠道,宋煊於他们没有直接的利益纠葛。
    那能怪到宋大官人的头上吗?
    如今大家的粮食是卖也卖不出去,商议半夜,只能明日继续降价,降狠点,就看刘从德他敢不敢跟了。
    粮价只要有了下降的苗头,就开始控制不住了,大家相互飆劲,可不是你不想降就能不降的。
    开封府通判钟离瑾得知粮价下降的消息后,大为畅快。
    先前宋煊不仅不限定粮价上涨,反倒还鼓励涨价。
    现在这些粮商以及刘从德都弃他而去,直接开始降价。
    若是刘从德想要运粮离开卖个高价,那自己可有机会雪中送炭了!
    钟离瑾正愁找不到什么合適的机会与刘从德建立亲密的关係。
    不过现在刚是第一天,想必他还不够肉疼。
    故而钟离瑾决定在等等,等刘从德赔的多了,他出面才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於是钟离瑾带著满意的笑容入睡,他想要从中获利,更早的出任开封府尹。
    一连三天,东京城的粮价一变再变,像是打出了火气似的。
    刘从德听著匯报,怒气冲冲的道:“好啊,他们有胆子跟我打擂台。”
    “那咱们就打到底!”
    王羽丰连忙开口劝道:“姐夫,咱们再忍两天,现在他们跟的还不够多。”
    刘从德攥著拳头,现在双方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坐下来讲和。
    除非东京的粮食市场能够再次上升。
    但目前而言,朝廷把禁军的粮仓都拿出来放粮賑灾,这招过於大胆,是他们都没有料到的。
    如今想要往外卖,都没得人去接盘。
    事到如今大家都清楚,越晚买就能买到更多的粮食。
    皇宫宰相办公房內。
    王曾瞧著这东京城的粮价从一日三变到一日十变,直线下落,到现在都没有见底。
    当然也没有回归到开始的价格上去。
    但这也是一个好兆头。
    “粮价下降这么快,著实是出乎我的料想。”
    特別是王曾觉得刘从德也跟著降价打擂台,他都认为这一点都不正常。
    刘从德与宋煊联起手来,像是把这帮粮商给做进局里了的状態。
    吕夷简也在回想,他与大娘娘之间的交流。
    大娘娘当真没有流露出胜券在握的模样。
    先前粮价上涨越来越厉害,宋煊这个聪明之人不仅不抑制,反倒推波助澜。
    从这里就看出来不对劲,但也可以为他为官时间尚少,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可是自从宋煊从中斡旋车马行,帮助刘从德以及其余粮商把所有粮食运到城內后,还没让他们高兴三天。
    大娘娘就突然宣布开仓放粮。
    而且还是禁军的粮仓。
    这从里到外都透露著一副早就计划好的阴谋。
    一环扣一环,绝对不是临时起意的。
    “王相公,你说这一手,是不是宋煊在背后操办的?”
    听著吕夷简的询问,二张都立即看向他。
    他们不明白,这件事怎么能是宋煊在背后操刀呢?
    王曾也有这种感觉,尤其是大娘娘判处王齐雄过於乾净利索。
    据传宋状元还让大娘娘摒弃眾人,他们之间单独谈话来著。
    这谈话是否密谋过,不让外人知晓,防止消息走漏,也未可知也!
    “倒是有可能。”
    王曾也是心里有怀疑。
    这手笔是出自宋煊之手,但又没有什么確切的证据。
    宋煊也不曾往外透露过,甚至连上书都没有。
    大娘娘以官家的名义开仓放粮,那也是直接下达的。
    毕竟先前拿出厢军的粮食賑灾,就是宋煊的建议。
    但是禁军粮仓这方面,他们这群人都不会去提这件事的。
    可宋煊为人胆大,难免会直接动用禁军的粮食。
    尤其是宋煊先前还发动禁军去寺庙借贷,至今都没有还款,倒是成了一笔笔死帐似的。
    有了这个铺垫,就算是放粮,禁军这帮人也没话可说。
    “怎么就能是他一手操作的呢?”
    张士逊面露不解之色:
    “前阵子东京城百姓不说当面骂他,背地里也一直都骂,至於朝臣那许多人都在上奏疏弹劾他。”
    “这才是最奇怪的事!”
    吕夷简一锤定音的道:“以往宋煊面对不公之事,他都是怎么办的?”
    “当初他还是个会元时,就敢当街为同窗韩琦出头辱骂开封府尹陈尧佐。”
    “后来当著满朝文武大臣的面殴打大娘娘姻亲马季良,更是直接判死大娘娘的姻亲王齐雄。”
    “前些日子那么多人,从上到下的都在辱骂弹劾他宋十二,结果他就当没听到似的,就一直忙著摸鱼大赛。”
    这就是宋煊的口碑,他是真的敢干。
    可是发生蒙冤之事,他都不辩驳的,任凭唾面自乾,大家早就该看出问题来。
    但没有人去细想,全都被情绪裹挟,抓住机会去骂他。
    “所以这便是宋十二最不正常的地方!”
    张知白摸著鬍鬚眼里也露出疑色。
    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宦海生涯,瞧著这些晚辈还能看出来几分前途以及他们的想法的。
    可是面对宋煊,张知白髮现自己真的看不透他。
    此子脑子里想的,与旁余士子大不相同。
    “如此看来,这个哄骗了所有人的手法,全都是宋煊一人所为!”
    王曾对於宋煊了解的並不多,他现在作为正宰相,每日处理的政务非常多。
    像宋煊那样的官员,上半天班就可以了,可王曾等人却是要忙上许久,甚至还要加班。
    而且王曾还没子嗣,不像吕夷简等人可以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甚至能从儿子那里听到一些市井消息。
    所以王曾的信息茧房更加严重。
    “还有大娘娘的准许,以及刘从德的配合。”
    吕夷简补充了一句,就算宋煊办法很好,可是大娘娘若是不听他的,那也全都白搭。
    几个宰相只能往这里分析,他们当然不知道刘从德是被排除在外的。
    王曾知道刘娥的政治手腕是有的,否则也不会接连把寇准、丁谓的势力接连剷除,又维持朝廷的权力平衡。
    官家继位后的第一次科举,宋庠等新科进士,也是受到了大娘娘的破格提拔。
    因为殿试出事,故而宋煊的状元那是官家钦点的,没给大娘娘留机会。
    可王曾没想到大娘娘竟然会如此信任宋煊,让他放手为之。
    宋煊该不会也成为“太后一党”了吧?
    当然王曾没有把自己的心里话公然的说出来,他瞥了一眼吕夷简:
    “坦夫,事到如今,这东京城的粮价怕是会一落千丈。”
    “朝廷再出资收购,想必禁军的粮仓也能够装满。”
    吕夷简摸著鬍鬚笑了笑:“等咱们想到这里,全都晚了。”
    “怕不是他宋状元忙著办摸鱼大赛赚钱,目的就是用赚来的钱,奔著收购这批粮食去的。”
    “我听闻这批粮食可是极多,一口气都能把禁军、厢军空出来的粮仓填满了,还得有富裕。”
    “这么一说,咱们全都被他给算计进去了,谁都没察觉出来?”
    目前的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宋煊直接与大娘娘做了匯报,他们根本就无从得知。
    “宋状元如此做,总归是为了賑济灾民。”张士逊也是一副脸上有荣光的模样:
    “此事要放在咱们头上,怕是极难办的如宋状元这般漂亮!”
    “哈哈哈。”
    “是啊。”
    吕夷简也是极为感慨的附和,怎么就不是自己的女婿呢?
    毕竟通过堂弟的书信,自己是最早关注这个好苗子的。
    结果竟然被曹利用那个武夫给后来者居上了,走了狗屎运。
    前些日子宋煊给曹利用写了一首破阵子,可是让曹利用得瑟坏了。
    你与他说不出三五句话,他就开始提这首词,让你品鑑品鑑。
    毕竟他一个武夫,对这方面並不是很了解。
    吕夷简都不屑的拆穿他,只能给曹利用翻白眼。
    奈何这些个武夫脸皮就是够厚,不仅装看不见,还要继续说。
    王曾也没多说什么。
    钱粮不足的事,一直都压在他们的头上大山。
    所以对於没有受灾的地方上,他也发出了儘快收缴赋税之事。
    现在看来,倒是可以缓一缓。
    “行了,既然粮价还没有降到底,我们等著瞧吧。”
    王曾继续拿起奏疏:“我们全都蒙在鼓里了。”
    几个宰相也没多说什么。
    既然宋煊单独与大娘娘匯报了,甚至都摒弃了大娘娘身边人,估摸就是单独匯报此事。
    那他们的保密措施做的到位,现在东京城许多百姓都没有回过味来呢。
    大家都成了蒙鼓人。
    粮价一降再降,终於刘从德露出了獠牙,直接狠降一波,打破粮食最低价。
    此消息一出,整个东京城闻风而动,都来看热闹瞧瞧是不是真的?
    毕竟官府粮食还在往外送,不少人依旧观望,並且许多好事者去看其余粮商的铺子,瞧瞧他们敢不敢跟?
    刘从德满脸哼笑。
    他就是想赚钱,赚更多的钱。
    但不代表刘家没钱,赔不起钱!
    从他爹那辈开始,一直都在积累財富。
    刘从德降的这么狠,直接砸盘,让游暉等粮商咬牙切齿,可又无可奈何。
    人家就是不用理会你这个行业的一些规定,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让他们继续降价,直接让人没法子卖了。
    要么就继续跟,要么就烂在手里,血本无归。
    规模大点的粮商还行,就怕一些实力不强的粮商,借了高利贷上了槓桿。
    一下子就赔的血本无归了。
    “会长,咱们可怎么办啊?”
    “就算让东京城的百姓全都去买,刘从德的粮食也能卖上许久,除非咱们全都给他们收购嘍。”
    “收购?”
    先前大家的钱都差不多去买粮食了,现在就算是刘从德降价,可难以凑出那么多钱去购买。
    更不用说,他刘从德卖不卖给他们还是个事呢!
    “不行啊,找机会还是谈一谈吧。”
    游暉觉得照这样下去,大家都赔的血本无归,那可太难了。
    此时宋煊直接带著赵禎去樊楼找了刘从德。
    刘从德没想到宋煊把官家带来了,以为是来收樊楼上个月的分红的,直接把帐本拿过来。
    “这件事不著急。”
    宋煊瞧著刘从德:
    “刘知州你直接把粮价搞到了一石五百文,这不是赔本的买卖吗?”
    在没有下大雨之前,在东京城一石粮至少在八百文往上。
    “这次栽了,我认赔,绝不能让那帮粮商获利。”
    刘从德脸上带著怒色:
    “他们竟然敢欺骗我,使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我定要让他们瞧瞧我的厉害!”
    “这帮粮商隨意涨价,我早就看不惯了。”
    赵禎接过话茬:“表哥,你把手里的粮食卖给我一半。”
    刘从德瞧著赵禎喊他一声表哥,连忙摆手:
    “官家,臣断然不敢应承。”
    “这粮食卖什么卖,官家想要,我直接送给官家。”
    刘从德表现的极为大气。
    现在他也不指望著粮食挣大钱,反正这次亏的也就是买粮食的钱,以及运输的钱。
    至於沿途运输路过需要交税?
    想的美。
    刘家在別处从来都不交税。
    对於他的身家而言,这点钱算不得什么。
    现在官家想要,刘从德他在其余人面前再怎么狂妄,此时也是懂得人情世故的。
    虽说是皇帝的名义下令开仓放粮,可刘从德知道,那是大娘娘的意思。
    赵禎轻微摇头,他还是想要出钱的:
    “这不妥当。”
    “官家,这有什么不妥当的?”
    刘从德觉得自己出了气,还能卖皇帝一个人情,极为划算。
    “官家无需多虑,这次没挣到钱,过不了些许日子,我就能跟著宋状元在拍卖会上挣钱。”
    刘从德笑嘻嘻的道:
    “宋状元,到时候你可得把无忧洞那几个专门的拍卖之人给从大牢里提出来,让他们卖卖力气。”
    “好说。”
    宋煊倒是也没废话:
    “现在其余粮商还没有跟著你的价格往下卖呢,我倒是想要收购他们的粮食,作为三期工程的储备粮。”
    “他们?”
    刘从德哼笑一声:
    “他们现在要么跟这个价格卖,要么就卖的比我价格低,否则別想出手。”
    “再过上半个多月,就会陆续有官粮进入东京城,他们只能烂在手里。”
    宋煊端起茶掩饰了一下,看样子小刘现在已经疯狂的怨恨上了东京城这帮粮商。
    他要的就是双方打擂台打效果。
    千万不能两家和好。
    要是心往一处使,硬扛著烂在手里,宋煊也没太多的手段了。
    好在这帮粮商先开启了降价大战,刘从德接招。
    双方一来一回相互试探,现在刘从德梭哈,直接把这帮粮商给架在这里了。
    “刘知州,这样吧,我们想法子把那些粮商的粮食全都低价收购过来。”
    “不知宋状元有什么法子?”
    “等。”
    “等?”刘从德面露不解。
    宋煊放下手中的茶杯:
    “我从来没想过刘知州也有如此破釜沉舟的勇气,商人逐利,他们怕是会找上门来与你协商。”
    “好啊。”
    刘从德被宋煊夸奖了一句,心中有些欣喜,可是一想到那帮粮商还有胆子找自己来,他怒气冲冲的拍了下桌子:
    “他们先誆骗我在前,现在稍微吃点亏,就想要来说和,门都没有!”
    “那你就等著。”
    宋煊颇为沉稳的道:
    “刘知州既然把大半粮食都送给官家来用,那等他们找你相商的时候,你不同意就成,反手就把粮价再下调。”
    “再下调?”
    刘从德觉得还是宋煊狠。
    他迫不及待都想要看那帮人是何等难堪的脸色了。
    “对,由我来亲自往下压价,收购他们的粮食。”
    宋煊打了个响指:“我的目標至少让他们赔一半才行。”
    “好好好,那我自是全力配合宋状元,促成此事。”
    刘从德现在是看热闹不嫌弃事大。
    赵禎倒是通过此事,对刘从德有一丝的改观,这说明他不是一意孤行之人。
    就在说话间,刘从德听著掌柜的稟报,说是开封府通判钟离瑾请求一见,他在大堂呢。
    刘从德点点头,又听到:“那我们走?”
    “宋状元,我与他不熟,也就是在新码头有一面之缘。”
    刘从德让他们坐在一旁的屏风后,他也不知道钟离瑾是来做什么的。
    尤其是官家在这里,刘从德绝不能让官家觉得他要跟开封府的官员勾结上。
    况且大家本来就没有勾结,这口黑锅,他不能背。
    钟离瑾是听到刘从德把粮价都要砸穿了,估摸是气急败坏,所以才不紧不慢的赶过来。
    二人相互见礼,钟离瑾递给刘从德一块小石头:
    “此乃从怪石身上掉落的,造型奇特,刘知州可从中把玩。”
    刘从德接过来,他看不懂,这玩意摸的没有玉的手感好。
    谁没事盘石头啊?
    不过因为运粮之事,钟离瑾同意让步,刘从德把石头放在桌子上:
    “不知道钟通判找我何事?”
    钟离瑾也懒得纠正他自己姓钟离这件事:
    “我听闻刘知州的粮食如今卖了五百文一石?”
    “怎么,来看我的笑话?”
    “不不不。”钟离瑾故作嘆息的道:
    “那日我看了刘知州购买到了粮食,那真是好粮食,就这么血本无归我也心疼。”
    “所以我想若是刘知州有需求,把粮食运走,我愿意暂且让车马行的人先给刘知州运粮。”
    刘从德瞧著钟离瑾做作的模样,尤其是他眉宇间產生了不少舍利子。
    一下子变得坑坑洼洼,形象著实不好,让人瞧久了觉得密恐。
    他抬眼瞥了一眼屏风后面:“钟离通判能够调动车马行?”
    “钱到位,什么都好说,你我之间也算是朋友,如今朋友遇到难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钟离瑾以为他来雪中送炭,自是能取得极好的效果。
    现在听著刘从德这么问,当即给出了確切的回答。
    “况且他们有什么资格拒绝呢?”
    钟离瑾可不觉得这帮拉车的人,在他面前有什么討价还价的资本。
    “钟离通判的好意,我心领了。”
    刘从德轻微摆摆手:“现在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了。”
    他发现这些人都觉得自己“赔不起”钱似的?
    当初因为黄河工程之事被范仲淹揪著不放,刘从德请教过宋煊后,麻溜的返还了十万贯。
    谁说我刘从德赔不起钱?
    底子厚,根本就不怕赔不起。
    现在他们都这样想,那就是打骨子里看不起我。
    “哦?”
    钟离瑾不明白,他听说刘从德是爱財如命啊!
    连皇家的金丝楠木,他都敢私吞,当真是胆大妄为。
    如此爱財,怎么还会嘴上说不在乎?
    年轻人,嘴硬!
    “刘知州不必气馁,这钱財能挽回一些,便是一些,总比血本无归要强上许多。”
    “什么叫血本无归!”
    刘从德一下子就被戳到了痛处,他把石头恶狠狠的扔在地上:
    “你给我滚。”
    “刘知州,我是来帮你的。”
    “滚。”
    钟离瑾没想到刘从德会发怒,一时间有些错愕。
    “我当真是想要帮你走出困境的。”
    “老子不需要。”
    刘从德怒气冲冲的瞪著他,让钟离瑾这碍人眼的傢伙,赶紧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钟离瑾当真没料到好心当作驴肝肺,自己堂堂开封府通判,將来的开封府府尹,竟然被他给如此羞辱。
    你给我等著。
    钟离瑾连句狠话都不敢说出来,只能攥著拳头离开。
    屏风內的宋煊与赵禎对视,明白钟离瑾过来是打的什么主意。
    当真有蠢人还想破坏自己的计划。
    车马行能听你的吗?
    天真。
    待到人走后,宋煊从屏风后出来:
    “刘知州,不必生这么大气的,回头撒在那游暉头上,也保持这种状態就成。”
    刘从德有些哭笑不得:“他来做什么?”
    “显而易见,想要送你点怪石头唄。”
    “直娘贼。”
    刘从德忍不住暗骂了一声,谁喜欢那些破石头。
    真以为讲两句能从石头里吸取力量就能成仙成佛?
    要是真的,这么多年,太湖石早就该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连秦始皇都不能求取仙丹,寻常人有这种能力吗?
    “送礼都不知道我的喜好是什么,还按照他的喜好来,蠢货。”
    刘从德赤果果的骂了一句。
    宋煊嘖嘖两声,大宋士大夫的审美都是挺传统的,附庸风雅那也是一环。
    以己度人可太正常了。
    宋煊走到窗户前,如今的天气已经越发凉了,摸鱼大赛也都要进入尾声了。
    他瞧著钟离瑾也是怒气冲冲的离开,可什么话都不敢往外说。
    刘从德如此狂妄也是有点资本的。
    宋煊猜测钟离瑾来巴结刘从德,那定然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兴许是太想进步了吧。
    待到钟离瑾走后,宋煊才把目光收回。
    那个人莫不是粮行会长游暉,他在外面来回走动,莫不是想著来跟刘从德讲和?
    你们讲和了,那还了得。
    “刘知州,过来瞧瞧。”
    宋煊指了指外面:“一会我与官家又能看好戏了。”
    刘从德闻言走了过来,向下张望,確信是游暉:“他还真敢来。”
    “为了钱能不来吗?”
    宋煊又重新溜达几步:
    “现在迟疑不上来,就是想著更合適的说辞。”
    “宋状元说的不错,这种商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挣的都是黑心钱,现在还想哄骗我上当。”
    刘从德依旧怒气横生:“他想的美!”
    赵禎也没多说什么,在拱火这方面,他相信十二哥还是有著权威性的。
    不出意外的,游暉也被刘从德给怒骂一通。
    游暉见刘从德不仅不沟通,还要继续降价,当真是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是想要赶尽杀绝吗?
    游暉左思右想,夜里都没有睡觉,为今之计,只能去求宋煊了。
    因为他坚信,帮过你一次的人,极大概率会帮助你第二次。
    待到游暉一大早去了县衙,发现宋煊还没有上值,越发的感到忧心,刘从德果真是说话算数,粮价又降了。
    有百姓去买,但是依旧有人在等著粮价继续下跌,晚买就能省更多的钱。
    现如今刘从德卖出去的粮价与没涨价之前的比较,直接腰斩了。
    他们这些人还怎么卖啊?
    本想著囤积居奇,趁机发点国难財,现在全都砸手里了。
    直到日晒三桿,宋煊才从摸鱼大赛现场回来,又去街上转悠了一圈,瞧著粮价下跌后回到县衙。
    没等他进去,齐乐成就匯报了有关粮商一大早来找的事。
    宋煊点点头,他都要开始准备清淤了,现在收购粮食也正是好时机。
    “宋大官人。”
    游暉一拜到底:“还望能出手救一救我等粮商。”
    宋煊也没有让他免礼,只是淡淡的道:
    “赚钱的时候没想著我,亏钱的时候想到我了,怎么?”
    “本官这个好人就合该被你利用?”
    “不敢,小人不敢。”游暉连头都不敢抬:“小人只想求一条活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