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卫生间出来，手里拿着一双拖鞋。
    淡粉色的，干干净净，看得出来是新买的，甚至底部的标签都还没完全撕干净。
    “给你。”他蹲下来，把那双拖鞋放到我脚边。
    我低头看了看，再抬眼去看他。
    “……你不是一个人住吗？”
    他没回答，只是笑了笑，那笑意太熟悉，熟悉到让我想起小时候他偷偷把糖果藏在我书包里的样子。
    他早就准备好了。
    是为我准备的。
    我没有多说什么，脱下运动鞋，穿上那双粉色拖鞋，然后把鞋整整齐齐地放在鞋架上。他的目光一直跟着我，像被线牵着一样，温热又粘人。
    看到我换完鞋，他忽然抓住我的手，牵着我走到沙发边：“来，坐这里。”
    他一副殷勤的小主人模样，给我倒水，又问我渴不渴、累不累、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忙前忙后，记忆却有些重迭。小时候我总爱支使他帮我拿东西、做事，那时候他总是一脸不情愿又不得不听从的样子。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自愿的，是心甘情愿。
    等他把能做的都做了一遍，终于也坐回到我身边，安静下来。
    我瞥了眼手机，爸爸没有发来任何消息，也没有打电话。
    我悄悄松了口气。
    爸爸没有突然回家，发现我没回去。
    身侧忽然一暖。
    顾安念靠了过来，轻轻靠在我的肩上。
    我们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着，感受着彼此呼吸时胸腔起伏的频率。
    良久，他轻声开口。
    “姐姐，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我偏过头去看他，只能看到他蓬乱的发旋。他的声音里藏着某种脆弱，像一片薄薄的糖纸，稍稍一折，就会响起清脆的破裂声。
    他又叫了我一声：“姐姐。”
    这次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亮亮的，像被街灯映进了一整个夏天。
    “一年前的山茶花园，你为什么……要吻我？”
    他终于问出口了。
    那是他第一次开口问这个问题。
    那场吻之后，我们都默契地不去碰触那个瞬间，像约定好将它封进记忆的盒子里。
    可现在，他打开了那个盒子。
    我愣住了，嗓子有点哑，说不出话来。
    “应该……安念，”我低声开口，话语像从很远的地方走过来，“是我……想说出心里的答案。”
    他没有继续追问。
    只是轻轻地笑了。
    然后抬手，食指落在我唇上，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的，姐姐。”他说，语气里带着一点温柔又笃定的任性，“我也一样。”
    这是告白吗？
    也许是。
    但它悄无声息，却比千言万语都更有分量。
    沉默了一会，他开口问：“姐姐要回去吗？”
    我也沉默了片刻：“今天爸爸不在家。”
    他笑了，眼里像有星光落下。
    “那我去烧水？”
    我点头。
    他起身，走出去前，在我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那姐姐，我去了。”
    我怔在原地，脸颊热得不行。
    就在他快要转身时，我伸手拉住了他。
    “等一下。”
    他回头，困惑地看着我：“嗯？”
    我望着他，认真地问：“这算……告白吗？”
    他笑了，眼角弯弯：“姐姐不是已经同意了吗？”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不知怎的，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小时候渴望的东西，现在终于握住了，却不如想象中那般雀跃，反而像一口长长的叹息，带着释然。
    “姐姐？”
    他低下头，伸手握住我还未放开的手。
    我回过神，轻轻地放开了他。
    他察觉到我的异样，眉头蹙了蹙，又走回来，在我面前蹲下，仰起脸看着我。
    “你怎么了？”他伸手抚摸我的脸颊，温柔得像捧着什么易碎的东西。
    “有心事？”
    我看着他，心跳得很快。
    然后轻声说：“我想要一个吻。”
    他一愣。
    “一个真正的告白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