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众生苦
    神灵趴在地面上，幽幽开口道：“此地离鬼州颇近，附近的三个村子都有小神守护，没有小神，这些百姓早就被妖鬼吃干抹净了……”
    青婉不悦道：“当下大旱，我看有的村民都快活不下去了。你倒是在这里惬意享用他们的香火供品，你最后能守护个什么？”
    神灵不禁道：“话不能这么说……大灾之年，哪里有不死人的呢？寻常年岁，有的百姓都可能过不下去，这都是他们的命，怪不了我。”
    “我看两位也是修行高人，何必在意这些凡人的性命，凡人不过草芥尔……”
    神灵根本不在意这些村民的死活，这种大灾之年，纵然村民们全死光了，他反而没有多少责任，说不得还能有机会调任去其它地方。
    青婉听闻这个神灵如此言语，都有些忍不住想要抽剑将之斩了。
    神灵见到青婉那不善的目光，连忙道：“我可是楚国正神，你们别乱来啊，即便你们是仙门修士……”
    神灵听闻一些仙门行事无所顾忌，在这种地方，真有谁把他给灭了，都没有官府同僚知晓。
    见眼前神灵如此胆怯畏惧之态，青婉暗道那些百姓平时求的神，真是没有一点神像。
    如果让那些村民见到供奉的神灵如此作态，不知会作何感想。
    陆正开口道：“你刚才说你是州城隍册封之神，为何在这样偏远之地。”
    神灵闻言道：“哎，说来话长，小神是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物，才被贬到此地……”
    说起这种事情，神灵都不免唏嘘。
    “你们别不信，我真是受封过的正神，不是什么野路子。我的那尊神像底下，有小神的任命文书，上面有州城隍的大印，你们一看便知真假。”
    陆正神识一扫，便有一卷文书从神像之下飞了出来。
    展开一看，确实是一件任命文书，这一位神灵还是死后封神，生前为人，名为杨万。
    杨万见到陆正查看文书，说道：“没错吧？小神可不是其它山里野神，想当初，我还与州城隍谈笑风生……”
    杨万在那里絮絮叨叨，忆往昔美好岁月，但没有提及自己到底是得罪了谁，才落魄到如今地步。
    杨万又道：“两位高人想来颇有手段，不若出手帮小神，以解旱情？也算是行善积德……”
    杨万觉得既然对方认为他不干事，那让这两人露一手帮助百姓，不然谁也别说谁的不是。
    陆正看向杨万，问道：“你有何解？”
    “啊？这个……”
    杨万心思转动，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鬼知道这次的旱灾会持续多久，他实在不想因此折损自身。
    杨万转而道：“两位仙师道行高深，定然比小神想得周到。两位只管吩咐，只要小神力所能及之事，绝不含糊！”
    陆正看出来这位的言辞并不怎么真心，根本不想尽心尽力，只是想保全自己。
    陆正沉吟片刻，将威压收了回来。
    杨万这才感觉浑身一松，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想跑但又不敢跑。
    陆正道：“另外两个村子，你带我们去看看。”
    “行……”杨万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这样行动不便，稍等一下。”
    说罢，杨万遁入地下，但也没有逃走。
    毕竟跑得了神灵，跑不了庙，他也不觉得自己能逃出这两人的手掌心。
    不一会儿，杨万从地下面钻了出来，从魂体状态变成了一个泥塑人身形态。
    平时在外行走，杨万都是附身于它物之上，以减小自身的神力消耗。
    杨万幽幽道：“另外两个村子离这里都有个二十来里，得费些脚力……”
    陆正淡淡道：“你指个方向。”
    杨万闻言抬手指着一个方位。
    陆正抬手抓住杨万，旋即又带着青婉乘风而起，直接去往另一个村子。
    杨万飞在空中心惊胆战，倒不是他恐高，而是没料到自己居然会遇到一位御空而行的高手。
    感受到炙热的风浪，杨万忍不住道：“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陆正没有应答，而是一边飞一边观察下方的大地。
    “这里旱了多久了？”陆正询问道。
    “这个啊，让我想想……”杨万琢磨一阵，“我记得上一次下雨还是在上个月，差不多旱了有二十来天吧？”
    对于旱灾何时来的，杨万记得不太清楚，毕竟他又不下地干活，哪里会在意哪天下没下雨。
    还是县城的同僚来通告，他才知晓发生了不同往年的旱灾。
    杨万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大太阳，烧得他都有点不适。
    之前一直待在神庙之中，还没有这么真切的感官。
    杨万忍不住嘀咕道：“旱情越来越严重了。看这鬼天气，恐怕还得继续旱下去。”
    陆正又问道：“此地城隍、县衙那边，可有什么举措？”
    杨万摇了摇头道：“没有啊，这能有什么举措？此等天灾，县城隍也干不了什么的，他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能让全县降雨缓解旱情。只是让我们留意别让妖鬼恶人作祟。”
    “有道是天灾人祸。这天灾一来啊，难免又有人鬼为祸，有些人活不下去了，就会作乱……”
    “话说几十年前，隔壁县就曾出过一场水灾，然后有妖人作乱造反，杀了不少官吏，差点打进了县城……”
    陆正眼眸闪烁幽光，“天灾人祸？人祸？如果百姓能活得下去，他们何至于此。所谓的人祸，应该是你们这样的存在吧？”
    杨万闻言，莫名感到一丝寒意，他不禁道：“这个和我没关系啊，那些事情我可没有参与……”
    不一会儿，陆正几人就来到一座山上。
    山下是一片村子，看其情况，也与之前的村庄好不到哪里去。
    那些田地里的庄稼，已经因为干旱缺水而没有什么生机。
    接着，又去到另一处村子。
    此村临近一条溪流，溪水已经浅得堪堪没过脚脖子。
    但见田间地头，一些村民冒着酷暑，挑着浑浊的溪水浇灌田地。
    而对于已经干涸得开裂的农田而言，这些举措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济无事。
    如此干旱下去，恐怕过不了几天，溪水便会彻底断流，这些百姓甚至连生活用水都没得用。
    某处田地之中，一个老人只觉得头晕目眩，一下子晕倒在地。
    过了一会儿，附近才有村民发现异常，连忙招呼其他人帮忙，将人抬到阴凉处。
    “这是得了暑病啊，快快快，去弄碗水……”
    “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才是头啊，田里的庄稼都快没了！”
    “现在叫天天不应，叫神神不灵，真是不给人活路……”
    ……
    一众村民聚在那里，看着同村老人被热得晕了过去，难免感同身受，觉得今年的日子难过。
    就在这时，陆正三人快步走来。
    “我会医术，让我看看病人吧。”
    陆正悠悠开口，顿时引得众人侧目。
    见到突然过来的三人，这些村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们是哪里人？”
    有村民不禁询问出声，打量着三人。
    忽地，一个干瘦的孩童瞪眼看向杨万，眸子闪烁好奇道：“你是庙里的土地神吗？”
    孩童时常跟随大人去神庙祭祀，发现眼前之人和庙中供奉的神像长得差不多。
    其他人闻言皆是纷纷看向杨万，一个个面露惊疑不定的神色。
    杨万被这些村民盯着，倒也不知晓该如何应答。
    他不免瞧了瞧一旁的陆正。
    陆正缓缓开口道：“他就是你们供奉的神灵。”
    听闻此言，杨万眼眸一闪，很是配合地挺胸挥袖，一缕神道气息释放出来。
    杨万神色倨傲道：“没错，本神正是你们祭拜的土地神，今逢大旱，出来视察尔等的情况。”
    众人感受到这股熟悉的气息，纷纷变了脸色。
    “扑通……”
    一个个村民连忙跪在地上，叩头行礼。
    “还请上神救救村子！”
    “大神慈悲，保佑我们……”
    ……
    一众村民纷纷开口，求神庇佑。
    见得众人的跪拜请求，杨万忍不住微微仰头，承受百姓的敬畏。
    然而，旁边两道微冷的目光看了过来。
    杨万心中一惊，不禁缩了缩脖子，连忙一手虚扶，开口道：“快快快起来罢，你们的遭遇本神都知晓了。”
    “今年天道变数，才有此大旱，如今不止你们这里受了灾难，其它州县也好不到哪里。”
    众村民闻言，不禁神色变得难看。
    有人小心翼翼问道：“敢问上神，旱灾什么时候结束？”
    杨万幽幽道：“此等天灾，非是我等神灵可测。”
    “不过……”杨万顿了顿，转而看向陆正和青婉，“本神请来两位修行高人，可帮你们暂缓旱情，至于之后，听天由命罢。”
    杨万把事情推给了陆正两人，但也没有把话说得太绝对，只是暂缓灾情。
    万一陆正两人不能帮到多少，他在这些村民面前，也不至于多丢脸。
    村民们听到杨万这么说，一个个又转而看向陆正两人。
    神灵请来的高人？那肯定是很厉害的人物了。
    有人连忙道：“还请仙人救救我等！”
    “上仙……”
    ……
    陆正心中一叹，一手微抬，以灵力将众人从地上扶起。
    众人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站立起来，一个个心中惊讶，知晓真是见到了高人。
    陆正亲和道：“我等非什么仙人，不过是有点道行的人而已。”
    陆正缓步来到晕倒的老人面前。
    其他村民连忙让开道路，神情之中带着敬畏。
    陆正掏出一个玉瓶，将其中的一点药液喂入老人的嘴里。
    晕倒的老人受到药液的刺激，不过一会儿工夫，便悠悠转醒过来，已经无什么大碍。
    其他村民目露惊奇之色，直言陆正是了不得的仙人，用灵丹妙药一下子把人给治好。
    清醒过来的老人知晓情况，连忙感激不已。
    陆正不禁道：“老人家还是好生歇息吧，我没有给你吃什么灵丹妙药，不过是寻常草药汁液……”
    陆正拿出几株草药，给众人展示一番。
    “这些草药都是山里常见的药材，可以用来治暑热之病……”
    陆正娓娓道来，给众村民讲了一些医理知识。
    这样的异常天气，在大太阳下劳作，是真的能够热死人，得让这些人有些预防的手段才行。
    众村民听着陆正的讲述，听得半懂不懂，但都努力想要记住，也没人敢开口打断。
    之后，陆正又道：“诸位乡亲们请放心，你们这里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们先回去吧，我会想法处理。”
    众人闻言，却是没有人动，都眼巴巴看着陆正。
    一个个巴不得陆正现在都呼风唤雨，让田地的庄稼死而复生。
    觉察到这些人的目光，陆正心中哪里能不理解这些村民的迫切心情。
    陆正便道：“如今太阳正盛，还不是时候，等到了今晚上，我会招来云雨，降下甘霖。”
    杨万闻言挑了挑眉，暗道这一位当真会兴云布雨之术？
    杨万便道：“都回去吧，现在还不到良辰吉时，莫要在这里打扰仙师施法。”
    虽然陆正再三说明自己不是什么仙人、仙师，但这些村民和杨万都没改口。
    众人见神灵都发话了，一个个三步两回头地离开。
    见此，陆正直接坐到了树下显眼处，以安村民之心。
    杨万见到陆正留在村外，也只能杵在一旁，老老实实不敢动弹。
    村口处，还有人待在那里，时不时小心翼翼投来目光，生怕陆正他们消失似的。
    过了片刻，有村中长者带头，一些村民担过来不少供品，说是祭天祭神之用，还有陆正两人的份。
    见到这些楚民虔诚无比的模样，陆正顿时感到心情复杂。
    这些百姓再怎么虔诚，其实也没有哪个神灵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他不禁轻声道：“都拿回去吧，我等已经不食人间烟火，老天爷也收不到这些东西。有你们的这份心意就够了……”
    众人闻言神情变化，但愣是不敢把带来的祭品拿走。
    还是在杨万的要求下，这些村民又把东西拿了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