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白鸟所有的成员都没有头发。
    头发, 是一种需要打理，随时随地会脱落，会暴露身份和行踪的东西。
    智慧之国的仿真发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越来越多的人抛弃自己的真发，转而投入了仿真发的怀抱，这项技术并不昂贵，几乎人人都有几顶不同造型的替换头发。
    黑山白鸟唯一没有替换仿真发的人是林傲。
    一是因为她没来得及这么做，二是因为她拥有【变形】，仿真发不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无法随着变形而改变，反而会暴露她的身份。
    同样, 小白也没有替换仿真发。
    因为她的异能是【分身】, 分身时可以复制身上比较简单的衣服鞋子，复制不了仿真发这种成分复杂的高级货。
    苏令看着小白的背影, 思索自己该怎么完成任务。
    在地上找找她掉的头发吗？自然脱落的头发不一定能够检测到基因, 而且掉在地上的头发不一定来自“林傲”，也有可能来自保洁。
    直接上手去拔她的头发吗？
    苏令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 心想这是不是太粗暴了。
    对头发危机浑然不觉的小白蹲在真皮沙发上，环视四周。
    偌大的办公室里, 门口站了一个调查员, 落地窗旁站了两个调查员，沙发扶手上坐了一个s级的调查员, 办公桌对面坐了一个调查员, 咖啡机旁坐了一个调查员。
    调查员穿的衣服一模一样，小白一眼看去，还以为自己的【分身】异能被对面偷了。
    她站起身，六双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
    小白若无其事地起身, 走到咖啡机旁研究新机器，背后的网课老师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知识点。
    苏令缓缓起身，跟着走到了小白身后，两者之间的距离近到只有一米。
    忽然，苏令闻到了一股幽香。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姜渊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被调查局的人拦在外面。
    她只能探进来一个脑袋说：“老大，你要的东西我们给你准备好了。”
    “是什么东西？”苏令皱着眉问。
    咖啡机里缓缓流出深色的液体，空气里弥漫出一股独属于咖啡的香气，小白捧着咖啡杯咂巴了一口，深吸一口气陶醉地说：
    “唔……既然你问了，那我就诚心诚意地分享一下。这是来自北-e市的咖啡豆，那里的海拔高，昼夜温差大，产出的咖啡风味独特丰富，细细品味，能够感受到柠檬、柑橘的水果清香，是咖啡中的极品。”
    “就是有点酸。”小白说。
    苏令的眉心跳了两下，示意手下的调查员拆开姜渊送进来的盒子检查东西，顺便把姜渊送走。
    就在这时，她的耳麦里又进了一条指令。
    “头发不要了，抽一管林傲的血。”上面的人说。
    苏令站在原地压力很大地沉默了片刻。
    屏幕里的网课老师又适时地开口道：“在实际生活中，我们常常遇到以下的困境。也就是当我们没有考出异能证时意外遇到袭击，我们应该如何应对？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呢？”
    小白立刻严肃端正地坐到了屏幕前，认真地说：“是啊。”
    “首先我们必须明确一点，这种情况下我们依然不能使用异能。”老师说。
    小白摇了摇头，句句有回应：“那完了呀。”
    “这种情况下，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报警，寻求调查局和治安局的帮助。”老师说。
    小白大力啧啧了两声，苏令站在一旁紧紧皱着眉头沉思，这时办公室的门又开了，一个调查员拎着一个沉重的医疗箱走了进来。
    苏令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是全套的采血设备，配套的不是采血管，而是大容量的采血袋。
    从容量上看起码能采400cc的血。
    小白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看向苏令面前的医疗箱，愣了一下。
    “你们要抽我的血？”她很快反应过来。
    苏令目光沉沉地拿出了医疗箱里的针头，这针头看起来和筷子一样粗。
    “是的。”
    得到肯定回答的小白的冷汗瞬间下来了，她操控着自己的联络员分身飞快地向林傲转述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怎么办啊林傲，她们要把我抽成人干，天呢你的血到底有什么秘密，怎么大家都想要抽你的血……啊啊啊啊啊我们要暴露了。”
    “不要慌张。”林傲平淡的语气从耳麦里传来，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小白冷静了下来。
    “接下来我说一句，你就重复一句，并向我实时转达苏令的反应。”
    “好的。”小白飞快地说。
    苏令拎着医疗箱朝着小白走去。
    小白双腿交叠，浑身放松地靠向身后的椅背。
    “你们先出去。”她偏了偏头，对办公室里其他调查员吩咐道。
    剩下五个调查员听得一愣，心说你在指挥我们？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留下来也可以。”小白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只要你们有那个胆子。”
    苏令动作一停，看了眼周围的五个调查员。
    这五个调查员是由不同的领导安排过来的，每一个人背后都代表着一股势力，她们的主要任务是监听，而不是监禁。
    换言之，这五个都是战五渣，没什么战斗力。
    “林傲”只是受限于管理条例，不是真的不能用异能。
    万一等会抽血的时候打起来了……
    苏令微微眯起眼，“你们先出去。”
    转瞬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苏令把医疗箱放到小白面前的办公桌上，伸手暂停了网课，“伸手。”
    小白配合地伸出手臂，看着医疗箱里大到离谱的采血袋，“你们抽我的血是要做什么？”
    苏令不声不响，就像没听到一样认真拍打着小白的手臂，在上面找血管。
    “真的是在检查我的身份吗？”小白微微一笑，一手掩口低声在苏令耳边问，“单纯查验我的身份，需要抽这么多血吗？”
    苏令用镊子夹起沾着碘伏的棉花，动作缓慢地在小白的胳膊上打圈圈。
    “是不是想拿我做实验？”小白淡淡地说，“算了，不用问了，肯定是的。毕竟我是珍贵的个例，所有人都想知道我的秘密，世人对我的血液趋之若鹜，为了研究我，你们是不择手段的。”
    苏令依然在消毒，她低垂着眼睛，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小白伸手在医疗箱里翻了一下，惊奇地说：“诶？只有一个采血袋吗？”
    苏令手里的动作已经很慢了，现在更是彻底停了下来，她跟着小白的目光看向医疗箱。
    “只有一个采血袋的话，你抽完血交给谁啊？”小白小声地问，“交给给你发布任务的那个人吗？”
    苏令抿了抿唇，给她发布任务的，是南-b市调查局的某位副局长。
    按照正常逻辑，这位副局长给她下达指令，她照做就行了，抽出来的血也应该交给这位副局长的人。
    可问题是，苏令并不是南-b市调查局的人。
    南-b市调她来的时候只让她监视林傲，根本没让她抽林傲的血。
    抽血简单，可如“林傲”所言，抽完血之后呢？她该怎么做？交给谁？
    是直接交给副局长吗？那她在其他人眼里不就成了这位副局长的人？那她真正的顶头上司会怎么想她？那再抽点血交给其他人？
    等等，这样分配下去的话岂不是无穷无尽，她不仅满足不了所有人，还会得罪更多人。
    那直接把这袋血昧下来，偷偷带回她的城市……好，肯定也不行。
    苏令放下手里的镊子，开始认真地思考。
    小白无辜地瞅着苏令严肃的脸庞，心说林傲这招真高明啊。
    调查局的s级异能者，和贪婪之国的s级异能者完全是两个概念。
    调查局的这些s级，是加入调查局以后获得领导青睐，通过s级异能证考试后成为s级异能者的。
    这一群人最擅长的不是战斗，而是思考和站队。
    她们看似实力强大，实则拼的是智商和情商，而非武力。
    小白一声不吭地看着苏令思考，看着她时而纠结地皱眉，时而眸光闪烁，时而在办公室里踱步。
    苏令足足想了五分钟。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不抽血就没事了。
    抽了血，这就是一袋烫手山芋，她无法妥善地处理好调查局内部的关系，无法完美地将其分配。
    不抽血，她就能把一切矛盾都扼杀在摇篮里。
    要怎么拒绝掉这个任务？
    苏令伸手敲打着自己的耳麦，她可以直接拒绝上面的指令，因为她的任务调派上只安排她监视，没有安排她抽血。
    可这样做的话，就容易得罪南- b市的这位领导。
    像是看出了苏令的纠结，小白抱着手臂，用下巴指了指刚才姜渊送进来的盒子。
    “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能不能满足？”
    “什么？”苏令下意识地问。
    她知道“林傲”这么说肯定也有自己的目的，可她不在乎林傲的目的，她只在乎自己的处境。
    小白伸手在键盘上敲了一下，盒子里响起了轻微的蜂鸣声。
    数个巴掌大的无人机从盒子里飞了出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环绕着她。
    “我准备开个直播。”小白耸了耸肩，“直播我和你们的一天。”
    苏令第一个反应是荒谬。
    第二个反应是绝了。
    如果“林傲”二十四小时直播，那么调查局的人受限于舆论压力，就不可能再命令她做不合理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