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霍乱
    胡天胡地的过完了整个六月。
    七月。
    1024的财报出炉，持续走低的曲线图看得一群管理层直嘬牙。
    全线亏损。
    其时一间电影院每个月电费在内的各项开支，要去到上百万港币。
    五月、六月在新宝院线的冲击下，九一娱乐和下辖电影公司又没什么产出，靠着会员卡的观众凝聚力，营收方才勉强持平开支，但考虑到机器磨损、人力和时间成本这些隐性支出，这两个月的生意称得上愁云惨淡。
    “小事。”
    “小事？”
    “小事。”
    月度总结会议上，管理层们都露出‘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的表情，翟远倒显得很淡定。
    “看过公司的《天下第一》没有？周星池演的成是非开启金刚不坏神功，有一段属于他的高光时刻，人家新宝院线搞出来这么大阵仗，怎么说也得取的阶段性胜利嘛。”
    翟远笑着举个例子，又道：“可惜金刚不坏神功不能持久，新宝院线前期的宣发热度也差不多退潮，七月份暑期档大家再交手不迟。”
    老板都不怕亏本，做员工的自然更没有担心的必要。
    翟远翻了翻手里的记录，头也不抬的问：“《玉蒲团》剪出来没有？”
    黄柏明应声道：“吴岱融和赤坂丽的配音还差一段，最多三天时间搞定。”
    “仓库里还压了一部你的《开心鬼》续集？”
    “是，翟先生。”
    翟远点点头，招呼宣发部门的主管：“七月份先上《玉蒲团》和《开心鬼》两部戏，八月错峰上映吴语森的《纵横四海》，宣发做足些，顺便去了解下新宝院线这个暑期档能拿出什么电影。”
    “佳禾这个月有一部《僵尸家族》会上映，洪鑫宝监制，导演是刘官伟，元彪和钟发做主角，宝岛派了个叫王祖娴的新人做女主，他们的主创上个月已经开始上节目宣传。”
    不必去外面收风，管家婆施楠生已经熟门熟路介绍起对家的影片。
    翟远闻言不悦皱眉。
    《僵尸家族》
    洪鑫宝这个胖师侄不讲究啊，怎么还跟风我原创的《僵尸先生》呢？
    不过把林正英和李赛凤，换成了钟发与王祖娴，至少在翟远心中这部片子就没什么味道了。
    翟远略一思忖，吩咐道：“买点新闻稿，阴阳怪气一下堂堂佳禾居然跟风我们拍僵尸，再放几张林正英和钟发的照片对比，钟发拍的要多贼眉鼠眼有多贼眉鼠眼，英哥拍的要多正气有多正气，告诉大家僵尸片的正统在九一。”
    “这样是不是显得我们太小气？”
    “我有大方的习惯吗？”翟远白了眼讪讪开口的宣发主管，继续道：“师叔教训师侄天经地义，要是让我在电影里找到他们用‘茅山道士’这个概念，老沈准备下直接告佳禾和新宝侵犯我们的知识产权！”
    坐在角落的沈威抬了下手：“收到~”
    内地的上清茅山虽然在抗日时期被彭大元帅指名道姓的批评过。
    但《僵尸先生》电影里的茅山道士，的确是原创形象，不用担心对方的负面影响。
    玄黑瓦梁巾和黄青对襟袍的装束，实则是借鉴了广府民间的释教僧尼，民间俗称香僧或者喃呒佬、喃呒师傅。
    而电影里林正英开坛做法、劾鬼驱邪的法决手势虽是胡编乱造，实则也能找到原型出处，跟问米婆一样都属于江湖上的巫医术士。
    《僵尸先生》在香江上映后，香江宗教界还有一群人提出新的观点，认为翟远借鉴了新界北部地区曾经流传过的《道统永续》，其中就提到：‘其习或为黄冠羽士、或为告斗星巫、或演法茅山、或为设送邪煞，此各道巫，俱尊老君为道教之主。’
    不过无论这部电影借鉴了多少民俗，林正英‘茅山道士’这个僧道巫一体的超级缝合怪形象，如今版权实打实捏在九一娱乐手里，还衍生出正版的手办玩偶。
    堪称九一娱乐自己的米老鼠。
    “除了《僵尸家族》，暑期档新宝与佳禾另外还有一部《皇家师姐》联映，卷毛岑建勋与中影公司合拍，导演是佳禾的元魁。”
    见聊完版权的事，施楠生继续向翟远介绍对手的情况。
    翟远好奇问：“这套戏边个做女主角？”
    施楠生说：“胡惠中。”
    翟远了然点头，蝴蝶效应还挺严重，没有潘迪生这个金主进电影圈，杨姿琼果然出不了道。
    想到这里，他望向左手边的一个男人：“民哥，王金之前那部《霸王》是不是拍完很久了？”
    肥佬王此时人不在香江，手下的御用摄影师姜国民便代为回答道：“是啊翟先生，本来想在去年贺岁档上，不过《赌神2》和《僵尸先生》的风头太劲，怕自己打自己，所以一直压到现在。”
    翟远嗯了声，笑道：“那就把《霸王》拿出来，八月份跟《皇家师姐》打对台。”
    戏院经理钱茂升皱眉问：“暑期档两个月上映四部戏？会不会排的太满？”
    “不会，1024现在戏院多，况且未必两个月，自家院线可以在银幕上多放映一段时间。”
    “《玉蒲团》《开心鬼续集》《纵横四海》《霸王》几部戏质量都不错，就怕一次性放出去，之后一直到贺岁档都拿不出更优质的片子，容易让观众有落差。”
    翟远不以为意笑笑：“现在要跟新宝开战，当然有多少子弹打出去多少，之后的事之后再讲。”
    施楠生向钱茂升多解释一句：“翟先生已经让刘振伟开拍《僵尸先生》第二集，其他几间电影公司也各自开工，片源方面的确不必担心。”
    说完又扭过脸继续跟翟远汇报：“除此之外，暑期档新宝院线最后还有一部宝岛引进的喜剧片，亚太电影公司的《糊涂妙贼小神偷》。”
    这部戏翟远毫无印象，不过既然是宝岛本土的片子，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到底，快七十年代时李翰翔才把香江电影技术带去宝岛，短短十几年时间，又是戒严时期、又是小岛被联合国除名，为了稳定民心宝岛以中影为首的八大片商，只扶持拍一些政宣题材的电影，岛内就算有人才也拍不出好玩意。
    得等到戒严结束，杨德昌、侯孝贤这些大导演方能逐渐冒头。
    此时宝岛电影大致是个什么情况呢？
    举个前几年的例子，一青专案以前，新记老许一家跑路去宝岛，许家强作为一个有社团背景的武师始终寂寂无名，演技更是稀碎，后来因为在一部军教片里扮演陆军学校校长，不仅被海陆空点名褒奖表扬，还差点拿到影帝奖项。
    烂完了。
    “来吧，最后总结一下。总之这个暑期档新宝院线有三部戏要上，我们1024有四部。”
    翟远一手比三，一手比四，脸上露出自信笑容：“三比四，优势在我，各单位行动起来，散会！”
    人群窸窸窣窣起身离席，走出大会议室。
    施楠生留了下来，对翟远说：“汪阿姐昨天让我对你讲声抱歉，她没办法参演许鞍嬅那部《女人四十》。”
    翟远问：“阿姐不肯签悔过书？”
    “算是一方面原因，另外她接下来这段时间一直到十月国庆，都要留在内地义演，档期不够。”
    施楠生继续道：“况且凭她现在的身份，恐怕只签一份悔过书还不够，造成的影响也比其他人更大，所以只好放弃这部戏，其实她看过剧本还挺感兴趣。”
    翟远点一点头：“的确考虑不周……萧芳芳怎么样？”
    施楠生想了想说：“我让嬅姐去联系她。”“ok！”
    ……
    接下来几天里，1024即将上映的四部电影开始宣发造势。
    街面上张贴的《玉蒲团》海报上面，一身古装扮相的赤坂丽风情万种，身裹轻纱策马奔腾。
    制片成本虽然只有五百万，但配文却明晃晃写着：
    ‘根据中国传统古典话本改编，三和电影公司耗资千万，东洋日活片女主角赤坂丽隆重加盟，共同打造全港首部超一流三级电影，暑期档即将上映，敬请期待。’
    从五月份就盼星星盼月亮的咸片影迷们感动得热泪盈眶，终于等到了1024的咸片，被此前几部精品养刁了口味，再看其他公司粗制滥造的三级片，影迷连头都抬不起来。
    海报挂出来的当天。
    教育署、影视处连同其他单位，一同出台了香江法例第382章《电影检查条例》。
    正式确立分级制度，将所有影片划分为i、iia及iib、iii三个级别。
    《开心鬼续集》《霸王》《纵横四海》三部戏全部评为iia级电影，因为其中的开心少女组和霸王少女组擦边卖肉的情节、万子良张国容他们的枪战打斗，被划分为儿童不宜。
    而全港即将上映的电影，也纷纷开始自查，尽量删减片子中的粗口和暴力情节，以免损失掉青少年观众。
    本就用暴力血腥做噱头的片商见状，也接连将早就准备好的同类电影拿去评级审核。
    从长远来看，这条法例的颁布，意味着香江电影正式进入百齐放的量产时代。
    ……
    如火如荼的电影宣发中。
    窜出来几个新闻媒体，暗戳戳的讽刺了一波佳禾的《僵尸家族》，指责其跟风抄袭九一娱乐的《僵尸先生》。
    洪鑫宝看到新闻一个头两个大，想找翟远沟通一下，对方却连电话都不肯接。
    施楠生则笑眯眯出面说：“都是媒体在乱写，我和翟先生毫不知情，况且跟风这种事很正常，洪大哥你那部僵尸片尽管上映。”
    洪鑫宝走了。
    翟远站在楼上窗边，看着胖师侄远去的背影，咧嘴笑笑。
    收回目光，扭过脸望向刘振伟和徐勀：“《僵尸先生》第二集怎么说？你们谁做导演？”
    徐勀说：“我和阿伟商量过，分两个组拍这样进度快点，我这边拍摄需要用到电脑特效的部分，拍完尽快送去新视觉制作，其余部分让阿伟慢慢打磨。”
    刘振伟点头表示同意。
    翟远嗯了声，笑着调侃：“好啊，到时候导演挂你们两个人的名字，用不用分个先后？”
    “阿徐，一万块，让你的名字挂在前面。”
    “一万？你给我呀？”
    两个导演相互调笑几句，对这方面并未表现出在意。
    总的来说，九一还是以翟远这个制片人为中心，大家相处起来更轻松。
    而好似佳禾、此前的新壹城那种各自为营，即便陈仕龙和洪鑫宝师兄弟，有时也会闹出矛盾。
    “暑期档都上映四部戏，贺岁档起码要有两部保底。”
    翟远想了想，现在自家戏院扩张，制片产量也要提起来。
    于是又打个电话把黄柏明他们叫进来，对一群主创说：“大家先一起帮手聊聊《僵尸先生》第二集的剧本，之后我还有几个故事拿出来，选一个做贺岁档保底。”
    现在翟远有两个臭钱，被腐蚀的人也变懒散不少，再不似从前那样自己动笔写剧本出来。
    不过集体创作也有好处，头脑风暴一开，各种灵感碰撞出的巧思也随之浮现。
    翟远负责统筹，其余人七嘴八舌。
    《僵尸先生》第二集的剧本由一个梗概开始，逐渐变得有血有肉……
    …………
    7月9号。
    佳禾与新宝两家院线，正式开启《僵尸家族》的午夜场试映。
    不知是洪鑫宝本人，还是其背后的制片人或者自由总会在发力。
    这两天这部跟风之作的风评又有反转。
    新闻媒体上，一股势力纷纷撰稿，嘲讽1024业绩下滑、不思进取，反而用碰瓷的手段抹黑《僵尸家族》。
    然后又是一通长篇大论，分析两部电影的不同之处，同时给《僵尸家族》造势宣传。
    “好好好，本来还觉得对不住我那胖师侄，这样一来我心理负担就小多了。”
    翟远看到报纸上对1024的奚落，嘿笑道：“那个谁，去搞个观影团参观今晚的《僵尸家族》午夜场，把里面所有跟《僵尸先生》相似的元素找出来，留着以后打官司用。”
    吩咐完这件事。
    1024院线紧随其后。
    同一天午夜场开启《玉蒲团之偷情宝鉴》的试映，正面硬刚佳禾与新宝两条线。
    这天夜里。
    三大院线人满为患。
    从午夜场统计出的数据来看，双方打了个旗鼓相当。
    但在声量上，明显《玉蒲团》更胜一筹，毕竟午夜场大多是成年观众，赤坂丽在戏里的形象引起咸湿佬们很高的讨论度。
    接连几场放完。
    午夜场吊住了观众胃口。
    7月12日。
    《僵尸家族》和《玉蒲团》又在同一天宣布定档。
    就在观众们摩拳擦掌准备买票进场时。
    7月13日，异变陡升。
    医疗卫生署一则重磅新闻发出：自入夏开始，香江发生霍乱病毒，已有逾三十宗案例，卫生署今日正式宣布香江成为疫埠，市政总署及警方亦将铁腕扫荡无牌熟食小贩，呼吁市民尽快到各区注射站注射预防霍乱疫苗，尽量避免出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