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还是不说，这是个问题。
    罗纳德趁威廉分神处理别的事情的功夫偷偷溜回回收科，一个人坐在工位上沉思许久。
    格雷尔今天有工作在身，原本热闹的办公室一下子冷清下来，罗纳德甚至感到了有些不习惯。偏偏就今天留他一个人在死神协会没有事情做。
    最后他从一旁掏出信纸——还是之前给交往过女朋友们写信的时候用的，想着干脆把刚刚威廉那边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和维说后让她自己拿主意好了，结果奥罗拉牌的钢笔笔尖都要被戳坏了他也没能在信纸上写出一个单词来。
    “啊，前辈你在这里啊。”
    门口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罗纳德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抬头一看还真是维站在门口。她这段时间一直居家办公，这可能也是管理科的好处吧，虽说经常被抓来顶上回收科的工作但除此之外还挺自由的。
    “你不是在切姆斯福德吗？”
    “有东西忘记拿了，一会就回去。”
    “这样啊……”他有些纠结，但在维要离开时又突然拉住对方“我是说、如果、如果被威廉知道了当时游轮上发生的事情……”
    “他知道了？”
    罗纳德立马解释“这倒没有——哎呀直接和你说吧，就是你刚来协会时的资料被不知道什么人人翻出来了以及威廉前辈意识到当时咱们还有事情瞒着他没说了。”
    “啊。”维一时半会不知道是应该先思考她的资料被那个不知道是谁翻出来了还是应该先思考如何处理威廉敏锐的直觉，两个人就这么面面相觑了大半会后罗纳德终于听到了维的答复“等我回来再说吧。”
    这就是‘下次一定’的意思了。
    高跟鞋的声音去了又折返回来，还没等罗纳德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后维又探出头来“说起来，前辈觉得威廉前辈是守旧派还是革新派？”
    “守旧派吧。”
    只有两个选择，再怎么样罗纳德也觉得威廉不可能是革新派。
    维站在门前，蓝色的眸子转了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谢谢你，前辈。”
    *
    维回到切姆斯福德时还不到中午，夏尔正捧着她给他的那本书蹩脚地念着德语。
    他隐约感觉到维回来时周身的氛围变了些“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算是吧。”当塞巴斯蒂安给她递上红茶时，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要是这个世界上的恶魔都消失就好了。”
    塞巴斯蒂安立马知道了这是和自己有关了。
    为了让夏尔过几天正常孩子的生活，维在这段时间主动包揽了他所有的工作。
    不过这也让他一时半会不知道在学习完后应该做什么了，当夏尔将威廉姆斯庄园的每一副画、每一座雕塑都看完后，他又回到了维的书房中。
    距离他们前往德国还有两天，她不确定这一次到底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解决好那里的问题，所以要趁这两天的时间安排好之后至少一个月的计划。
    夏尔曾提出过想要帮忙，却被她回绝了。
    “你只需要在我们合作的文件上签字就好——别担心，都是对你有利的条约，可以赚不少钱。”
    他相信她在赚钱上的眼光，不过还是把合同上的每一个单词都认真看了遍。
    维的书房中关于天文的书有很多，但大多都没有被翻阅过的痕迹。
    在他看来维可不会对经济以外的事情着迷，趁她停下笔休息的功夫，夏尔问到“你对天文感兴趣？”
    “之前的朋友比较感兴趣。”她从点心盘中捻起一块曲奇，刚要递到嘴边却又放下“玛丽，那个真正的玛丽。”
    维从一旁拿过文件夹，读了两行字后又抬起头来，犹豫半天，轻叹出气“就是走马灯里你们看到的那个女仆，当时我们两个人没事干就喜欢看看星星。”
    她有预感，不管是玛丽被偷走的走马灯还是她被翻出来的资料，肯定都是葬仪屋做的。这人她也就在坎帕尼亚号上见过一面，就算是凡多姆海威家曾经和他交好，但维左思右想都想不出来自己和那个灰扑扑的男人有什么交集，或者说——葬仪屋想利用她做些什么。
    塞巴斯蒂安早就被维赶走了，她一时半会不想看到那个恶魔出现在自己的书房中，估计现在还在厨房里准备着下午茶的点心。书房里只有她和夏尔两个人，倒也方便两个人有话直说。
    “你想过强行解除契约吗？”
    夏尔喝茶的动作停了下来，蹙眉盯着她“和你一样吗？”
    她耸耸肩“怎么可能，死神协会可不招童工。”
    他以为维不过时随口说说“你就不怕被他听到。”
    维一脸理所当然，又递给他一份文件让他看完后签名，是凡多姆海威公司和哈罗德的续租“如今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还真没开玩笑，既然自己都是找到漏洞和恶魔解除契约，那夏尔肯定也行。
    *
    两个贵族出门的行李还是挺多的。
    去德国的前一天夏尔家的佣人们也来了，除了美玲、田中和斯内科，还有之前没见过的主厨巴鲁托和园丁菲尼安。
    “都带来了啊。”她让女仆长带着几个人以客人的身份去参观庄园，又叫来几个人将自己和夏尔明天走后要带的行李放到马车上。
    一众人明天坐火车前往德国，原本以为就自己去的时候她就收拾了两三件换洗的男装，既然有人帮忙拿她也干脆多带了些生活用品——甚至她还想带上最近买到的所谓“印象派”画家画的几幅睡莲，她很喜欢这种画风，但其他人却不能理解，便又被她捡漏了。
    最后还是没带，因为画框实在是太大了，在维恋恋不舍的眼神下塞巴斯蒂安又将它挂回了原来的地方。
    工作都安排好了，不过死神协会那边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罗纳德和格雷尔对于自己和恶魔有签过契约这件事情的接受度还算可以，虽说一开始两个人也震惊到一天恨不得给她写十封信问个清楚，不过走马灯里确实也说明了她当时和恶魔签订契约也不过是好奇心导致的阴差阳错。对于威廉这种把规则写满全身的‘守旧派’英国男人，如果被他知道的话——
    维有点想象不出来。
    总不能把她赶走吧，威廉肯定做不到，也不会这么做。和她断绝关系？威廉一直是以前辈的身份自居，出门在外也大多都是他在照顾她。说实话，维还挺喜欢他的，当然不是男女之间那种喜欢。她很喜欢死神协会里的所有人，毕竟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们。也许还有种雏鸟情怀在其中，从她成为死神起威廉就一直带着她了。
    说白了就是她也不想和威廉疏远，毕竟两个人在办公室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闹掰了也太尴尬了。
    所以临行前她还是寄了一封信给威廉，大意差不多是游轮上发生的事情可能你不太喜欢听，不过没和你说的这段事情应该不会影响到死神协会，你如果真的能接受的话等我回来再说。信寄出去后便也把这事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