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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因果

      第156章 因果
    紫宸殿。
    巨大的朱红立柱高耸矗立,庄严肃穆。
    几个臣子跪在大殿的金砖上,交头接耳,官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等了半晌,好不容易等到皇帝入殿,萧嵩连忙行个大礼,额头重重磕在地面。
    “陛下容启。太子殿下今晨锁了江州押运官,午后又率兵围了户部衙门,将罗大人强行带走——罗大人是朝廷命官,未经三司会审便私自拘押,实乃目无王法……”
    萧嵩声音未落,吏部侍郎袁启礼便满是愤懑地开口。
    “陛下,五品以上官员拘押须经御笔勾决。太子如此行事,将祖宗法度置于何地?”
    门下侍中郑严也拱了拱手,“太子藐视祖宗成例,公然斥责三司疲懈无能,擅自公布所谓罪证,误导民众……”
    袁启礼直直地望着皇帝,声音很是激动,“太子还自称手握尚方宝剑,奉了陛下的命令……”
    崇昭帝缓缓挪动身体,寻了个更为舒适的位置坐下,抬手缓缓掩到唇边,重重地咳嗽起来。
    殿中寂静。
    众人皆屏气敛息。
    等皇帝咳完了,王承喜赶忙上前,弯着腰,双手恭敬地奉上茶盏,皇帝抬手接过,轻抿两口,方才缓缓一笑。
    “众爱卿……咳咳……”
    他目光平静,缓缓扫过大殿上神色各异的几位肱股大臣,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太子年少气盛,缺乏历练,难免行事莽撞。论辈分,众爱卿也算是太子的长辈,便多多担待一二如何?”
    “陛下,这是关乎社稷安危的大事啊……”
    袁启礼眼睛瞪得滚圆,说得痛心疾首。
    崇昭帝微微后仰,靠在龙椅上,声音平缓,“太子若有铁证,自该严惩不贷,以儆效尤,若无铁证,让罗尚书澄清风议,也便罢了……”
    嘴上把话说得漂亮,可这一声“罢了”,却让殿中的几位朝廷重臣,脊椎发寒。
    皇帝分明是在纵容太子。
    杀了一个萧正源,办了一个萧璟,如今查到罗寰,还要带兵搜查丞相府,接下来,谁知他要干什么?
    唇亡齿寒,这些人为官多年,老谋深算,自有一套在朝堂博弈周旋的手段。
    他们不怕李桓那种温和宽厚的理政风格,就怕李肇这种不按章法乱来的疯子。
    几位大臣纷纷磕拜,动作整齐划一。
    “臣冒死启奏,此事干系重大。当由三司共审、六科会查,方合乎祖制……”
    “陛下明鉴,祖宗法度不可废,若由太子擅自专断,扰乱朝堂纲纪,必将引发朝野动荡,使社稷不稳!”
    “政令失序,将寒百官之心啊!”
    “陛下!万不可草率处置……”
    一个个声若洪钟,说得义正词严。
    崇昭帝心里如同明镜似的。
    大臣们各有各的利益,算盘珠子拨得啪啪作响——
    “诸卿的忠心……咳咳……朕知道了。”
    他说罢又再一次的咳嗽起来,咳得面色泛红,脖颈处青筋微微凸起。
    殿中瞬间一片死寂。
    每个人都微微抬头,眼睛盯着皇帝。
    崇昭帝咳得身体紧绷,声音却很是温和。
    “太子年轻,意图搜查丞相府,属实大胆了些,朕会训诫于他。至于盐铁钱粮一事,朕既然委以重任,着他协助户部,自当授以事权,勿加掣肘,方显为君气量……”
    说罢他摆了摆手,“诸位爱卿,咳咳咳……朕连日操劳政务,身子略感不适,你等退下吧……”
    “陛下!”袁启礼双手抱拳,身体前倾,“百官离心,政令不行,必出大祸呀……”
    声音在大殿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崇昭帝脸色微微一沉,咳嗽更重。
    “你等是在质疑太子,还是要胁迫朕?”
    阶下顿时伏倒一地:“臣等不敢!”
    -
    普济寺内,古木参天,绿树成荫。
    大榕树下放着一张古朴的禅桌。
    微风轻拂,伴着淡淡的茶香,很是怡然。
    几个人围茶而坐。
    薛绥把玩着腕间刚得的紫檀佛珠,一言不发地听着薛月沉和罗大夫人说话。
    “都说贵府郭四公子孝顺,是个品性纯良的好儿郎,不知我家八妹妹,有没有这个福气……”
    罗大夫人嘴角含笑,撂下了茶盏,“王妃放心,四郎的婚事,妾身也是说得上话的。”
    薛绥微微一笑,望着庭院里扫落叶的小沙弥,眼神宁静。
    郭云容突然凑过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平安夫人,你为何不说话?”
    薛绥轻轻抬头,“我在看那根树杈,上头有一个喜鹊窝。”
    郭云容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好奇,“夫人为何知道是喜鹊窝?”
    薛绥笑,“我方才瞧到一只喜鹊飞进去了。”
    郭云容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去,满是兴奋地站起身来,“快,柳儿,去借个梯子,我要上去瞧瞧小喜鹊,我还没见过小喜鹊呢……”
    看女儿咋咋呼呼,罗大夫人不由摇头失笑,“这丫头被妾身惯坏了,跟个皮猴似的,难以管束。也不知将来嫁为人妇,能不能收敛一些……”
    “娘!”郭云容面颊微微一红,羞怯地嗔了母亲一眼,很快带着小丫头去看喜鹊窝了。
    薛绥见状,笑了起来:“郭三姑娘活泼直率,这性子,我倒是喜欢。”
    罗大夫人轻轻一笑,“平安夫人对八姑娘这桩姻缘,怎么看?”
    方才薛绥都让薛月沉去说,自己没有插嘴,听到罗大夫人问她,这才轻轻一笑。
    “郭四公子与八姑娘生辰八字相合,连净空大师都说是天赐良缘,又有王妃撮合,那自然是极好的缘分。”
    她不着痕迹把功劳给了薛月沉。
    罗大夫人会意颔首:“有端王妃的美意,自然是锦上添……”
    薛月沉看了薛绥一眼,对罗大夫人笑了笑,“六妹妹可费了不少心,她才是大媒人。”
    说完,她将案上誊抄的佛经推向薛绥。
    “这两卷经文正该由六妹妹亲手供奉佛前,以消弭灾祸,庇佑众生……”
    薛绥笑着应声,起身去了。
    她捧着经卷迈入佛堂门槛,净空法师正背对门扉敲着木鱼,袈裟下摆垂落在蒲团上,身姿挺拔而庄重。
    “见过法师。”
    薛绥轻步上前,跪在蒲团上,恭敬地俯身磕头,动作虔诚而专注。
    “女檀越可知何为无明缘行?”净空突然开口,木鱼声在他的话语里,嗒嗒响起。
    佛堂内檀香袅袅,淡雅悠长。
    薛绥双手合十,虔诚地望向佛祖。
    “无明即愚昧无知。无明,则贪。无明,则嗔。无明,则痴。无明化行,行生果报,轮回流转,未可断绝也……”
    净空微微点头,眼神中透着慈悲和智慧。
    “世人只见鸳鸯锦,从来不见旃檀灰。诸行无常,实难圆满。”
    “请大师明示?”薛绥欠身一礼。
    “阿弥陀佛——”净空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而平和,“众生心中,皆有无明。不如远离,清静自在……”
    薛绥再次深深磕下,额头触碰到蒲团。
    “多谢大师点拨!”
    -
    清风徐徐,蝉鸣声声。
    罗大夫人轻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望着佛堂的方向,“王妃家这位六姑娘,倒比嫡出的更有章法。”
    薛月沉指尖掠过茶盏,淡淡一笑:“夫人过奖。六妹妹养在外面十年,没丢掉那份灵慧,可谓是福泽深厚。所以,这供佛积德的事,也就非她莫属了……”
    罗大夫人道:“妾身倒觉得,说成一好姻缘,比供佛更积功德。”
    薛月沉与她相视一眼,眼角含笑:“夫人所言极是,我也只愿多积福德,感动上天,能赐下麟儿,了我夙愿……”
    罗大夫人知她心结,倒是没有料到她会坦然提及,微笑安慰,“妇人怀胎,要看缘分,缘分来了,自有福报。倒是你们姐妹和睦相处,这情分令人艳羡呢,不像我娘家姐妹,早各奔东西了……”
    两个妇人相谈甚欢。
    这时,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额头上满是冷汗。
    “大夫人!”小厮扑跪在前,袖口浸透了汗渍,“罗大老爷在户部衙门被右翊卫请去了。说是……说是永丰仓走水,要查户部档册。”
    罗寰是她的父亲。
    罗大夫人猛地站起身来。
    “查档便查档,带走大老爷是为何故?”
    那小厮摸了摸头,“小人也不甚知情,但此案好似也牵连到了丞相府,许是有什么账目往来,才带了罗大人去问话?”
    罗大夫人问:“是何人下令?”
    那小厮犹豫片刻,“听说是东宫下的指令。”
    薛绥走过来,恰好听到这句话。
    她没有想到李肇的动作如此之快,就在普济寺待了一天,朝堂上已是形势急转,让李肇闹了个天翻地覆。
    “老天爷!”罗大夫人喃喃自语,双腿发软,脸上忧虑惊恐。
    “这是要变天了吗?”
    薛绥上前扶住她的胳膊,轻拍后背。
    “大夫人莫要惊慌,问话并非定罪,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罗大夫人虚扶额头,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平安夫人不在京中长大,不知太子狂妄。落在他手上,哪里能讨得了好……”
    薛绥没有再言语。
    背后是净空法师的木鱼声,一声接着一声,想起方才净空的话,她掌心不由渗出一层细汗。
    李肇:如今都知道孤为何别名“李贼大”了吧?贼大胆!
    薛绥:闹得个鸡犬不宁,很骄傲啊?
    李肇:孤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