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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8章 年轻的军卒渴望建立功勋

      第638章 年轻的军卒渴望建立功勋
    外面冷风微微吹荡,人来人往嘈杂不绝,
    但屋内却始终保持着安静。
    只有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弥漫。
    安静一直持续了将近一刻钟,
    陆云逸将手中布匹缝好之后,才抬头看了过去。
    见张怀安还在盯着自己,他笑了起来:
    “你父亲说的没错,
    你们这些新军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战场的真实模样。”
    张怀安呼吸一滞,连忙说道:
    “大人,卑职见过战场的样子。”
    “什么时候经历过?”
    “跟随父亲去湖广平叛,那时卑职是军中参谋,做地图测绘之事。”张怀安回答道。
    陆云逸点了点头,说道:
    “见过不代表经历过,
    真正在战场上,脑袋空空能行动自如的都是精锐,
    若还能保持理智思绪,那就是军官,仅仅是看并不代表经历过。”
    陆云逸将手中布匹放下,也走到一旁添了杯茶,问道:
    “对战场的感觉如何?”
    张怀安面露思索,过了许久他摇了摇头:
    “大人,卑职实话实说,卑职并没有什么感觉,
    只觉得叛军太弱了,
    而且
    就连己方军卒也有些蠢笨。”
    对此,陆云逸只是一笑:
    “是不是觉得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与进攻方向,
    军卒们偏偏看不到,
    就在那防守严密的地方硬碰硬地厮杀?”
    张怀安眼睛略有睁大,连连点头:
    “就是这种感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你在外看的是整个战场,
    当你置身于战场中时,眼前只有砍杀与鲜血,
    还有那残肢断臂,以及倒地哀嚎不止的敌军与友军。”
    “本将第一次亲临战场厮杀,
    只有一个感觉,吵,太吵了。
    说话都听不清楚,只能随波逐流地往前冲,
    紧紧地跟同袍贴在一起,希望对敌时能有一些援手帮助。”
    陆云逸一边说一边笑,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那次对敌还不是北元的正规军,
    而是一些被北元驱赶到庆州的流寇,我等奉命去击敌。
    在这之前,我也十分期盼着上战场杀敌,
    想着自己是运筹帷幄的大将军,
    但自那之后,我就觉得战场能不上就不上,那不是个好地方。
    毕竟,在战场的洪流中,你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只能随波逐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一箭射死。”
    张怀安听了,面露诧异,在陆云逸身上来回打量。
    他十分佩服眼前的这位大人,就算是以往的辉煌战绩放着不谈,
    来到大宁城后的诸多布置也让他目瞪口呆。
    军中有文书专门给他们这些军官讲政令的初衷以及目的,
    从来到大宁城后,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几乎没有出什么差错,
    情形也如预料中那般,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张怀安不是自满之人,
    他知道若是自己来办这事,一定是无头苍蝇。
    可就是这等运筹帷幄之人,居然说不想上战场?
    简直荒谬!
    若他有这等本事,天天打仗!
    “大人,战场上真的那般恐怖?”
    张怀安想到了自己父亲,他也是这么说的。
    “你们没上过战场,我无法与你细说。
    你麾下想要去打仗的都是新卒吧?老卒如何?”陆云逸笑着问道。
    张怀安露出思索,
    想到了平日交谈时,那些老卒默不作声的模样,
    便说道:
    “大人说的没错,想去打仗的都是新卒,
    老卒几乎不怎么说话。”
    “老卒经历过战场,知道那不是个好去处,
    只有你们啊,天不怕地不怕。”
    张怀安脸色来回变换,
    思来想去,还是想要出去打一仗。
    前些日子对敌那些朵颜部的精锐,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大人,敌军来到大宁,
    就是想要纵马草原,为国戍边,
    现在仗也没得打,看着那些草原人作威作福,倒是让人十分憋屈。”张怀安说道。
    陆云逸端起茶杯回到书桌后坐下,开始在文书中翻找。
    很快,一本淡蓝色的文书就被递了过去:
    “看看吧,白松部位于北方五百里之外,
    就算是从庆州入草原,还要走至少两百里。
    其部中人数过万,青壮应当有三千余,战马也有不少,
    是北元朝廷崩灭之后,新迁来的大部,
    与大宁一些权贵有勾结,手中铁器应当也有不少。
    按你的估量,想要绞杀这等部落,需要多少兵马?”
    “这”
    张怀安看着文书上那密密麻麻的数字记录,
    一时间觉得头晕目眩,头大如斗。
    “不着急,将文书拿回去慢慢看,做出你的作战计划。
    从粮草统筹到运粮、练兵、出兵、交战、善后等等一系列都要有所预案。
    做完之后交给黑鹰查看,
    什么时候拿出完备且成熟的作战计划后,
    你就出兵,去看看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
    陆云逸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你爹将你交给我,不是让你去做一个寻常冲杀的将军,
    你要做统帅,要做将领。
    而为将者,军中事务从上到下都要烂熟于心。
    若是让你去背去记就太枯燥乏味了,
    不如亲自操持一场战事,这样来得彻底。
    对了,将韩俊彦、曹楷、王鼎,这些你在京中的小伙伴都叫去,
    一并钻研,人多力量大嘛。”
    张怀安看着手中文书,
    感觉自己像是背负了一座大山,一股浓郁的压力袭来!
    他不是害怕打仗,而是脑袋空空如也,不知该如何入手。
    他嘴唇干涩,声音有些沙哑:
    “大人,敢问卑职该从何处入手?”
    “入手?”陆云逸一呆,忽然笑了起来:
    “看看,爬都还没钻研明白,就想要跑,这样是不行的。”
    张怀安脸色一红,
    凭借一腔热血固然可以冲劲十足,
    但在具体的问题面前,仅凭冲劲还不够。
    “这样,上次对敌朵颜三卫是武福六与张玉操持,
    一干文书在经历司存放,你去调用,
    就从粮草如何筹措开始看,开始钻研,
    照搬照抄总是有方向吧。”
    “是!”
    张怀安面露喜色,
    在他看来有文书照着抄,方略制定总是简单一些。
    见他志气满满的模样,陆云逸满意的点了点头:
    “士气不错,不过本将还是要提醒你,
    最开始制定方略目标不用那么长远。
    他们能凭借四千兵击垮数倍于己的敌军,
    你是万万做不到的。
    你的目标是以两倍兵马击垮白松部的三千青壮,什么时候拿出让黑鹰满意的方略,你们就算入门了。”
    “是!”
    话虽这么说,但张怀安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决定回去后一定好好钻研,拿出一个技惊四座的方略!
    “行了,快回去研究吧,这段日子别给都司找麻烦。”
    “是,属下告退!”
    离开衙房的张怀安一眼就看到了冲上来的韩俊彦。
    他是东平侯韩勋的儿子,
    如今在军中做百户,粮仓处的伏击他也参与其中,
    现在对于杀敌立功,亦是蠢蠢欲动。
    “怎么样?大人答应了吗?”韩俊彦急切地问道。
    张怀安攥紧拳头:
    “城北的白松部你知道吗?一个新来的万人大部。”
    韩俊彦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张怀安满腹气势与激荡一下子没了一半,重重地叹了口气:
    “大人让咱们制定方略,
    一旦有让刘将军满意的方略,我等就可以出兵了。”
    “我们制定方略?”
    韩俊彦愣在当场,转念就是一阵狂喜,激动得浑身颤栗:
    “真的吗?”
    作为勋贵子弟,他太清楚这意味什么了
    ——重点培养!重点栽培!
    通常大的对外战事都是五军都督府几位都督以及军候共同制定,
    就算是小的战事,如平叛那等也需要都指挥使等一众卫所主官参与。
    而现在,他们一个千户,一个百户就能参与其中。
    此等殊荣,让韩俊彦觉得,这大宁真是来对了,
    老爹的眼光没错,这陆大人真不藏私。
    “行了,跟我去拿文书,
    大人让咱们照着上次武大人与张大人的方略制定,
    那次可是用了四千兵就打垮了朵颜三卫将近两万人的前线营寨,
    咱们也不能丢脸。”张怀安说道。
    “走走走。”韩俊彦也激动不已。
    很快,二人来到了都司的经历司。
    经历司位于食堂旁边,靠近后门,
    占据了整个都司内最大的建筑群,
    但办公的地方却十分狭窄,只有一间屋子,
    其余物资都是放置平日里往来文书。
    能看到吏员们捧着比脑袋还高的文书艰难走动,
    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
    一来到这,他们就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窒息感。
    不多时,张怀安见到了脸上有几个墨点的伍素安。
    这位都事此刻头发散乱,整个人都埋在了文书里,
    张怀安踮起脚尖,才从文书中看到他的脑袋。
    “伍大人,伍大人。”张怀安轻声唤道。
    伍素安的思绪被打断,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猛地抬起头,
    但见是身穿甲胄的张怀安,顿时愣住了:
    “张大人?您怎么会来这?”
    张怀安很快就说明了来意,
    伍素安恍然点了点头,而后在不大的屋子内扫视,很快就瞅准了一名吏员:
    “高靖来一下,带张大人去找去年前军斥候部战朵颜三部的文书。”
    高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刚刚放下一摞文书,听到大人叫唤,连忙开口应答:
    “是,大人。”
    伍素安有些歉意地看着张怀安:
    “张大人,下官还有一些文书尚未处置,劳烦您跟他去取一下。”
    “好,你忙。”
    张怀安看向那名为高靖的年轻人,甩了甩头:
    “走吧。”
    来到屋外,高靖看着空空如也的院子,发问:
    “大人,您的车呢?”
    “车?什么车?”张怀安满脑袋疑惑。
    高靖笑着开口:
    “是这样的张大人,去年的战事文书一共有三百本多本,
    包含了粮草调配以及事后处置,
    您仅凭两人还带不走,得拉个手推车。”
    “多少??”
    张怀安呆滞了片刻,脑袋向前探,满脑袋茫然。
    “张大人,一个书架能放三百本文书,
    而那场战事一个书架还不够,应当有三百四十本左右。”高靖解释道。
    “这么多?”
    张怀安的声音猛地拔高,
    吸引了不少人将目光投过来,一旁的韩俊彦也陷入呆滞。
    不多时,二人拉着手推车,
    在存放文书的库房中见到了比人还高的书架,
    也见到了上面满满当当的文书.
    高靖拿着一本册子仔细核对,终于是点了点头:
    “张大人,没错了,就是眼前这一书柜。”
    张怀安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父亲制定军略的时候头发一把一把地掉,
    如此多的文书,
    仅仅是看他就有些不想打仗了。
    韩俊彦同样如此.
    张怀安随意抽出一本,轻轻翻动,看向上面所记载之事:
    [洪武廿一年孟冬望日,本营戍卒凡五百二十三人,
    炊米二石五斗,佐以腌肉廿斤、菜蔬十筐,三餐毕,余粟三斗,腌腊半存,菜蔬罄矣。
    所用陶釜五口、木甑三具、铁勺廿柄,皆洗拭洁净,贮于庖舍。
    值守军士轮班检视,无有破损缺漏,谨此存照。]
    张怀安又拿出一本,随意翻看:
    [大明洪武廿一年夏七月廿有三日卯正,
    遣精锐斥候十有二人,分作三队,各携雕翎箭三十、弯刀一、火折五、乾糇三日量,跨健马出营,往探辽王部虚实。
    首队循老哈河故道东行,抵喀喇沁境,
    见辽王部游骑二十余,逐水草而牧,马群约三百匹,驻于松林南麓。
    次队取道七老图山隘口,沿途察其哨卡三处,
    戍卒持铁铳者十之三,每卡相距十里,以狼烟为号。
    末队北趋努鲁儿虎山,遇其樵采民夫,讯得辽王帐在潢水北八十里,帐幕连绵,旌旗蔽野,然粮草屯于黑松林西,以鹿角围之,守卒约百人。
    诸队于酉时末返营,绘图三本,详注山川险易、营寨方位、兵力部署。
    其所得情实,谨呈张玉大人钧鉴。]
    “咕嘟.”
    张怀安看着文书,额头滴下一滴冷汗。
    这好像与自己在京城时看到的军报文书不一样啊,
    在京时的文书都是某年某月某地发现小股敌军,击之!
    敌来援,我军大败敌军!
    向来都是简单明了,而眼前,
    十二人三天的行动就有足足几页,
    那四千人
    张怀安觉得一阵眩晕。
    这时,高靖提醒道:
    “张大人,这里的文书卑吏都曾做过排序,
    若是您从中拿了,可要及时放回去,要不然文书顺序就不对了。”
    张怀安恍然点了点头,本着差事都接了,
    他看向同样呆滞的韩俊彦,一甩头:
    “拉车,搬!”
    时间流逝,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二人才将文书搬到了专门空出来的衙房中。
    看着占据了全部书桌的文书,
    虽然是十二月的寒冷天,二人都觉得心中烦躁万分。
    韩俊彦开口道:
    “这些文书,咱们不用都看吧,
    相信大人也不至于都看,应当只看最后的汇总就行。”
    张怀安也不知道上官是都看还是择机看,他看向韩俊彦,说道:
    “叫王鼎他们来整理,我去问问刘将军,这东西用不用都看。”
    “成。”韩俊彦说道。
    张怀安飞快迈着步子,
    很快就在后堂右厢房中看到了同样被埋在文书中的刘黑鹰。
    见他这般模样,张怀安步子稍稍放缓,吞咽口水,觉得心中有了一些答案。
    “刘将军,卑职有事问询。”张怀安说道。
    “什么事?”
    刘黑鹰头都没抬,一边写一边说,下笔如飞。
    张怀安将先前发生的事利索地说了一遍,
    刘黑鹰停住笔锋,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你们要制定作战方略?”
    张怀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将军,闲着也是闲着。”
    “昂,行找点事干也蛮好,有助于成长。”
    刘黑鹰也十分赞同如此打发他们,接着说道:
    “至于你说的要不要都看,那必然是看的,
    其中对于斥候动向、军中物资剩余、军卒所食所用以及军械消耗与各部保养,都要牢牢记住,这关乎战事胜负。”
    “记住?”张怀安面露疑惑。
    “对,就是记住。
    战场上接敌战机转瞬即逝,
    就算是有了千里镜以及喇叭这等加速通讯的物件,
    主将也要在最快的时间做出反应。
    要是给你查文书的时间,这仗也甭打了。”刘黑鹰解释道。
    “啊?”张怀安结结巴巴地问道:
    “大人,军卒所食所用也要记吗?”
    刘黑鹰眉头微皱:
    “当然,不仅人的状态有起伏,马的状态也有起伏。
    若是东西不够吃,说明军卒消耗巨大,在战场厮杀中下了死力气。
    若是吃剩了许多,说明军卒身体出了问题,要么是士气低下。
    两者战力放到战场上相差巨大。
    若是将虚弱的军卒放到了厮杀最激烈的战场上,这仗能打赢才有鬼了。
    行军打仗,战场方略固然重要,
    但战事开打了,排兵布阵、临场发挥更为重要。
    若是安排对了人,能让一场原本打不赢的战事打赢,
    若是安排错了,也能让原本能打赢的战事打输。
    总之,凡是文书中详细记载的,
    你都背下来,准没错,还有问题吗?”
    张怀安抿了抿嘴,满头大汗,连忙道:
    “大人,我看我爹打仗不是这样的啊?”
    刘黑鹰停下笔锋,神情有些莫名,仔细思索后说道: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打法。
    以前都是饿死鬼,人命不值钱,死了还有无数人蜂拥而至。
    但现在,军户一共就这么多,大半还都是种田的,
    一场败仗死一些精锐,一场胜仗再死一些精锐,
    战事越打,新卒越多,军队越弱。
    所以,精打细算才是我们这一代人应该打的仗,
    珍惜每一个军卒性命,
    打仗也要与时俱进,我等总要超越那些前辈嘛。”
    张怀安被他说得瞪大眼睛,热血沸腾!
    “是!大人!卑职一定好好钻研!超越我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