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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章 人定胜天

      第522章 人定胜天
    与以往不同,这一次工部钻研的新物件,
    在外界看来可谓是风平浪静,甚至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前军斥候部的一千军卒在城外工坊驻扎了两日之后,便渐渐撤离,
    只留下了十门大炮,进行每日的质检工作。
    工坊还是一如既往地整日黑烟滚滚,弥漫着炽热气息。
    与往常相比,毫无二致。
    这使得许多暗中探查的人纷纷放弃,
    他们都认为是工部的某些谋划失败了。
    然而,在应天城皇城之中,却弥漫着一股截然不同的氛围。
    工部表面看似平静,内部实则紧张万分。
    整个都水司所在的衙房变得异常安静,
    来往的吏员脚步匆匆,神情中满是紧张。
    他们行进间视线不停地扫视着四周,仿佛时刻警惕着什么。
    工部其他衙门都注意到了都水司的异样,心中充满疑惑,完全不知道都水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主持工坊督造的工部左侍郎计煜辰,静静地站在工部正堂门口,凝视着侧前方不大的小院。
    他脸上神色平静,但眼中却不时闪过一丝耐人寻味。
    在他身旁,营缮清吏司郎中周明理默默伫立。
    肥硕的身躯仿佛一个热源,不断散发着热气。
    他的表情则直白许多,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部堂大人,这都水司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这几日神神秘秘的,就连陆大人也不见踪影。”
    周明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计煜辰微微皱起眉头,伸手轻轻揪了揪胡须,缓缓说道:
    “我也不清楚,这几日秦尚书也是行踪不定,还时常出入户部衙门。
    难不成,咱们工部与户部除了要钱,还有其他合作?”
    周明理心中一惊,说道:
    “大人,难道前些日子都水司呈上的治水方案,宫中同意了?”
    计煜辰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瞥了周明理一眼:
    “一千三百万两银子,就算宫中同意了,户部就是砸锅卖铁也拿不出来。
    更何况,此等大事岂是宫中说怎样就怎样的?
    去年的钱财结余才几百万两,朝廷得攒上好几年才够。
    这些钱关乎各个衙门的用度,
    陛下与太子想悄无声息地治水,怎么可能?”
    大概是心中积郁已久,一向沉默寡言的计煜辰这次说了许多。
    这让周明理低下了头,不敢反驳。
    “那大人,都水司到底在做什么?
    下官派人去城外工坊探查了,工坊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里面的窑炉一直在烧制,人员也没有变动
    难不成,他们是在白忙活?”
    “你问我,我问谁?”
    一提到此事,计煜辰更是怒不可遏,眼中闪过阴霾。
    他身为左侍郎,在整个衙门里位居第二,也成功负责了自行车以及三轮车的研发事项。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在工部衙门被孤立了。
    虽然每天的事务依旧繁多,
    但他能明显感觉到,秦逵和陆云逸肯定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而且还刻意瞒着他。
    可到底是什么呢?
    他侧身看了看周明理,见他那肥硕的模样,心中更是烦闷,忍不住说道:
    “周大人,您就不能少吃点?”
    周明理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上官发话,他又怎敢反驳,只能连忙躬身说道:
    “计大人,下官知道了,可是.”
    他脸上露出几分犹豫,欲言又止。
    “有话就直说!”
    计煜辰对他这磨磨蹭蹭的样子更加恼火。
    周明理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连忙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
    “计大人,都水司现在不知在忙些什么,总之是忙得不可开交。
    虞衡清吏司最近一直在忙着商行督造一事,李至刚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屯田司就更不用说了,钻研出新的器械之后,
    整日都埋头在乡下,也是忙碌万分。
    如今工部衙门四个司,只有下官所属的营缮清吏司无事可做,
    下面的诸多主事都已经怨声载道了.
    您看,是不是给营缮司找些事做?”
    周明理心中满是不平。
    营缮司主要负责建筑和管理工作,
    包括召集工匠、筹备建筑材料、监督宫殿、陵寝等建筑的督造,
    还负责维护卤簿、仪仗、乐器等皇家用品,监管木材、瓦器、薪柴等建筑物料的储备。
    而现在,因为衙门中的争斗,
    虞衡清吏司抢走了他修筑商行的活儿,都水司最近筹措治水所用材料的事情也被搁置。
    如今营缮司上上下下无所事事,
    只能维护前些日子大祭所用的器具,
    再就是窝在工坊里钻研自行车,偏偏生产还不归营缮司负责。
    这让周明理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在如今朝堂上,惯例持续久了就有可能成为既定事实。
    营缮司要是再没什么动作,
    就会像宫中的神宫监一样,沦为一个只能打扫卫生的“清贵”衙门。
    不同的是,神宫监打扫的是皇城,而营缮司打扫的是皇城中的器具。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过了许久,计煜辰才深吸一口气,瞥了周明理一眼:
    “本官知道你的心思,但自行车以及三轮车现在属于军械,
    想要推动售卖,根本不可能。
    就算是向民间投放,也是官营,想要专营根本没可能。”
    周明理被点破心思,也没有露出丝毫拘谨,只是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大人,早些年盐铁都是官营,但有令不行,有禁不止。
    现在铁虽然还是官营,但盐已经改为专营,还有开中法呢.
    这自行车与三轮车,在下官看来,终究是要走上专营的道路。
    一些大商行消息灵通,他们已经找到下官,希望能与部堂大人见一面,
    看看能不能在各方推动下,
    先把三轮车与自行车投放到民间,看看朝野反应。
    他们向下官保证了,东西一旦开始售卖,总有赚钱的办法。”
    计煜辰默默听着,面无表情。
    直到周明理话音落下,他才微微勾起嘴角,瞥了他一眼:
    “周大人,你还真是神通广大啊。”
    “部堂大人过誉了,如今部堂大人您被陆大人排挤得厉害,秦尚书又有陛下在背后撑腰。
    马上就要到年底了,等工部明年的预算出来,
    能给部堂大人与营缮司批多少都还是未知数。
    下官在工部多年,深知一个道理,没有钱财万事难行。
    部堂大人您得早做打算,要是三轮车与自行车能够投入民间售卖,
    至少这一部分银钱,少不了咱们的份儿,
    也能缓解一下明年的艰难处境。”
    “呵呵.”计煜辰冷笑一声,
    “周大人今日是来当说客的吧,说说看,都有哪些人。”
    周明理眼睛一亮,连忙上前一步,
    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出了几个商行的名字,听得计煜辰眼神连连变化。
    “新马商行掌控着城中大半的车马生意,也参与其中了?”
    周明理心中一喜,连忙说道:
    “新马商行的李掌柜前些日子联合了一些人,强行暂停了许多板车、马车的采买。
    要知道,每年这个时候,他们可都是要向工坊下单的。
    今年如此反常,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所以下官便派人找上门去,双方一拍即合。
    新马商行果然知道三轮车的消息,
    李掌柜还说,要是在这个时候大肆购买新的马车、板车,是白白耗费银钱?
    所以他拉拢了一票人,合计先用旧的车马,能修的就修,不能用的就扔掉。
    一方面是节省银子,另一方面也是给咱们工部施加压力。
    大人,城中三个建造马车的工坊已经有些怨声载道了,
    明年的单子迟迟不来,各个主事都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开始四处奔走,
    甚至有的已经找到下官这里了。
    至于工部其他大人那边,应该也已经收到消息了。”
    计煜辰深深地看了周明理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也难怪你今日来找本官说这些,原来是有依仗啊。”
    周明理拱了拱手,说道:
    “部堂大人,自行车与三轮车终究还是要售卖的,早卖就能早赚钱。”
    对于这话,计煜辰嗤笑一声。
    作为上官,他明白要回应下属的诉求,要是不理不睬,以后谁还愿意为他效力。
    所以即便心中不满,他依旧面不改色,反而和颜悦色地笑了起来。“你知道新马商行的东家是谁吗?”
    周明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声音有些迟疑:
    “下官四处打听了,奇怪的是,新马商行明面上的东家都是淮西地界的员外。
    这种手法和朝中一些勋贵处置财物时很像,
    所以下官虽然没查到其真正的东家是谁,但猜测也是朝中的大人物。
    这样的大人物想要推动自行车与三轮车进入民间,
    大人我们工部也应该顺势而为才对。”
    “是曹国公府。”
    “什么?”
    正侃侃而谈的周明理一下子僵在原地,脸上笑容瞬间凝固。
    “新马商行的东家是曹国公府,
    曹国公与陆云逸的关系,还需要本官来告诉你吗?”
    计煜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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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明理呆愣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世界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计大人,此话当真?”
    “以往还有常府,但现在只剩下曹府了。
    所以.你如此上蹿下跳,最后的结果十有八九是给别人作嫁衣。
    而且,新马商行的事曹国公知不知道本官不清楚,
    但凭借陆云逸与曹国公的关系,他有能力让新马商行停止目前的一切动作。
    到时候少了新马商行冲锋陷阵,
    自行车与三轮车怎么推行,难道靠城内的车夫吗?”
    这事不仅计煜辰明白,周明理也同样清楚。
    一件大事,要是真少了牵头、挑大梁的人,
    仅凭一些散兵游勇,多半是办不成的。
    周明理看向都水司衙门,
    千万两银子的治水方案被不知多少人嘲笑,
    但都水司衙门依旧一如既往地忙碌,还不是因为其中有挑大梁的人。
    人心不散,事情就能办成。
    正当周明理思绪万千之际,一道人影匆匆走进工部衙门,径直朝着都水司衙门走去。
    沉重的甲胄碰撞声在工部衙门里格外刺耳,但所有人都不敢轻视。
    计煜辰脸色古怪地拱了拱手,说道:
    “拜见陆大人。”
    周明理也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礼:
    “拜见陆部堂!”
    身披甲胄、气质迥异的陆云逸随意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
    而后径直走进都水司,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二人。
    计煜辰直起身子,眼窝深邃,面容古怪:
    “周大人,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周明理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先前的胸有成竹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都水司衙门内,汪晨猛地从桌案上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因为在座的诸多吏员都在抓耳挠腮地测算,
    汇总一个又一个可能产生的费用。
    “诸位,不用算了!”
    汪晨的声音在四周响起,所有人手中的笔锋一顿,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汪晨深吸一口气,面露振奋之色,掷地有声地说道:
    “昨日测算的银钱是正确的!”
    此话一出,原本沉闷的气氛瞬间有了明显的停滞,几乎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所有人脸上的麻木都变成了振奋。
    “砰砰砰”,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
    甚至带倒了身后的座椅,但没有人在意。
    汪晨看着他们激动的模样,仔细回想着陆部堂说话时的神情,也猛地将拳头握紧,放在胸前竖起,铿锵有力地说道:
    “诸位同僚,黄河水患,有治理的可能了!”
    汪晨忽然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好像少了点什么味道。
    他气沉丹田,深吸一口气,更加有力地说道:
    “诸位同僚!自今日起,我们都水司都将青史留名。
    我们修建的堤坝与水库将留存百年,
    世世代代造福两岸百姓,泽被苍生!”
    说话间,汪晨用力将声音放大,手掌不停地紧握。
    慢慢地,一种畅快之感涌上心头。
    但奇怪的是,屋内的诸多吏员虽然面露兴奋之色,
    可他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这么热闹?在做什么呢?”
    这时,门口传来的问候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道高大威猛且英气逼人的身影出现在衙房中,
    他一出现,仿佛将衙房中的沉闷之气一扫而空。
    汪晨觉得十分奇怪,感觉衙房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了许多。
    不过他顾不得思考其中的缘由,而是拿起手中的一纸文书,匆匆冲了过去。
    “部堂大人,看看!
    这是下官经过两日测算,最后得出的银钱数目!”
    陆云逸有些诧异,看了过去,眼眉微微一挑,露出惊喜:
    “少了这么多?”
    “回禀大人,我们已经完成了两次测算,准确无误!”
    陆云逸脸上绽放出笑容,对着在场的众多吏员和官员频频点头:
    “好样的,你们都是我大明朝的栋梁之材啊。”
    他有些激动地将文书举过头顶,拳头紧握,声音低沉有力:
    “诸位,你们可知道,黄河两岸的百姓等这张纸等了多久?”
    此话一出,汪晨一愣。
    只见在场吏员嘴唇紧闭,身躯紧绷,面露疑惑。
    “千年,至少千年啊!”陆云逸面露振奋,
    “千年以来,黄河水患如影随形。
    每一次决堤,都是大地悲泣,百姓哀嚎。
    洪水滔滔,冲垮了无数家园,吞噬了无数性命。
    历朝历代,无数仁人志士前赴后继,投身治河大业,却都功亏一篑。
    水患始终是悬在中原大地上的一把利刃,时刻威胁着百姓安危。
    但是,
    今日!现在!就在此刻!
    历史的重任落在了我们都水司的肩头,落在了我们每一个人身上!
    这是命运赋予我们的使命,是时代给予我们的机遇!
    我们不再是旁观者,不再是见证者,而是亲身参与者。
    我们将成为改写历史的英雄!
    黄河水患,将在我们手中终结!”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汪晨听着陆云逸的慷慨陈辞,自己也激动了起来。
    在场的诸多吏员更是如此,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满是坚定与决绝。
    “这一封文书,银钱依旧庞大,但本官会尽力周旋,会竭尽全力让诸位的努力得以实现。
    我相信,朝廷以及宫中都会参与其中。
    只因,这是一场开天辟地的伟大壮举。
    我们要让黄河水,在智慧与汗水的浇灌下,变得温顺平和。
    让滔滔浊流,化作润泽大地的生命之泉,灌溉两岸沃土,孕育蓬勃生机!
    我们,都水司的每一个人,将以无畏勇气、坚定信念和不屈意志,
    与黄河水患展开最后的决战!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陆云逸将手臂高举,身体挪动,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因为,人定胜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