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得道者多助
第510章 得道者多助
都水司的行动极为迅速,
整个衙门上下都如同疯魔一般,全力筹划着兴修水库和大坝的事宜。
临近傍晚时分,浑身透着疲惫的汪晨急匆匆地来到陆云逸所在的衙房,
在他身后,一名吏员抬着半人高的文书,静静地站在那里。
“大人,所银钱的具体事项已经测算好了,这是总纲,
至于其他更详细的内容,还在抄录当中。”
陆云逸从书案中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些文书。
“这么快?”
“大人,都水司发动了全部吏员来做这件事,
还请了许多同僚帮忙,这才勉强把账目做出来。”
汪晨脸上露出些许尴尬,如此急切的原因,是他担心陆云逸反悔。
毕竟,千万两银子的预算,不是谁都有勇气呈递给宫中的。
陆云逸上下打量着汪晨,
心里明白他的想法,但也没有计较,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安排车马,本官即刻进宫!”
“是!”
汪晨激动得浑身颤抖,预算能提上去,
距离成功虽然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但总归是迈出了第一步!
一刻钟后,在工部衙门口,
陆云逸看着身前的小推车,突然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东西还没率先在码头投入使用,反倒先用在了进宫这件事上。
陆云逸上前拉了拉小推车,轻轻点了点头。
走在皇城的青石板路上,小推车没有丝毫滞涩和阻碍,倒显得十分般配。
他看向战战兢兢等在一旁的汪晨:
“本官让你准备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吗?”
“回禀大人,已经派人出去采买了,等运回来,可能还需要等到明日。”
陆云逸点了点头,看着汪晨那沧桑的脸庞,微笑着说道:
“好了,回去歇息吧,劳逸结合才是正道。”
“是,多谢大人!”
陆云逸带着一名吏员离开了工部衙门,
走在皇城宽敞的青石板路上,望着前方巍峨、沐浴在橙红色余晖中的宫殿,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阵豪情万丈。
年纪轻轻,就能身处宫闱,位高权重。
若是换作旁人,怎么也该满足了。
但他偏偏知晓未来的风波。
眼前这幅风景宜人、充满秀丽的画面,
很快就会变为一片血雨腥风,充满肃杀。
皇城中的人们也不再会像如今这般说说笑笑,反而会噤若寒蝉。
在种种复杂的思绪中,
陆云逸进入了皇宫,来到武英殿门口!
门口值守的不是武定侯郭英,而是他的长子郭镇。
“你父亲呢?”
陆云逸一边说着,一边从小推车上将那些文书抱了起来。
郭镇见到眼前这一幕,有些怔怔出神:
“今日轮到卑职值守,您这是?”
此时陆云逸的模样有些滑稽,高高的文书被他抱到胸前,
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就连声音都显得有些模糊。
“这是工部治理黄河的文书,快去通报,我要见陛下。”
“陛下陪着宁妃娘娘骑车去了,太子殿下倒是在。”
“那也行,快去通报吧,这东西怪沉的。”
陆云逸一边说,一边单手撑住文书,另一只手扶了扶有些散乱的头发。
这副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搬不动的样子。
郭镇拱了拱手,转身进去通报。
陆云逸则掂量着文书,面露思索。
自从身兼二职后,他忙得就像个陀螺,每日的操练都已经落下了。
这样可不行.
正当陆云逸想着怎么从早上挤出些时间来操练时,
郭镇匆匆跑了出来:“大人请进。”
陆云逸又变成了双手抱文书,慢慢走了进去。
进入武英殿,扑面而来的冷气让陆云逸感觉仿佛进入了空调房,十分凉爽。
正如郭镇所说,最上首的龙椅空空如也,
太子殿下坐在一旁,正手拿一封奏疏,眉头紧皱地看着,
手中的朱笔不时勾勒、圈圈点点。
太子朱标本打算看完这一封奏疏再去理会陆云逸,
可是他随意一瞥,眼中很快露出愕然之色。
“你这是做甚?”
只见陆云逸抱着厚厚的文书站在那里,脑袋都已经被完全遮挡住了。
“回禀太子殿下,这是工部都水司给出的治水文书。
经过测算,若是投入一定银钱,便可完全治理水患,
至少能保五十年无恙,若是保养得当,百年都不成问题。”
压抑低沉的声音从文书后传来,
太子朱标听后脸色顷刻间变得凝重起来,
将手中奏疏随意一丢,坐直了身体:
“将你那文书放下,速速说来。”
陆云逸这才将文书放在地上,转而把先前简化版的计划递给身旁的太监。
太监不敢怠慢,连忙将文书呈了上去。
陆云逸开始娓娓道来,接下来的一刻钟,大殿内只有他凝重的声音以及少许翻动书册的声音。
周围的太监和宫女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太子殿下,在工部的测算中,
只需要修建十五座水库,一百七十余处堤坝,就能完全治理水患!
只要不是碰上什么千年难遇的大水,两岸百姓定然安然无恙!”
声音落下,太子朱标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快速翻看着手中的书册,提出了一些疑问:
“要多少银子?上面怎么没有?”
“呃”陆云逸有些迟疑,转而拍了拍身旁的厚厚文书,
“殿下,要的银钱都在这里。”
几乎就在那一刹那,整个武英殿变得鸦雀无声,
就连身旁站着的红衣大太监,
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些文书,额头上青筋暴跳。
太子朱标更是如此,手掌紧紧抓住座椅扶手,身体用力向前探着:
“都是?”
“回禀殿下,这只是一部分
,具体的明细还需要等几天,可能是这些的十数倍?”
“什么?”
朱标的声音猛地拔高了两个声调!
“殿下,工部上上下下呕心沥血,这才想出了如此法子,
只要能够彻底治水,此乃千秋之功啊!”
见陆云逸又要开始侃侃而谈,太子朱标连忙摆手:
“别废话,修这么多水库和堤坝,到底多少钱?”
“回禀殿下,不多!”
“多少!!”
“一千三百九十五万七千四百一十二两。”
“叉出去!!!”
伴随着一声怒吼,陆云逸被两个太监架着叉了出来。
门口的郭镇一脸不可思议,有些茫然地挠了挠头。
如果没有记错,在这个月,太子殿下似乎还没有这般生气过。
“陆大人见谅。”
两名太监说了一声,便弯下腰慢慢退回大殿。
陆云逸拍了拍略有些褶皱的衣服,看向有些茫然的郭镇,笑了起来:
“莫要张扬!”
“呃是。”
陆云逸很快回到了工部衙门,
早就在门口等候的汪晨连忙迎了上来,急匆匆地问道:“陆大人,您回来啦?”
陆云逸表情淡然地瞥了他一眼:“文书本官已经呈上去了。”
“殿下如何说?”
“殿下没说什么,只是命人将本官叉出了武英殿。”
汪晨脸上刚刚浮现出的些许喜色,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脸色来回变幻。
“这这.陆大人,抱歉。”
“无妨,早点回去歇息吧,明日等材料到了,有的忙。”
“是。”
汪晨在那里左顾右盼,见陆云逸真的没有生气,
这才松了口气,拱手离开。
陆云逸站在衙门门口,
看着里面人来人往、忙碌的吏员,心中生出了些许怪异。
仔细想了想,陆云逸还是转身离开,不打算回衙门了。
一旦回去,忙起来又是没头没尾,又不知何时才能睡下。
正当陆云逸悠哉游哉地走向皇城门口,准备离开皇城之时,
身后传来了一声高呼。
“陆大人,且慢走”
只见一名身穿蓝衣的年轻太监,正步伐飞快地从皇宫大内赶来。
不一会儿,太监就跑到了陆云逸身前,微微喘着粗气行了一礼:
“陆大人,陛下有请。”
陆云逸有些吃惊地打量着眼前的太监,
没有作过多迟疑,轻轻点了点头:
“请公公带路。”
“是。”
眼前小太监很快就调整好了气息,
脸上的微红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很快就变得平静如常。
这让陆云逸大为震惊,他一边走一边问:
“这位公公,你是修炼了什么功法吗?怎么能如此快速地调节气息?”
小太监显然也没有预料到陆云逸会如此发问,微微一愣,笑着解释:
“回禀陆大人,只是一些调整气息的法门,算不得功法。
若是陆大人想要知晓,咱家告诉您便是。”
“是什么法门?”
“出自陶弘景的《养性延命录》,是一种以吐纳为主要手段的养生功法,
宫中的人打小就练,源自龙虎山。”那太监笑着回答。
陆云逸脸色却有几分古怪,又是龙虎山?
如果没记错,全宁侯孙恪也从龙虎山得了一本硬气功功法。
“这位公公,与我详细说说,
本官觉得最近浑身软绵无力,整日不想起床,
若是有用的话,本官也练练。”
小太监笑了起来,一边走一边说:
“京中最近有些传闻,宫中也有所耳闻,
太子殿下曾经说过,要让宫中的几位老祖宗帮陆大人调理身体,但奈何一直抽不出空。
今日,既然陆大人发问,那咱家就说上一二。”
“多谢公公.”
“大致是通过嘘、呵、呼、呬、吹、嘻六个字的发音口型,配合呼吸,调节肺腑。
发‘嘘’字时,口型为两唇微合,有横绷之力,舌尖向前并向内微缩,上下齿有微缝。
呼气时念‘嘘’字,足大趾轻轻点地,
两手自小腹前缓缓抬起,手背相对,经胁肋至与肩平,两臂如鸟张翼向上、向左右分开,手心斜向上”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从皇城的正门口穿过了内廷,
走了将近一刻钟,那太监才缓缓说完。
“陆大人,每个字都有相应的口型、动作和呼吸节奏,
按顺序练习,早中晚各一次,
可以调节气息、平衡阴阳、调理脏腑。”
陆云逸过目不忘,记下了太监所说的内容,轻轻点了点头:
“多谢公公了,本官明日就试一试。”
那太监笑了起来:
“陆大人,莫要怪咱家多嘴,
在各家典籍之中,对身体最有益的事情就是多睡觉,多休息。
您和朝堂上的诸位大人一样,整日忙于政事,
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这身体呀,若是不出毛病才是怪事儿。”
这话说得,倒是让陆云逸无法反驳:
“公公所言极是,只是,陛下勤于政务,我等作为朝臣,也不能懈怠。”
那公公轻轻笑了起来:
“陛下乃真龙天子,有国运庇护,不可与之相较啊。”
“的确如此。”
关于这一点,陆云逸深有感触,
他曾听都督府的官员说过,陛下与太子都是精力旺盛之人,
真要忙起来,几天几夜不睡是常事,一般人真没有这个本事。
“陆大人,快要到了,若是身上有什么忌讳物件,还是要提早拿出来,到时候要搜身。”
“嗯?搜身?”
“所去之地是农政院在皇宫中的耕地,
平日里任何人不得靠近,外臣若是进去,要里三层外三层地搜身。”
说到这,陆云逸才有些恍然,轻轻点了点头:
“多谢公公提醒,本官身上并无忌讳之物。”
那小太监笑了起来:“陆大人虽是军伍中人,
但行事要比朝中大臣还要礼貌客气,咱家侯显,陆大人直呼名讳即可。”
“侯显?”
陆云逸听着这个名字,眉头微皱,突然觉得有些耳熟
“说起来,咱家还与陆大人有几分渊源。”
“哦?是何渊源?”
“咱家出自西番十八族,洪武十一年被西平侯以及凉国公俘虏,送入宫中。”
陆云逸挑了挑眉,合着是仇家。
见陆云逸如此表情,侯显笑了起来,喃喃说道:
“来了大明才知道,这世上居然有这么高大的城池,
有这么宽的道路,还有吃不完的饭。
说来惭愧,咱家十岁从军,到十五岁被俘,一次饱饭都没吃过。
吃的第一顿饱饭,还是在战俘营中吃的掺了糠米的米,
也是在那里,咱家第一次知道饭是白色的。”
陆云逸表情有些诧异,不知道他为何说起此事,便没有说话。
侯显却没有停止,继续说了下去:
“您前日在商行中所说的一番话,让宫中不少人都感慨万千。
在我的家乡,有千千万万百姓都被困在大山中,不知外界繁华。
若是有朝一日,商行真能如陆大人所说的那样,
将大明的旗帜插遍各方,让百姓们从大山中走出,这是多么大的功绩呀。
侯显在这先代朵干都司、乌斯藏都司多谢大人了,
多谢大人还记得诸多边民。”
说到这儿,陆云逸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眼前这个太监对他如此和善,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陆云逸面露和善之色,笑了起来:
“公公不必如此,本官也是边民,做这些理所应当。”
侯显面露感慨,将声音压低了一些:
“陆大人,商行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您要小心一些,出了皇城要多带些侍卫。”
此话一出,陆云逸的眼睛眯了起来,眼中闪过阵阵危险的光芒。
“此言何意?”
“咱家也是听几位老祖宗所说,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京城内外都不太平。
宫中有些人生乱子,被发现。
外面要更乱,最近又因为大人您抓了许多帮派之人,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难免出几个疯癫之人。
若是被人加以利用,那就是大罪过了。”
话已至此,侯显没有再说下去,
但陆云逸已经听懂了,轻轻点了点头:
“多谢公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