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迎客人了
第454章 迎客人了
对于那彭道人的行踪,费天勤显要比康大掌门之前所想重视许多。
这老鸟暂停了还归寒鸦山脉过后,还亲自带着费南応与乌风上修入驻重明城。
除了费伯风、费仲云、曹显鹿三人带着一营应山军入驻平戎县外,还有各县乡兵自带干粮过来相帮。
原本有了点儿安宁模样的平戎县,登时变得风声鹤唳。
一般而言,本地门户勿论对于仙朝亲近与否,对于大军进驻心头总是有几分抵触的。
要知道,“贼过如梳、兵过如篦”这道理可不止适用于凡人之中。
若是仅献些资粮、人丁,便能护得家宅安宁还便罢了,偏这些受诏令被催发过来的各县乡兵素质良莠不齐,好些甚至都是各县县尊为图方便,直接募了不少战力尚佳的散修从军,这便有些令得本地门户人人自危了。
是以费天勤以云角州廷颁布的敕令才下三天,便就有一股不开眼的呙县兵马在斤县几个小家族犯下了屠族的祸事。
本以为做得漂亮,无人追究,却不料还是不甚熟练、未能处理干净,遭人告发出来。
统领呙县乡兵的书剑门掌门叶真只觉挂不住脸,但这厮却还未及反应,便就又闻听了犯事兵马已被重明宗康荣泉、段安乐、明喆三名长老携青玦卫一举击溃。
那股为祸斤县乡梓的呙县乡兵当场崩散,死伤难计,便连书剑门新晋真修恒益怑亦丧在此役、未得全尸。
按道理言,呙县乡兵这回做得固然不对,但屠灭的无非是一些练气门户罢了,于仙朝军中也算常态,长途跋涉过来,总要做些消遣,说起来也不算太过出格之事。
若是寻常门户作为地主,心头虽然不爽,但却不会如重明宗一般反应这般激烈。
不过康大掌门是何许人也?人家既然敢跑到自家田里头来割自己辛苦养成的庄稼,那他就敢砍这些不守规矩的手。
此事一出,非但叶真大为不满,聚在平戎县的客军尽都大躁起来,若不是顾忌着此次有上修坐镇,说不得当场就要与重明宗行次火并。
不过饶是他们这番小心却也未得到好结果,费天勤闻听过后,要康大掌门列了名录,将其中推波助澜之人着应山军出马一一索来,挨个押于衙前,狠狠抽了一顿鞭子。
当其时,勿论是假丹丹主还是练气族长,尽都被扒了短袴,打得鲜血淋漓、颜面大失。
这老鸟倒不是因了乡兵军纪不整、为祸一方而生出恼怒,而是因了这些聚来的乡兵居然未有十成十的惧服而愤懑十分。
大卫仙朝这些年来固然因了实力不济,渐渐压不服域内的大宗大族,不得已看上去变得有些软了身段。
可自太祖朝传下来的酷烈手段可是从未停过。最多不过是从“贵胄同罪”降成了“刑不上大夫”罢了。
鼓噪不满这事情,充满了贵胄子弟的帝京禁军做得、大宗大族的道兵私军做得、这些边州的泥腿子却是万万做不得,稍有造次,便就真是做了死。
若不是此番正值用人之际,令得费天勤这老鸟强按下了心头杀意,它甚至舍得在念头一转过后,便就将这些数以千计的各县乡兵分拆拾掇了。
或杀或埋、或流或斩.不一而足,这老鸟有的是手段。
什么爱兵如子、什么爱民如子.费天勤从来不听。
只要够凶够狠,能带着帐下士卒打下一个又一个胜仗,得来一个又一个实惠,他们也自会发自内心的惧服,效用可要比劳心劳力去做那些表面文章快上许多。
这类带兵之术虽不见诸于兵家正法之中,却是殊为敦本务实的御下手段,费天勤对此心得颇多,堪称百试不爽。
果不其然,待得这些光屁股鸡见了血过后,各县乡兵内中的心猿却就被强压下来了。
康大掌门对此稍松了口气,费天勤却是不以为意,它成日里头只一门心思催使应山军带着各县乡兵搜寻那彭道人下落。
而重明宗除了派出青玦卫与平斤二县乡兵听从应山军差遣之外,却也未有忘记做生意这件事情。
有了恒益怑的人头做教训,这些乡兵非但不敢耀武扬威了,便连买东西不给灵石的都是少数。
近万名恨不能样样都需得买的客军入驻下来,这得是笔多大的买卖?粗鄙些说,这买卖大到平戎县鸳鸯楼的姑娘们都累得恨不能将下面缝起来了。
重明坊市毕竟是二位司马的生意,自然赚得盆满钵满。作为其中最大店铺的重明小楼也分了一杯羹,还有重明盟各家、寒鸦山各户,亦都是收获颇丰。
然而康大宝是带着弟子们、附庸们将灵石赚入手了,可这彭道人的下落还是迟迟未有寻到,他这心头便难免生出了些烦闷之心。
偏勿论是费天勤还是费南応都只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对这万人队伍的人吃马嚼视而不见。
说起来,此次莅临重明城的三名上修之中,似也只有乌风上修一人成天忙个不休,真正对检索出彭道人一事上心十分一般。
也不晓得是不是失了本命法宝过后,想从已经重伤的同阶身上找补些回来。
这日康大掌门忙中偷闲回了一趟青菡院,在与孙嬷嬷确认过费疏荷仍未出关过后,便就又骑上踩云驹返往重明城。
孰料才行到了城门口,已经从城门官被降做末等门丁的散修宁道人还未来得及上来献殷勤,康大掌门双目一凝,便从其身上察觉出来了一丝不对。
“好纯的尸气?!”
“宁道人,适才”话方说到一半,康大宝便就反应过来自己与这微末小修哪里问的出来个所以然?当即摇头一叹,从一脸茫然的宁道人身上拘来那道尸气,返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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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道人现在已经彻底化成了尚白江的模样,在外人看来,确与一个凡人无异。他自冒险从重明城行出很远过后,方才敢大着胆子顾首一看。
“可惜了,不想那老鸟这般快就得了消息,竟将真身搬来了这边鄙小城坐镇。若能给我些时间采集血气,我便可以”
这些日子他一直龟缩不出,生怕遭了那老鸟窥破。
许是天可怜见,这般长的日子里,也只有一二筑基登门查验,窥不破他炼成的尸傀、亦看不穿他所设下的幻术。
不过这老儿却晓得于重明城中待得越久,便就越是危险,这才在伤势稍稍转好过后,即就冒险出城。
“慢不得,那尚家一门尽都被我炼成了尸傀,下次无人遮掩,定瞒不过城中驻扎的那些州廷走狗的眼睛。”
彭道人想通关节过后,便就只亡命赶路。
身为两仪宗长老的彭道人,却不想在这等时候即就发出信符往霞泊山求援。他对所谓同门并不信重,心中照旧还只是存着先赶往别府、寻得资粮、还复大部修为再做计较的打算。
只是还不及在心头生出些海阔凭鱼跃的快意之感,彭道人便就在前方见到了熟人。
费恩华带着康昌晞与何昶二人朝他迎面走来,彭道人心下一凛,不禁在心头责骂起了自己为何不在出城过后换一张脸。
不过骂过之后,彭道人却也晓得值此关头,慌却无用。
只是勿论是夺路而逃,还是背身而走都不可行,对面那后辈固然根基稍显虚浮,但却是个实打实的后期真修,彭道人暂且敌不得他,若要从其手中走脱,不晓得要付出多大代价。
既然逃不得,那便只有装了。
只见彭道人脑袋微微一垂,双手掩在背后一阵掐动指诀,只是须臾间,他便就换了副尖嘴猴腮的猥琐面容示人。
他这幻术施的仓促,未及运行圆满,怕还不如平日里的五分效用,心头固然忐忑,但却不敢显露出来半点,而是列在路旁,学着平常散修见了贵家前辈一般见礼。
费恩华过来时候,只看到一个面容丑陋的练气散修列在大道路边遥遥拱手,面上尽是谀色,便就心生厌烦,转头正要与康昌晞言讲些什么,却见得后者瞄向那个练气散修的眼神有些不对。
“阿舅,您看看那人倒是有趣,是不是以秘法掩了真容?”
“秘法?真容?”
便连费恩华这货真价实的大家嫡脉都晓得自家那位贵婿的瞳术不差,便算放在颍州费家,也照旧有一分牌面。
康昌晞得幸能随之一道修行,确是造化。且费恩华也晓得这孩子从来不是个无的放矢的性子,这便对这散修起了兴趣。
值此多事之秋,行为举止有异者多看两眼,总不会错。
费恩华想也不想,随手一招,一只大手便就将彭道人化成的猥琐散修拘来,后者做出来满脸惶恐,惊得支吾不停:“前前辈,晚辈是有何不恭之.举?”
费恩华笑而不答,细声问道:“晞哥儿,你且看看他真容是何?”
那散修登时瞪大了小眼,在费恩华凝成的灵气大手上挣扎起来,双腿乱蹬之际亦还大声惊呼起来:“真容?!!前辈明鉴,晚辈自小便是这人嫌狗憎的模样,爹不亲妈不爱,从来都”
康昌晞运起法目,瞳中现出来一丝金光。只是他到底道行尚浅,饶是不缺资粮,破妄金眸也不过“粗通”之境。
将费恩华手中那丑陋汉子上下扫过一阵之后,康昌晞却是摇头言道:“阿舅见谅,外甥看不出其真容,或是刚才看错了。”
“看错了?”费恩华语气惊疑,面色一垮,只觉好没意思。正待包括彭道人在内的场中人都以为费恩华要撤了道术,放了前者行走之际,悬于半空中那只大手却是倏地合拢一紧,就要将这散修捏做肉泥。
康昌晞身旁的何昶满脸讶然,似是未想过平日里和蔼十分的这位前辈居然有如此残暴的时候,偷偷咽口唾沫,似已能预见得不久后那血浆四溅的场景了。
“前前辈饶命,晚辈哪里有有得罪之处.”
“呵,你这厮倒是惯会装相!!”费恩华咧嘴一笑,半点未受那散修脸上摆出的可怜模样影响,令决一掐过后,却就是一声爆响。
却不是如何昶所想那般的血肉横飞的场景,而是费恩华的灵力大手倏地被炸开,一个黑袍老叟立于半空之中,满脸阴鸷之色。
“你这小儿,是如何窥破我”言到一半,彭道人便就哑然失笑,这话他若是问了出口,却是何其幼稚?
伪作的一介散修罢了,费恩华杀之真如信手拈来,便是杀错了,亦不消顾虑后事,那么如此一来,又如何不赌一把呢?
“是那日舟上船篷内静卧的老丈!!”
二人一同惊呼起来,何昶被吓到浑身渗汗,“自己可是将其安置入了重明城!!”
“哈哈,今日活该我来赚此大功!!”费恩华只转念一想,便就晓得自家老祖一直在寻的,起码有九成概率就是此人,当即祭出水火双刀猛然一挥,两道刀罡凌冽十分,朝着彭道人扑斩过来!!!
彭道人半点不慌,指决轻捻,无数血气从毛孔中渗出,只须臾间便就将其包裹完全。
看似凌冽的刀罡斩在彭道人周遭的血雾上头,却是无有寸进。更令得费恩华讶然的事却还在后头,彭道人接下刀罡过后还未停歇,张口一呼,热汽沸腾。
“丹火?!你修为尽复了?!”费恩华心头一慌,想起费天勤曾言过这老儿实力不俗,持刀双手瞬觉无力,他可无有本事能战金丹,便连乌风上修那般的,亦都无有半分胜算!掷出一张信符告警够后,便就返身拉起康、何二人便走。
令人未想到的是,这等时候,年才十三的康昌晞却是三人之中最为淡定冷静之人。
“阿舅,你先看后头!!”
费恩华脚步一顿,大着胆子回头看过,便就是啐骂一声:“老狗奸诈!竟然耍我!”
却见得彭道人竟是头也不回地朝远方遁走,费恩华心头怒骂不止,又返身去追。
孰料就在费恩华要近到彭道人跟前,后者却是驻足不动了,又是张口一呼。
“同一个当我怎么会上第二回!!”费恩华心头嗤笑更深,左手赤刃上冒出熊熊焰火、右手靛蓝刀锋凶气森寒,避也不避,朝前交错一斩。
可这一回,却是两柄极品灵器吃了大亏!!
一股炽热焰火攀附上来,仅是几息时候便就将费恩华所用灵器烤做通红,其灵器受损,口角也溢出血来,目中仍有不可置信之色:“竟然真有丹火?!”
彭道人不答,他现在邪法未有采集到足够血汽,绝不会是后期真修对手,便连这束丹火本源,也是以耗损身体、道途为代价,硬以秘术勾来的,用不得许久。
是以而今之计,是该要尽快走脱才是!
费恩华不晓得彭道人底细,心头生出忌惮之色,正有些却步不前,一旁的康昌晞却是一抹腰间储物袋,许久未见的小奇便就稳稳落于场中,急赶过来。
这头康昌晞的“鼋兄”而今已是二阶中期灵兽,倒是不怎么忌惮而今彭道人除了丹火之外的所有攻伐手段。
有了小奇来为费恩华做掩护,后者暂倒是也不需要怎么打退堂鼓了,能与耆鼍鼋战个周旋。双方正战得如火如荼至极,康大掌门也已跟着尸气轨迹,窥见了这处战局。
只要他一旦入场,这场中的些微平衡,定要瞬时破灭!
康大宝心头一喜,正待出手,耳边却传来了一声苍老严厉的教训:“莫动!”
“天勤老祖?!”
“是我,”
“老祖,那彭道人就在下头,我们上去,那可就”
“哪消你讲?!老祖我入得你家重明城过后第二天,便就寻得了那厮下落了!”费天勤语气一顿:“若不是我这性子好释然,这厮又如何出得了重明城?!”
不待康大掌门发问,费天勤便就又解释道:“本来是想当场擒下的,又怕锁往宣威城过后,两仪宗一众不敢来救?那老祖我多半只能赚得个半死的金丹入手,又有何意思?是以在多番勾他出城过后,这才在今日下了钩子。”
“老祖的意思是?”康大宝面色一变,疑声发问。
“都过去几月了,两仪宗那些金丹也该晓得彭道人匿在左近了。只是他家处在山南道着实碍眼!老祖我早有借此机会,拾掇他们的念头,
可两仪宗那些小子却个个都是怂包软蛋,不敢出来与老祖相斗,偏他们家够身份的人也从来都要躲着老祖我,便似他家那大长老,老祖我头回似是就没见着!
这彭道人对两仪宗定然重要十分,老祖我这一回倒要看看,将我这彭道人攥到了手心过后,他们还露不露头。”
费天勤话音才落,险象环生的彭道人才接过赤刃与靛蓝刀锋十分狼狈,其身后的云层便就被一艘三阶飞舟的撞角撞散,盖住了费恩华头顶的大片阳光。
匿在太虚中的费天勤不觉讶异,连面上神色都是未变,只朝着费南応与乌风上修淡念一声:“该迎客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