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决战（上）
    乾盛十年九月二十日，西风凛烈，宁远城上空战云密布，路过的飞鸟皆惊慌地逃离，似乎也感到了那萧煞而凝重的杀气。
    此刻，前来支援的三路兵马，共计六万人，均按照贾环的命令，列阵于宁远城前，背靠高墙，据壕沟而守，直面女真大军的兵锋。
    城东南，女真大军也拉开了阵势，黑压压的，但见枪如林马如龙，旌旗遮天蔽日，那一排排的楯车连结成一层又一层的铜墙铁壁，数不清的长矛从楯车间的孔隙探出来，密匝匝的闪着寒芒，让人头皮阵阵发麻。
    女真的单兵战力远胜晋军的单兵战力，再加上此刻占据兵力优势，所以努尔哈赤得知晋军的援兵没有入城，而是列阵城外时，不禁又惊又喜，当即发兵进逼上前，准备报那一箭之仇。
    且说前屯总兵马世龙、山海关总兵江应诏、还有监军阎鸣秦，此刻看着对面排山倒海般压逼上来的女真大军，无不心胆俱寒，两股颤颤，要不是背靠着身后的宁远城，恐怕已经忍不住拔腿就跑了。
    这些年晋军实在被女真人打怕了，对女真军队的畏惧几乎刻在了骨子里，不像贾环麾下那些兵将，至少打败过女真人，基本上克服了对女真人的恐惧，但是马世龙等人的麾下却没有啊，所以依旧十分畏惧女真人，此时看着女真大军杀来，还没开打，阵形已经开始不安地骚动了。
    此刻的女真大军阵中，努尔哈赤高踞在马背上，看着对面列阵的晋军，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捋须道：“贾环小儿不过靠偷袭小胜一场，竟然就敢出城与本汗正面野战，勇气可嘉，愚蠢之极！”
    阿敏、莾古尔泰、阿济格和多尔衮四名大小贝勒族拥在努尔哈赤身边，凭肉眼便可见晋军的阵形在骚动，可知对方将士此刻肯定很害怕。
    阿敏冷笑道：“没了高墙的保护，这些胆小如鼠的晋狗只怕一个照面便逃了，大汗，让我打头阵吧，保证杀晋狗一个片甲不留。”
    努尔哈赤点头道：“好！去吧！”
    嘟嘟……
    进攻的号角吹响，女真大军的楯车阵立即向前压逼，其后是铁甲骑兵，再后是轻骑兵，轰隆的马蹄声踏得地动山摇。
    城头上，众将均捏了把汗，总兵祖天寿沉声道：“马世龙他们只怕抵挡不住！”
    果然，话音刚下，城下的晋军便有人试图脱离阵地逃跑了，结果刚逃出不远，就被城头上的督战队射杀了。
    原来贾环早就料到有这种情况，所以特意挑选了一千名枪法和箭法高明的神射手编入督战队，站在城头上督战，但凡有脱离战阵的士兵，立即击杀！
    “巡抚大人有令，为国尽忠者，厚恤，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大声公厉声大喝。
    在十几名试图逃跑的士兵被无情射杀后，再也没人敢逃了，只能硬着头皮紧握武器，死死盯着对面杀来的女真大军，本来恐惧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这就是人性，当完全没有退路时，便会放手一搏，内心的恐惧也会化作拼命的无穷动力，反正都是死，与其毫无价值地屈辱而死，还不如拉一个垫背的，即便死了，家人也能得到丰厚的抚恤！
    当然，贾环也不会让自己人白白送死，而且仅靠高压的手段只能暂时让士卒服从，终究不得人心，能让士卒甘心情愿悍然赴死，那才是最高明的将兵之道。
    所以眼见敌军距离适中了，贾环便果断一声令下：“开炮！”
    轰轰轰……
    城头上的火炮立即便嘶吼起来，震天动地的炮声中，炮弹接连倾泻入敌阵，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死伤遍地。
    眼见此等眼超燃的情景，城外的六万晋军无不精神大振，内心的恐惧迅速消退。
    “杀！”女真大军喊杀着，在连天的炮火中继续往前推进，抛石机、回回炮、佛郎机炮等也派上用场，向着晋军阵地对轰，及至弓箭射程之内，一波波的箭雨接着疯狂倾泻。
    晋军这边也疯狂地还击，三眼铳、火绳枪、碗口铳、虎蹲炮，各式火器都派上阵了，但闻炮声如雷，枪声如同爆豆一般。
    恐怖的火力交织下，人命如同草芥一般，倒下了一茬又一茬，当双方都杀红了眼时，再无所谓恐惧了，只是机械地做着重复的动作，把手里能杀伤敌人的一切武器用出去，直到自身倒下为止。
    一场惨烈的大战持续了近个时辰，双方都死伤惨重，最后自是防守的一方占便宜，久攻不下的女真大军只能暂时后撤，重新蓄力，准备发动第二波攻击，而晋军这边则抓紧时间修复工事，收殓尸体，救治伤者，所有伤者都能第一时间送入城中治疗，后勤供给流畅而充足。
    城外的晋军本来还颇有怨气的，此时都平复下来，而且抗住了女真人的第一波猛攻，也给他们带来了信心，再加上弹药补给充足，底气也更足了。
    那阿敏本以为一波冲击就能把城外的晋军冲垮，结果却碰了铁板，不由恼羞成恼，仅半个时辰后便又集结更多的兵力，发动了第二波攻势，结果依旧被顽强地击退了，死伤千余人。
    多尔衮皱眉道：“父汗，晋军背城而守，占尽地利，城头上的晋军又利用火炮、弓弩、火枪等远程武器掩护城外的晋军，对咱们的威胁极大，不能再蛮攻下去了，得从长计议。”
    眼见阿敏还要发动第三波强攻，努尔哈赤连忙叫停了，暂时鸣金收兵后撤，聚集众将商议对策。
    目送着女真人潮水般退却，城外的晋军喜出望外，继而振臂欢呼。
    “他奶奶的，原来建奴也不是三头六臂的，还不是被咱们打跑了！”马世龙狠狠地唾了一口，其麾下的将士也是喜笑颜开，扬眉吐气。
    之前他们十分畏惧女真人，恨不得脚底下抹油，此时抗住了对方的攻击，信心上来，心思自然也活泛开来，试问当兵的谁不想马上封侯啊？这可是实打实的战功啊，先别说打败努尔哈赤，若能在努尔哈赤的进攻下保住宁远城，那也是值得大吹特吹的功绩。
    于是乎，城外这三支晋军从一开始的怯战，到士气慢慢高涨起来，甚至乎跃跃欲试。
    城头上的贾环自然也察觉到晋军的变化，不由暗松了口气，别看他一直从容自若，其实一开始也蛮紧张的，生恐城外这三支晋军烂泥扶不上墙，抗不住第一波就崩溃掉，如今顺利抗下来，胆气也打出来，可谓开了好头。
    不过，贾环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因为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努尔哈赤能纵横沙场数十年，打下若大的地盘，甚至从大晋手中抢走整个辽东和大半的辽西，自然不会只有这点本事。
    果然，接下来金兵的进攻更加猛烈了，而且更灵活刁钻，分散从四面进攻，掘地道、挖壕沟、一点点地往前推进，如此来，城头上的火力威胁大减，而城外晋军的压力则大增。
    随着伤亡的不断攀升，城外三支晋军的士气也快速回落，再这样下去，情况可大为不妙，于是贾环果断派出关宁铁骑冲阵。
    三千具甲铁骑横冲直撞，杀得女真人节节后退，最后只能也派出铁骑硬抗，这才堪堪抵住，双方击战了两炷香时间，都因体力不支各自撤回。
    就这样，一旦城外的晋军快要抵挡不住，贾环便派出铁骑冲阵，把对方打退，屡试不爽。不过，同一张牌反复打出来，敌人肯定会想尽办法把这张牌给吃掉的，贾环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一直在等着努尔哈赤出手。
    果然，激战至第三日，当贾环再次派出关宁铁骑冲阵时，努尔哈赤出手了，先是佯装抵挡不住退却，待关宁铁骑入深后，立即派出己方的铁骑切断后路，并且以车阵和盾牌手层层包围，试图把关宁铁骑给困死吃掉。
    吴三桂、铁虎和满桂三人察觉到危险，率着铁骑往一个方向疯狂冲杀，而努尔哈赤显然铁了心要把这支关宁铁骑给吃掉，所以不计代价，使出了人海战术。
    三千关宁铁骑拼力厮杀，杀得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眼看就要冲出重围了，但马上又被源源不断扑上前的女真士兵把缺口给堵上了。
    “妈的，这些建奴杂碎真不怕死！”铁虎吐出一口血沫骂道，饶是他天生神力，此刻也有点吃不消了，手臂阵阵胀痛，胯下的战马呼哧呼哧的喘着大气。
    吴三桂也是咬牙硬撑着，满桂这小子两眼血红，跟疯了一样，依旧不停冲杀，但动作明显慢了许多，一不留神，后背挨了一刀，差点便跌落马下，亏得有铁铠甲保护，要不然这一刀就把小命交待了。
    正当危急之时，宁远城门突然大开，一支约莫两千人的轻骑兵箭一般冲出来，这支骑兵人手一支燧发枪，单手拎着，策马飞驰。
    努尔哈赤见状大喝：“莽古尔泰，快拦下来！”
    眼看就要成功了，努尔哈赤自然不愿功亏一篑，立即派出莽古尔泰，率领正黄旗下的一千精骑迎上前拦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