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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过去的罪恶(中)

      中野区的江藤家,负责问话的公安看着坐在对面依然在捂脸抽泣的保母。
    “大藏君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如果不是他,我根本无法得到这份工作,也是多亏了他,我才有钱给孩子治病……”
    “……”
    公安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问询工作里两种人最麻烦,一种是硬骨头,拒绝说出任何情报;另一种则完全相反,会给出大量信息,但这些信息零碎杂乱,几百条里恐怕只有一两条有用,需要仔细排查。
    他想到现在生死不明的江藤大藏,又想到突然离开的两名同事,对眼前毫无进展的审讯工作越发烦躁。他的目光从保姆身上移开,落在了眼前的茶几上。
    那里静静躺着一本桌面台历。
    他的同事是在十五分钟前走的,诸伏景光下楼后在客厅口打电话,另一名拿着这本台历进来,然而没等他问话,诸伏的电话就打好了,然后他就把台历随手放在桌上,两人一起匆匆离开。
    公安拿起台历,将日期翻到这个月。
    “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么可怕的事……”
    “——这周一和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公安终于打断了保姆的话,他抬头看了眼对面愣住的女人,将台历面朝上放回茶几上,手指在上面那两个明显的圆圈上点了点。
    保姆停止了她毫无意义的车轱辘碎碎念,看向公安所指的两个日期。
    “这个……”她皱了下眉,“我记得周一是大藏君母亲的忌日,那天他也请假了,一早就去了墓地祭拜,到了很晚才和胜彦先生一起回来。”
    公安想起他们的管理官周一下午难得没有加班提前离开,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今天呢?”他问道,“今天会不会是什么纪念日或其他什么特殊日期?麻烦你仔细回忆一下。”
    之前的问话里,他只顾着询问对方知不知道江藤的行程,差点忽略了今天本身是否有特别的意义。
    “今天……今天……”
    保姆看着那个日期。
    江藤大藏用了红色记号笔,在今天的日期上画了一个比周一还大的圆圈,鲜红的红色仿佛能渗出血。
    “今天是……”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她倏地抬起头,对上了公安的视线。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颤动了几下:“……也是,忌日。”
    “什么?”公安一时间没听清。
    “其实我是六年前来到这里工作的……”
    刚才还胆怯恐惧、双眼含泪的女人,注视着这个日期,表情变得局促不安。
    “因为大藏君刚被接回来,胜彦先生觉得他需要有人贴身照顾一段时间。”
    “……”
    公安不知不觉坐直身体。
    他预感到,自己接下来会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从哪里接回来?”他问道。
    “少年感化院。”
    保姆低着头,她的声音像是一滴水落进无边的深潭里。
    “他杀了人,而今天……就是那个人的忌日。”
    ……
    米町,动物收容站。
    “米町曾发生过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杀人案。”
    为了方便谈话、被两个外人暂时占用的休息室里,来接女儿下班的中年女人把手机还给江户川柯南。
    刚刚这个男孩给她看了眼直播,此刻她的神色无比复杂。
    江户川柯南接过手机,仰着头看着她:“米杀人案件一向不少……具体是什么案子?”
    “一个家庭主妇在接儿子放学回家的路上,遭遇不良少年袭击,被按进路边的水池里淹死了。时间就在七年前的今天。”
    江户川柯南眉头紧皱,他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那个不良少年是……?”
    “就是他。”
    女人低头看着手机。
    此时手机屏幕已经被按灭,但直播画面中受害者痛苦的脸,早已清晰印刻在她的脑海里,并与记忆中的另一张脸孔渐渐重叠在一起。
    “虽然少年犯的名字和照片不能在媒体上公布,只能以‘少年a’代称……但我是当时差点接手这起案件的检察官,看到过他的本名。”
    “他叫江藤大藏,我是不会记错的。”
    提到当年的案件,这位前检察官低垂下眼睛,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江户川柯南陷入沉默。
    半晌后,他低声开口:“那么那个受害者……是门矢哥哥的妈妈?”
    “对。”
    她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受害女性名叫门矢梦,她是一个单亲妈妈,一直独自抚养儿子,靠打零工养活两人。”
    “案发时她刚从小学接回孩子,两人在回家路上经过附近一所中学,正好遇到犯人翻墙逃课,遭到了袭击。”
    “我几天前还听杏奈抱怨有个奇怪少年想收养动物,但始终没填任何监护人的信息,导致收养无法达成,他还来纠缠了几天。”
    “没想到,就是他……”
    ……
    七年了。
    女人站在狭小的休息室里,周围还有动物用品的味道,可她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七年前。
    ——“这案子……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就是很难缠。如果可以,我劝你不要接手。就算真要接手,也尽量从轻处理吧。”
    ——“为什么?!这可是虐杀!他们当着一个孩子的面,一遍遍把他想要爬上岸的妈妈按回水里,最后把她淹死!!难道因为是未成年人,就要包容他们的犯罪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记忆里,那个向来照顾新人、但在法庭上永远雷厉风行令犯人胆寒的前辈,眉宇间是难以掩盖的疲惫与无奈。
    ——“你知道这次嫌疑人的身份吧?他是一个公安高官的独子,这案子一发生,他爸爸就介入了。如果量刑过重会得罪公安,以后会有麻烦。”
    ——“而且你来看看这些提交上来的证据……校园里没监控,附近道路监控损坏,土壤里的血因警方提取过程失误被污染,死者指甲里的皮屑经过dna检测,也显示为其他人的。至于那个孩子……”
    前辈发出一声长叹:
    ——“儿童证词可信度向来有限,而且他在案件发生后就住院了,据说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他的证词没有任何法律效力。”
    ——“算了吧,这案子太棘手了,你一个新人根本不行,要不还是交给前原,反正他之前就得罪过公安,硬把他们一个想保的污点证人送进去了……”
    女人慢慢握紧手,指甲几乎掐入掌心,她注视着眼前的江户川柯南。
    这个男孩好像有什么奇妙的力量,勾起了她那些想要忘记的回忆,让她把一些不该对外人、尤其是不该对无关孩子说的话,一股脑的倾泻而出。
    “……江藤警官最后被判了几年?”她听到他用冷静的声音继续提问。
    “一年。”
    她语气相当平静。
    “这是前原前辈顶着诸多压力,拼尽全力下的成果。”
    由于涉及未成年人,还是一位身份需要保密的公安的儿子,庭审过程没有公开。
    连向来喜欢看笑话的媒体也老老实实,没一家曝光这起案件。他们敢骂警察废柴,骂律师是诉棍,骂同行是不要脸的秃鹫,却不敢说能违法操作的公安一句不好。
    但这起案件在警界内和律政圈不是秘密。
    在她受不了判决结果提出离职,妃英理来询问她缘由时,她们还讨论过几句。
    在她的沉默中,对面的江户川柯南按亮了手机,屏幕光亮落在眼镜的镜片上,闪过一道森冷的反光。
    他按了几下音量键,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风车摇啊摇,指向九十二;白塔画雪山,秋千荡云端……”
    一个戴着兜帽的人哼唱着奇怪的歌谣,他背对镜头,单手拎起已经昏迷不醒的江藤大藏。
    而在他的身边,门矢信在哈哈大笑,那尖锐的笑声刺破空气,透过视频,刺入每个观众的耳中。
    “蝉鸣声声叫,钟摆晃过旧轮轴;荷叶绿油油,水池倒影映入瞳……”
    兜帽人依然在唱着,他的声音很好听,但意义不明的词句让人听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随意甩了甩江藤大藏的身体,抖下不少水,接着将他放入那个半人高的大桶里。
    “十四年以命偿命,八十天终入轮回;蝉蜕空壳无踪迹,钟摆尽头不归人。”
    “——来寻找吧!我已经给出了所有线索,如果拯救及时,他说不定还有救哦……?”
    调戏的话语戛然而止,整个屏幕变为一片漆黑。直播被关掉了。
    “……”
    前检察官看着这一幕,心里毫无波澜。
    在认出江藤大藏与门矢信后,刚看到直播时、那种对残忍摧残一条生命的震惊与担心,早已完全烟消云散。她很难同情上面的人。
    江户川柯南默默关掉手机,再次抬头看向她。
    “阿姨,我还有一个问题。”他说,“当时为江藤警官辩护的人,是坂口正义律师吗?”(本章完)